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不在故宫修文物》作者:南荣东里 文案: 手表里的妖怪(雾)攻X修手表师傅受 陶修在市里的文物局里兢兢业业的修文物。 谁知都某天被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拽住了…… 陶修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表匠,就算被师傅赶到城里进了文物局也没对自己的定位高上那么一点。 多CP 没有技术含量 只想好好谈恋爱 本文是 琴堂X陶修 岱川X许丛丛 现代, 恋爱, 修补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修,琴堂 ┃ 配角:许丛丛 ┃ 其它: 第一章   自从《我在故宫修文物》火了之后,对于陶修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他的那些亲戚朋友们不再拐弯抹角的骂他不务正业了,好像一夜之间就发现他的工作还挺高大上的,偶尔还会给打个电话慰问一下,除了赚得钱还是不够多之外。   不过陶修也不怎么在乎就是了。   陶修初中没毕业就辍学跟了隔壁村子里的一个修表师傅做学徒了,当时他家里出了事,念书也念不下去了,只好辍学把家里的事情都给解决掉,之后再上学也是有心无力。有次他听见有人说隔壁村子里有个修表的师傅在招学徒,一个月给个几百块钱,还包吃住。陶修当时也没想太多,背着书包带着家当跟亲戚们告了别就一个人去了隔壁村子。   陶修第一次出门人生地不熟,在隔壁村子转了半天才摸到那个师傅的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了门,谁知道推门一看,发现那院子满满当当全是人,这是陶修第一次知道,原来做一个学徒也是要竞争的啊。   那老师傅姓钟,单名一个启字,是个远近闻名的修表师傅,听说镇上甚至是市里都会有人特地过来找他修表,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表,不管是多么破烂的钟,到钟师傅手上,总是能修好的。陶修懵懵懂懂的听着排在他前面的一个年轻人唾沫横飞的说这个钟师傅的光辉事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当不了学徒了。   所幸的是他运气还算不错,那钟师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拽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又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然后露出相当高深莫测的表情点点头,示意他到旁边坐下。   然后他就误打误撞的当了那个老师傅唯一的关门弟子。   不过也不算是误打误撞,钟师傅后来跟他解释说,说他这辈子都跟这个行当分不开,缘分在这。   当时陶修就笑了,这老男人的表情,活像了他们村子里的那个天天拽着人算命的神棍。   然后陶修这一学,就是十年。   不管学什么手艺都得要很多年的啊,不然怎么熟能生巧?陶修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多学几年,可是钟师傅看不下去了,某一天虎着脸把他叫到卧室,严肃的问他:“你就不想出去走走?”陶修迟疑了一下道:“师傅你想喝酒了?我出去帮你买一点?”钟师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眼睛道:“瞎说什么呢!我已经戒酒了!”陶修无语道:“那我一会把你床底下藏的酒拿走扔了…”钟师傅急的跳起来捂他的嘴,怒道:“闭嘴!”陶修摸摸鼻子笑了笑。   话题被打断了,气氛不那么严肃了,钟师傅顿了一会才道:“你是不是应该出去找个工作了?”陶修愣了一下,心里难受的不行,还是点点头道:“师傅说得对,我应该自己出去找工作了,不能一直赖在师傅家。”   钟师傅见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急的在他脑袋上又抽了一下:“你是个男人怎么整天哭哭啼啼的!我该教的都教给你了,你没必要一直在这里给我打下手了。”   陶修急忙道:“我愿意啊!”   钟师傅瞪着眼睛:“我没钱了养不起你了!”   陶修捏捏肚子:“那我以后少吃一点。”   钟师傅被逗的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 然后板着脸道:“我可没和你开玩笑。”   陶修叹口气,无奈道:“我知道啦,我过段时间就去找工作好吧。”   钟师傅笑道:“哎那你别找了,我这里有个工作推荐你去啊!”陶修怀疑的看着他:“你还能有什么工作?别把我弄去卖苦力啊!”钟师傅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说完从床头柜里抽出一张纸,甩给他。   陶修接过来一看,上面就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钟师傅指着上面的电话号码,道:“你找个时间打这个电话,就说是钟启给推荐的,然后他会帮你安排工作的。”   陶修狐疑的看着那个电话号码,突然道:“不会是你老相好吧?”   钟师傅怒道:“你晚上别想吃饭了!”   陶修笑道:“好好好,不是相好不是相好…那我明天就去打电话?”   钟师傅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陶修就给那个电话拨了过去,对方是个中年人,声音浑厚低沉,陶修想到昨天还打趣说是师傅的相好,也有点好笑。对面喂了几声,陶修才反应过来,说自己是是钟启钟师傅的徒弟,说是给这个电话打电话可以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那边足足沉默了一分钟,陶修都觉得那边的人是不是都挂了电话,才听到那边咳了一声,然后道:“你收拾好之后直接来市里吧,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陶修没想到还真成了,还亲自去接,看来真是好朋友啊!赶紧道谢,挂电话之前他才听到那边轻轻的问:“钟启,他还好吗?”   陶修心想估计是很久没见了,热心的把师傅的情况说了个遍,电话那边安静的听着,听到最后笑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陶修跟师傅说了这事,钟师傅夹菜的手顿了顿,才认真道:“那你赶紧收拾赶紧滚。”   村子里去市里还得先坐车去镇上,车子只有凌晨的一班,陶修起了个大早,没想到万年睡懒觉的师傅也跟着一起起来了,他受宠若惊的吃了一顿师傅给做的早饭,钟师傅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看着他喝粥,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用筷子敲了他一下,不耐烦道:“能不能快点吃?车子是你家的啊还等你?”   陶修破天荒的没还嘴,吃了口咸菜支支吾吾道:“我有时间回来你还要给我做饭吃啊!”   钟启的筷子上去就是一下子:“我又不是你妈!”   陶修笑嘻嘻的抱着碗喝完了粥。   走的时候天还没亮,陶修上了车,挑了个靠窗的座位跟他师傅再见,他师父站在小院子门口,冲他摆了摆手。   陶修看着他师傅渐渐被黑夜拉长的身影,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第二章   “陶师傅,下班了嘿!”陶修小心翼翼的在拨弄指针呢,突然被旁边窜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指针弄歪了,立刻皱起了眉头。那男孩知错的吐了吐舌头,陪笑道:“嘿嘿你小心点啊,下班了我先走了啊!”说完拔腿就跑了。   陶修连教训还没说一句呢,那人就没影了。   不成器的小崽子!陶修撇撇嘴,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刚才的那一小截指针捻出来,再重新装上去,大功告成。   陶修笑眯眯的看了看已经正常转动的表面,心情好了很多,一看时间,下班时间早过去半个小时了,他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肚子有点饿,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开发现是陈宇达陈老板发来的信息,说要晚上一起吃顿饭。   陶修赶忙拨了个电话过去,陈老板的声音依然浑厚低沉,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陶修的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了些,陈宇达对于他这种废寝忘食的精神倒是很支持,告诉他一个地址就挂了电话,陶修收拾了一下东西赶忙出门打车过去。   他在市里已经待了两年了,当年他背着书包在火车站被陈宇达接到的时候,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年轻小伙,现在待了两年倒显得成熟了许多,至少在这个城市里算是很好的生存下来了。   陈宇达对吃的讲究,吃饭的地方档次一般不低,陶修进了包厢就看到陈宇达认真的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塞进了嘴里很认真的吃了起来。   “陈叔叔。”陶修打了个招呼。   陈宇达点了点头算回应了,让他在旁边坐下来吃饭。   吃了好一会,陈宇达才把事情跟陶修说了一下,市里在年底要举办一个文物展,希望他们能够在库房里挑出一部分观赏性比较强的钟表字画尽快修缮,在年底进行展出,跟故宫那个纪录片接个轨,搞一搞宣传。   陶修两年前过来的时候,正赶上市里要扩建博物馆,上面下通知要把以前存下来的那些文物都给收拾清楚了进行展出,可是那库房里多年没人进,那些老东西都蒙了灰生了锈,有些字画都给搞得不太结实了,陈宇达作为市里文化部的老干部,正好把他送到了文物局,让他带着一批小年轻开始了文物修缮的工作。   刚开始陶修还挺拒绝的,他平时也就修修手表,精细点的小手表,大点的座钟之类的,这突然就开始修文物了,怎么着都有点犯怵,不过等他打开那个尘封的仓库,见那么多漂亮的钟表灰头土脸的,看着实在是可怜,一时不忍心就答应了下来。   陶修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来,准备明天和同事说一下。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不用带来吃一顿饭吧,陶修狐疑的看陈宇达。   果然没几分钟,陈宇达支支吾吾的说他准备过几天去村里看看他师傅,陶修了然的笑笑,陈宇达皱着眉头道:“你都多久没回去过了?”陶修想了想:“我上个月还回去了一趟。”陈宇达哦了一声,认真道:“你师傅对你好,你要好好孝敬他知道吗?”陶修点点头。   然后饭桌上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顿饭吃的陶修都要憋死了,陈宇达在官场多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加上他一直在问钟师傅的事情,陶修觉得饭都吃不下去了,这几年,只要陈宇达找他,肯定是要问一下他师傅的近况,不过看情况,他一直也没去看过他师傅,陶修也问过他师傅,谁知道钟师傅劈头盖脸的给他骂了一通。陶修不清楚他俩当年有啥不和的,搞得现在也没有和好,但是自己还是不管为妙。   不过这次陈宇达终于下定决心去看他师傅了,陶修觉得这件事得瞒着他师傅,给他个惊喜,不过也可能是惊吓。   这样想,陶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修每天的生活非常单调,刚开始买了个自行车上下班,后来第一年发了年终奖,就买了个电动车,每天上下班啊买菜啊也方便一些,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单位要不就是在家,基本没有什么社交活动,陶修看过网上有个形容词,宅,他对比了一下,除了自己不怎么看动漫之外,倒是都挺符合自己的。 第三章   第二天陶修把电动车停在大宅门口的时候碰上了隔壁字画组的许丛丛,许丛丛年纪小,但是是正宗字画修缮专业出身,加上家里三代都是搞文物的,虽然干的时间不长,但是技术却是最好的。   “陶修!”许丛丛见到他车子还没停稳就把手伸出窗外跟他打招呼,然后忙不及的跑下车过去找他,陶修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许丛丛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道:“你看看你这样子,明明年纪不大,倒像是老干部似的!”又凑过去闻了闻,嫌弃道,“一股子腐朽气息!”   陶修把车子停稳,瞪了他一眼,刚准备抬腿就走,突然想起来昨天陈宇达跟他说的那个事,于是又回过头去跟许丛丛把这事说了,许丛丛听完哭丧着脸道:“我刚刚弄完一幅画啊,我还以为能歇几天呢!谁知道又来了工作!年底就要,天啊我还得找多少出来啊?”陶修笑了笑:“也不太麻烦吧,时间也够充裕…”他还没说完,许丛丛捂着耳朵叫道:“我不听我不听!谁像你啊天天就工作!我还是要谈恋爱的好吧!!”   陶修哈哈一乐,不再理他,进门右转去了自己的工作区。   去年暑假,市里连下了两三个星期的雨,文物局漏水漏的跟水帘洞似的,政府里的人怕字画什么的文物给浇烂了,批了一个市里的一座民国时期的宅子作为他们的临时基地,把那些字画啊钟表啊之类的文物全给搬了过去,等到雨季过去了之后,他们发现在那还挺好,空气清新,环境优美,还非常安静,确实是个修缮文物的好地方,索性就直接搬过去了。   宅子不大,但是也不小,里面零零散散的也就三个区,一个是陶修所在的钟表区,一个是许丛丛所在的字画区,还有一个是陶瓷区,不过那个区都是一些老手艺家,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也不是很熟,陶修也没见过几次面。   中午陶修吃过饭去陶瓷区那边把这事说了之后,回来的时候想着要不就先去库房挑一挑吧,于是临时改变主意去了库房。   钟表区的库房都比较偏,陶修也很少过来,一般都是找人一起挑好在一起给搬出去,但是因为这次要提前挑好,所以他想提前去看看挑一挑,到时候找人过来一起给搬出去,这样也方便一点。   可是陶修到了那边,却突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阴暗气息顺着他的脚踝往上贴在了他的脊背上,陶修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把这种感觉驱散开来,这才稍微冷静了点。   因为长时间没有打扫的关系,库房的门口都积了一层灰,陶修走过去用钥匙打开了门,推门一看,里面一片漆黑,大概是因为采光的缘故,虽然是正午,但是库房里几乎没有一点阳光,到处都是昏昏暗暗的,陶修往里面看了看,突然那种阴暗的感觉又来了,他不由自主的往库房的某一个角落看过去,那里大概摆着一个巨大的座钟,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样子。   陶修又咳嗽了一声,伸手在墙上摸了半天才摸到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把灯打开了!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库房,陶修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库房的里稍微大一点的钟表都用透明的罩子罩了起来,小一点的钟表则放在旁边的玻璃柜里,陶修站在玻璃柜前看里面的表,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猛地扭头去看刚才看的库房的角落,然后惊的一身冷汗,那里哪有什么座钟,明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白晃晃的灯光笼罩着库房,库房里一片寂静,陶修有点紧张的四处转了转,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现象,陶修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啊,也可能是影子,毕竟这里面有一些都是比较大的座钟,有影子投在那边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摇摇头,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挑了好一会,陶修才挑好了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钟表,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来,过几天找人过来一起给抬到工作室去,就可以开始修了。准备走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很轻的嘀嗒声,他驻足听了一会,听出来是指针走动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小,嘀嗒嘀嗒,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倒是显得非常可怜。   陶修顺着声音找了一会,才在某个座钟的柜子里抽出来一块小怀表。不知道被谁塞在座钟下面柜子里的夹缝里,陶修拽了老半天才拽出来,估计是之前搬家的时候给不小心掉进去的。陶修下意识的看了看。   那小怀表直径也就5厘米左右,不怎么大,全身都黑漆漆的,只有一小块露出来了里面的金色,陶修拿到眼前盯着那一小块金色看了看,也分辨不出来是不是纯金的,打开来看,里面的零件也是腐蚀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重要的部件还在,只有那个小指针还在坚强的运作着,陶修用手去拨了拨,突然觉得还蛮好玩的。   本来这样的小怀表应该是要放在玻璃柜里,等着下次来修的,但是陶修看了半天,鬼使神差的就把那小怀表放在手帕里包着揣进了口袋里。   库房的灯一关,就又重新陷入了黑暗,陶修感觉自己浑身冰冰凉的,锁了门几步就走到外面的阳光下晒了晒,这才舒服了一些,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风吹得库房门口去年贴着的现在已经快要掉了的春联啪啪作响,门口的地上隐约能看到两双不一样大的脚印叠在一起,又一阵风吹来,灰尘带着脚印全都吹走了。 第四章   几天后他挑选好的几件古钟就让人搬着送到了工作室,还有他带出来的那个小怀表,这几天陶修一直在看那个小怀表,也可能是因为里面零件缺失和外表锈的太厉害,陶修看了好几天也没相好要从哪下手,修钟表是个细致活,必须得仔细看好了里面的配件,提前确定进行修缮的步骤,然后才能开始维修。   他把那小怀表挂在自己的工作桌子上的一个木架子上,每天休息的时候就凑着看看,这只怀表不是他想要进行展出的一个,所以不是很着急。   天气渐渐转凉了,陶修觉得他的工作室里最近好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灌风进来还是怎么回事,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手心脚心都冰凉凉的,偶尔还觉得身后有风呜呜吹,陶修又一次冻的手直哆嗦的时候才意识到气温是真的下降了,得找个时间通知一下可以开暖气了,陶修想着在备忘录里记下来。   “陶修陶修!!”有人从进门就开始嚷嚷,陶修无奈的坐起来迎接他,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天天咋咋呼呼的许丛丛。“怎么了?”陶修把门给他打开,问道。许丛丛绕开他进屋子里,一边念叨:“我来拿个东西,上次我有个胶水丢这了!”许丛丛从桌子上抽出一小瓶胶水笑眯眯道:“找到啦!”然后突然皱着眉头道,“哎呀陶修你这里怎么这么冷啊?”陶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天气转凉了吧。”许丛丛把胶水塞到口袋里,神神秘秘的凑过去道:“这几天我看天气预报温度还上升了呢。”说完压低声音道,“你这里不会有鬼吧?!”   陶修一愣,许丛丛还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解释:“我跟你说,咱们住的这个宅子本来就够阴森了!那么大,人也没几个,而且古代的宅子啧啧,肯定有跳井啊上梁的小姐姐…而且你这屋子就更阴森森的了!离我那还远!”说完许丛丛笑道,“怎么样,搬去我那边啊!我那边向阳!太阳好!”   本来陶修被他说的还有点发怵,听到最后一句什么感觉都没了,许丛丛想拉他过去他那个大院住已经很久了,虽然那边人稍微多一点的,阳光也好,但是陶修喜欢这种安静的环境。他瞪了许丛丛一眼:“你说了半天就为这个?”许丛丛知道陶修不愿意过去,笑嘻嘻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呀,而且我还有保护符!”许丛丛扯开衣领给他看里面挂着的一个精致小巧的长命锁,“还是我妈给我求来的呢!”   陶修笑笑,帮他把衣领整理好,推他出门:“那就好好戴着你那个小锁,别随便拿出来。你快回去工作!我还没干完呢!”许丛丛那个哎呦喂哎呦喂叫了半天,才不情不愿道:“那好吧,我先走了。”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我中午来找你吃饭!”   “好好好。”陶修笑着答应了。   每次许丛丛一来,陶修就感觉自己的这个工作室像是有了人气似的,他天天咋咋呼呼的倒是显得很热闹,他想到许丛丛挂的那个长命锁,想到他妈妈爬上山给他求来这么个东西,再回来给他带上,想想有点羡慕。   也不知道是许丛丛是不是乌鸦嘴,陶修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被门口大爷拦住,支支吾吾的说他的院子里闹鬼了! 第五章   “闹鬼?”陶修觉得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那看门大爷一副后怕的表情,低声道:“我昨晚跟往常一样,夜里十点左右去宅子里巡查,宅子里晚上几乎没有什么灯光,除了那几个特别高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亮,宅子里树又很多,各种影子影影绰绰,徒增了恐怖的气氛…”   “大爷你平时是不是还写恐怖小说?”陶修认真道。   那大爷炸了眨眼,偷偷道:“哎呀你怎么知道啊?我披了马甲的呀!”   ……   陶修绕过大爷要进去,那大爷把他拦住,急道:“还没说完呢!”   ……好吧。   那大爷又换回了说恐怖故事的音调:“然后我去你的院子的时候,发现你那边的灯没有关!”陶修一愣,想了想,奇怪道:“我昨天走的时候没有关灯吧?”那大爷摇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一点也不懂事,都不知道节省一点,电费开一夜也是很贵的啊!”   “……你说不说?”陶修打断他。   那大爷低声道:“…然后我看到你的屋子有一个黑影!高高大大!看起来得有两米多!黑不溜秋的!在屋子里晃来晃去…当时我还以为是进贼了,就大声喊了一声,然后你屋子里的灯就啪的一声关了!我吓得也没敢再去看…”   陶修顿了顿:“我还是去看看吧……”   看门大爷很担心:“…不是我说啊,这个宅子里本来就不怎么干净!你都不知道多少这种古代的宅子里有多少冤死的…我的小说里就写了不少!”   “……”   大爷热情道:“…要不你去看看我写的?说不定还有点启发,我回头给你个地址啊,帮我刷点分顺便…”   “……好吧。”   陶修绕过大爷往里走,这厮估计就是想让他帮着刷分,完全不可信啊!   他走到自己院子门口,看着自己的屋子门口,门关的紧紧的,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浑身发冷。   陶修决定明天一定不能忘了带一件棉袄过来。 第六章   陶修不是无神论者,从他跟着钟启后面学徒的时候,钟启就跟他说,无论是干什么,一定要抱着十分的诚心,特别是在接触古物的时候。陶修刚刚开始修文物的时候,第一天甚至还要上香,虽然后来发现其实并不需要这样,才渐渐平常心了起来。   但是,闹鬼这种事,怎么看也太不靠谱了吧?   陶修笑笑把空调开开,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了自己的工作台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是有点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准备歇一歇,抬头突然看到他昨天随手挂在台灯上的那块怀表。   因为窗户有点漏风的缘故,那只怀表在小幅度的摇晃着。陶修忍不住把那块怀表拿下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他带出来之后其实就打算是把这个怀表也给修好了的,虽然看起来损坏的比较严重,但是也没有到完全无法修补的程度,至少可以把外观给修的大差不差,而且怀表也不大,每天修一点就当做是娱乐活动了。   陶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但是等到他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拿着这个怀表快要半个小时了!   他心里一惊,自己从来没有发过这么长时间的呆,难道是太累了?他下意识的想把怀表放一放,突然眼角扫到屋子的一角,那里站着一个浑身黑漆漆的人影!陶修一愣,第一时间居然没敢回头,他小心翼翼的微微转了转头想看清那个人影的全貌,突然那个人影一动,竟朝着他的方向飘过来了!   陶修猛地站起来,随手抄起自己坐着的椅子,扭过身和那个人影对峙上了!   那个黑漆漆的人影一顿,竟然停下来了!   陶修死死的盯着那个东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慢慢从他的脚尖往上爬升,那是个几乎没有脸的黑影,有个高大的人的形状,但是却没有任何人的气息!陶修看到了那个黑影的“面部…   “陶修?”突然有人推门叫了一声。   许丛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陶修睁大眼睛伸着一只手站在那里,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在他眼前摆了摆手,陶修回过神来,看到许丛丛,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啊?”许丛丛担心道,“你刚刚在干吗啊?”   陶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既然自己没有受伤也就不必徒增其他人的恐惧,更何况…   他甩甩头,把刚才看到那个充满了悲伤的眼神从脑子里甩开。   “没事,我刚刚发呆来着。”陶修解释道,“我昨晚刚看了一部电视剧,我想起来里面有个男主角做这个动作,好蠢。”   “好吧。”许丛丛怀疑的看着他,半天才好似相信了似的,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嬉皮笑脸道,“我刚刚在门口碰到看门的老王,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陶修有股不好的预感。   许丛丛小声又笃定道:“他说你这里闹鬼了!”   ……果然啊。   陶修无语道:“你也信啊?”   许丛丛笑了笑道:“我才不信这些呢,不过我跟你说啊,我来这里之前我老妈可跟我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说完他把衣领扯开从里面拽了个观音玉出来,笑道,“你看我可做足了准备呢!”   陶修笑笑:“你妈妈也是为你好啊。”   许丛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一直都这样。找个时间我让我妈也给你弄个保护符来啊?也好防一防!”   要是搁今天以前,陶修肯定会拒绝,但是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他点点头道:“那就帮我谢谢你妈妈了。”   “好哒!”许丛丛笑眯眯的答应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他走后,陶修腿一软,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刚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七章   那天之后,他一直就没有再见过那个东西,但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自己是被跟上了,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多害怕。   这天陶修刚刚修补好了一块座钟,看着那钟终于可以运转起来,陶修松了一口气,真是非常浩大的工程,他坐在工作台前,看着台灯上挂着的那块怀表,终于有时间来弄一下这个怀表了。   陶修小心翼翼的把怀表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找来一个小镊子小心翼翼的卸掉怀表的后壳,发现怀表里面早已经被一层漆黑的物质覆盖了,他拿来一小瓶酸,用棉签小心翼翼的蘸了点,在怀表的某一处擦了擦,随着里面露出的金色,陶修看着里面繁复的花纹,赶紧拿开棉签,不能把里面的花纹也给酸没了,紧接着拿来放大镜仔细的对着看。   “这实在是杰作啊…”陶修喃喃道。   突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沙哑的呻吟声。   陶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就看到一颗黑漆漆的人头在自己的右肩上,随着他的回头,和那颗脑袋正好来了个对视…   “……”陶修还没叫出声来,那颗脑袋猛地往后蹿了好几步,陶修这才看见原来还是那个人影,刚才只是因为他整个漆黑,没看见除脑袋之外的下半身。   那个黑影站在离他几米外的地方,盯着他。   这次陶修是真的感受到那人专注而纠结的眼神。   “你是什么人?”陶修壮着胆子问道。   那个黑影抖了抖,没说话。   “不会说话?”陶修猜测道。   那个黑影往前飘了一步,随着他的动作,陶修才看到他的全貌,他身材很高,身体却是残缺的,一条腿和一条手臂是没有的,另外一只手臂似乎也没有手掌,他的全身被某种黑色的物质包裹起来,看不见内里的皮肤,乍一看好像全身都烂了一样,全身上下只留下脸上的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是没有的,仅有的那只眼睛却明亮的可怕。   “你到底要干什么!”陶修声音加大的问道。   那个黑影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陶修还没有反应过来,按那个黑影直接朝他冲过来,陶修吓得往后一退,那黑影停在他旁边,站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的面对着陶修的工作台。   陶修看了看,发现那个黑影看的,是那块怀表。   “呃啊…”那个黑影发出沙哑的呜咽声,竟然要弯着腰要去碰桌上的那块怀表!   陶修心里一紧,这怀表可是文物啊!他想也没想扑上去要抢,谁知那黑影好似感应到他的动作一般身体诡异的拧了一个弧度将他撞倒在地,然后那只没有手掌的手猛地打翻了桌子上摆的那瓶刚刚开封的酸,整个浇到了那块怀表上。   那块怀表的表面发出嘶嘶的气泡声,那个人影整个人剧烈的抽搐起来,他的身体蜷缩起来,好似受了极大的痛苦,他低哑的叫着,仿佛那瓶酸浇到了他身上似的。   陶修整个人都不好了,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觉得完蛋了,那块怀表可能就这么废了,他一跃而起猛扑过去,将那个早已跪下的黑影踢到一边,伸手便要去拿那泡在酸中的怀表,等到手上被烧的少了块皮他才疼的把怀表放到了一边。   陶修只能忍着疼痛用干毛巾将怀表整个包起来,等到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再回头一看,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他松了一口气。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陶修坐在椅子上半天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那被包裹在毛巾里的怀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一场幻觉。   陶修好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去看看那块怀表被腐蚀成什么样子了,但是饶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对眼前所看到的大吃了一惊。   那块怀表躺在毛巾上,非但没有因为强酸的腐蚀而变得扭曲,反而因为强酸洗掉了它身上的那层黑色的污垢,露出了原本的金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的璀璨。   “你好。”陶修正小心翼翼的拿着放大镜看那块怀表,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轻声说了一句,陶修下意识的甩着放大镜就砸了过去,身后那人轻轻一让,那块放大镜砸到他身后的墙上,摔的粉碎。   陶修瞪大眼睛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男人一身水青色长衫,衣袖和衣襟上则是绣满了金色暗纹,那人长发如墨,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半边脸也被黑发挡住,露出半张白玉一样的脸。男人定定的看着他,露出的一只眼睛里闪耀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陶修眼睛一眨,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那男人的眼中似乎也翻滚着淡淡的金色。   “你是?”陶修心中早有定论,却仍惊疑不定的问道。   那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抬起一只手,露出里面的残疾手臂,作了一个简单的揖,开口道:“在下琴堂,正是先生手中那块怀表的化身。” 第八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丛丛看陶修一边吃一边发呆,忍不住叹气道:“陶师傅啊,你这一副什么表情?上午撞鬼了啊!”陶修现在一听到“鬼”字就浑身不舒服,乍一听到猛地抬头起来,嘴里叼着的一块肥肉也跟着甩到了地上。   许丛丛:“……”   陶修有点尴尬的掏出餐巾纸把那块肥肉包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你这是怎么了啊?”许丛丛换了个担忧的表情,“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   陶修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摇摇头,想了一会又觉得这么不太好,于是说:“没什么事,我早上修一块表的时候,里面有个东西被锈掉了,我再想要用什么来代替…”他还没说完,许丛丛就捂着耳朵打断他,“吃饭的时候别跟我说工作!而且你说的我也听不懂!”陶修只得住口,心里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之后陶修挣扎了一下,还是打包了几个馒头和一点小菜带着,许丛丛惊道:“你没吃饱啊?”陶修解释道:“我怕下午饿。”   “好吧。”许丛丛没再追问,跟他摆摆手,扭头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陶修拎着小口袋走了几分钟穿过一片竹林,到了自己的院子,他站在石门前,看着自己屋子紧闭的门,心里有点抵触。   门一推开,陶修就看到蹲在墙角的某个身影猛地站了起来,现在全身不再黑漆漆的,但是整个人也跟个清透的影子似的,透过他几乎能看到他背后摆着的凳子,陶修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又强装镇定的走过去。   “你饿不饿。”陶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点,毕竟对这个“东西”还不是很了解。   那身影原地站了会,犹豫的走上前来,盯着陶修放在桌子上的馒头看了半天,陶修见他那只独眼里隐隐有点嫌弃,又温和道:“吃不惯?”   琴堂咳嗽了一声,声音带着不舒服的沙哑:“先生多虑了,琴堂现在寄人篱下,哪有吃不惯的道理。”说着就要上前去拿,可是刚抬手又顿住了,陶修了然的笑笑,是了,这“东西”一只手臂全没了,另一只手则是丢失了手掌,只有一个残疾的手臂,如何吃东西。   陶修上前一步,拿起白面馒头,将其掰开,在中间塞了点咸菜,微微发黄的汁水染黄了中间一块白面,看起来不漂亮,闻起来倒是出奇的香。陶修弄好之后,将馒头送到琴堂嘴边。   琴堂空着一只眼盯着嘴边的馒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张嘴咬过去。   然后陶修眼睁睁的看着琴堂上牙砸到下牙,发出哒哒的声音,他的嘴竟是直接穿透了馒头碰在了一起,陶修把馒头往后拿了拿,馒头分毫未动。   ……   琴堂的眼中先是有点疑惑,然后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悲愤起来,扭头跑到了原先一直蹲着的墙角,陶修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着琴堂的身影慢慢透明消失了。   ……   陶修颇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东西”真是什么也碰不到啊。   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喊了几声,也没看到琴堂的身影,陶修估摸着他应该是暂时消失了,又鬼使神差的想他不会是觉得丢脸所以躲起来了吧?想完又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只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中驱走。   下午的工作还是要继续的,陶修很快就聚精会神的开始手上的修补工作了,把那个连饭也没吃到的什么东西给忘到了一边。   陶修对钟表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手上的工作又是百分百的细致,等到他抬起酸痛的脖子,抽空看了看桌子上的时钟,才发现已经下班十分钟了。他遗憾的看了看挂着的那块怀表,本来还准备看看能不能修一点的,这样看来,只能明天了啊。   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陶修收拾了一下,走到门口关上灯锁门准备回家,走到院子里突然觉得身后亮堂堂的,扭头发现屋子里的灯没关,他想了想又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忘了关灯,只得又回去开门关灯,可是这次,他门还没锁,那客厅的灯“啪”的一声就打开了。   ……   陶修觉得自己居然这么镇定也是很厉害了。   开门的老王正好从院子门口路过,见他还在这,嚷道:“小陶你记得关灯锁门啊!你这晚上我可不来巡了啊!”   ……   陶修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意思,只能低声道:“我下班了,关上灯,明天我就来了。”说完伸手要关灯,这次他刚刚关掉灯,手还没撤下来,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手,又重新打开了灯。   陶修无心在想为什么琴堂不愿意露面,也没有心思想为什么他又能碰到开关了,只是愁着怎么劝这个“鬼”让他关上灯。   突然他看到他桌子上挂着的那块怀表,心里一动,走过去将那怀表裹在手帕里,小心翼翼的塞到背包里,还象征性的拍了拍,认真道:“我把这个带走,可以吗?”   好像是回应他的话,屋子里灯“啪”的一声,灭掉了。 第九章   陶修住在市里政府为外地职工提供的住宿楼里,加上有陈叔叔给了点优惠,他被安排到了一个大概60平米的单人间,虽然说不大,但是陶修本来也不需要什么,里面东西齐全,他住着也挺好。那住宿楼本来离文物局倒是挺近,现在局里的文物搬到了那宅子里之后,离家倒是远了不少。   于是陶修就花钱买了个小电驴,来来回回的开,也用不了多久。   小电驴一直用的挺好,可是今天陶修总觉得小电驴的速度慢了点,偶尔还觉得自己脖子勒的慌,他腾出一只手把衣领拽了拽,不让风灌进去,加快了速度。   宿舍楼有点老了,而且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也是年轻人,稍微年纪大一点的都拿住房公积金在别的地方买了大点的房子,整栋楼下来,细数之下大多都是今年去年刚过来的年轻人,陶修来这住了两年,倒算是老住户了。   陶修到家把灯打开,才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边的暖气早就通了,屋子里暖洋洋的。陶修把双肩包甩到一边,准备撸袖子去做饭,突然想到书包里还塞着个文物,赶忙过去把书包里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在平时在家工作的桌子上。   陶修倒没觉得什么,他偶尔也会把没干完的工作带回来做,毕竟回来也没事干。   他打开冰箱看,昨天抽空买的菜还没弄完,他挑了个土豆出来,熟练的削了皮,放在水里泡着,又取出冰箱里的猪肉拿出来放在水池里解冻。   晚上回来得早,陶修就会自己做晚饭吃,虽然没他师傅做得好,但是好歹也是普通手艺,等着的过程中,陶修觉得家里太安静了,又抽空去了客厅把电视打开了。   电视上不知道在放什么,音乐倒是很好听,他也没管,扭头就去厨房继续做饭了。   在锅里的洋葱和尖椒散发出香味之后将切好的土豆倒进去,锅里发出“刺刺”的声音,香味瞬间充盈了整个狭窄的空间,陶修听着外面的电视声,手上的速度加快了,这样的感觉,才是家啊。   陶修做好了一个土豆丝和红烧肉,端着要去客厅边看电视边吃,谁知道端着菜刚刚走出厨房,就被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的水青色背影给吓了一跳!   琴堂听到声音困惑的扭头看他,陶修虽然心中早有准备,本来拿了那块表回来只想安抚一下他,心中也猜想它的本体会不会也一起,但是真的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陶修强忍着镇定把菜放在茶几上,琴堂没有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扭过头仍然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   陶修也看向电视,电视上放的是最近很红的一个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说的是几个大师在故宫修文物的故事,匠人之心,延续历史什么的,陶修每次看都很有共鸣,突然那琴堂指着电视,皱着眉头沙哑道:“假的。”   陶修闻言一愣。   琴堂固执的指着电视上,坚持道:“假的。”   ……   陶修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古人解释这上面的人是真的,也是假的这种高科技问题,索性关了电视,盛了一碗饭坐在沙发上开始吃饭。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这么做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电视关了,琴堂当然不知道怎么开,看样子也没有透明化的打算,于是就坐在陶修旁边看着他。   陶修被看的土豆丝都吃不下,浑身冷气直冒,暖气好像也不顶用似的。   “你饿了吗?”陶修忍不住问道。   琴堂一愣,抿着嘴摇了摇头。   陶修想起来他就算想吃,也吃不着,有点想笑。   这氛围倒是挺好,陶修破天荒的放下恐惧近距离的观察了一下琴堂,琴堂的半边脸堪称完美,白皙如玉,瞳孔漆黑如墨,微微抿起的嘴角让人无法移开眼睛,可是另外一边脸……   陶修及时的收回了目光,继续吃起饭来。   琴堂把他眼中的变化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但是很快散去。   可不能这么一直下去,陶修一边洗碗一边想,家里有个鬼,他对着一池子水做了个鬼脸,天啊我家里居然有个鬼,会不会明天早上就会被发现死在家里啊,他脑补了一下自己死状凄惨的样子,突然又想到这是个精怪,是不是要吸精气,想了半天自己都忍不住被逗笑了,但是总要谈一谈的。   “你想干什么?”陶修坐在琴堂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认真道。   琴堂讨厌这种被紧紧盯着的感觉,但是仍然不动声色的答非所问:“在下琴堂,寄生于那怀表之中,其余事情我却是一件也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陶修闻言奇怪道,“除了知道你叫琴堂,其余都不记得了?”   琴堂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他,明明只有一只眼睛,但是其中好像溢满了困惑和委屈:“在下不记得出生何地,为何留在那怀表之中,也不知自己将要去往何方……”说着垂了眼,低声道,“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可怖模样…”   陶修忍不住心软起来,安慰道:“你和那表是一起的,说不定我把那表修好,你也就好了…”话还没说完,琴堂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   “…我只是猜想。”陶修补救道。   琴堂突然站起来,双膝一弯,竟是跪了下来。   ……   陶修没见过谁在他面前说跪就跪的,赶忙过去要扶他,可是双手穿过他的肩膀扑了个趔趄。   琴堂低声道:“若先生真能修好我,再生之德,吾辈没齿难忘。” 第十章   陶修莫名其妙受了个大礼,在他“炙热”的目光下,只得放弃晚上看电视休息休息的念头坐在桌子前看那块带回来的怀表。   因为被泼了酸的缘故,整块怀表看起来倒是干净了许多,没有那些黑漆漆的污垢,金色的外壳显得非常雍容华贵,可是文物里纯金的东西多了去了,也算不得多精贵,陶修拿放大镜仔细看,发现那怀表上摸起来粗糙是因为那表壳上全都是微雕,微雕可是最为精细的手艺,特别是古代还全是手工!陶修辨认了好一会,不知道是因为那些雕刻是被腐蚀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就是看不清上面的图案,只能看到在靠近表边的那里刻着一个人像,那人站在桥上,衣袂飘飘,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可是那模样,分明就是琴堂!   陶修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桌子旁边的“鬼”,他的整个身体都被隐没在台灯之外的黑暗里,好似整个躯体都透明了一般,只偶尔能看到那如墨般的发丝轻轻摆动,挡住那如鬼魅般的半张脸。   他打了个冷战。   但是很快陶修就被手中的怀表吸引了,他小心翼翼的撬开那怀表的后壳,虽然看着琴堂的样子,也知道这怀表坏的很严重,但是打开一看还是吃了一惊,这怀表的内里几乎全成了脆皮儿,按理说这金属没有这么大的腐蚀性,但是这里面的零件却好似是完全被腐蚀的差不多了似的,陶修看了半天,连镊子也不敢伸进去。   不知道这怀表是何人所做,陶修粗粗的看一看,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最初的钟表是明朝从西方传进来的,虽说当时中国古代已有时间概念,但是仍然没有技术将时间投射于简单的机械之上,大多数的钟表也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结构简单,到了后期,中国匠人才开始发挥过人的聪明才智,将传统文化与钟表相结合,结构到那时才复杂起来。   陶修接触到的钟表不在少数,但是这种结构却还是第一次见。   怀表这东西,说简单来说就是个装饰物,用来撑撑场面,那个年代能买得起的怀表的人也并不是很在乎时间的重要性,所以一般的怀表以做工为主,而实用功能就稍微降低了一点。但是这个怀表却不同,看这里面的构造之精细,他甚至觉得这块怀表光是实用性,就已经是一件艺术品了。   可是问题在于,这钟结构实在是太罕见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国人的制造手法,难道是西方传过来的东西?   陶修对历史不是很了解,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多想,更加仔细的观察起怀表来。   怀表内部缺少了几块零件,陶修对着灯光仔细的辨别,只能判断出是一种可塑性很强的材质,说来也奇怪,这表含金量很高,不像是镀金,纯金的重量也不像,而且那怀表内部零件完完全全是另一种物质,陶修看了半天,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记在备忘录里,准备明天去查查资料。   他找了个块软布,将手表包进去,房子桌子上防止第二天忘记了。做好之后刚刚准备起身,就听见一个急切的声音道:“先生你怎么不修了?”   陶修这才想到他旁边还站着个“人”,他看看时间,无可奈何道:“你这手表不是这一晚上就能修好的,我就算熬一个夜也没法修好啊…”琴堂闻言怔怔的看着他,那露出来的眼睛带着一丝迷茫和委屈,陶修叹了口气,心说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索性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浴室的水声哗哗想起来,琴堂半透明的身体才渐渐显现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站在书桌前,伸手把那软布拆开,把怀表拿出来放在手心,一直到水声渐歇,他才将怀表重新塞回去,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又隐进了黑暗里。   陶修出来的时候琴堂已经不见了,他四处看了看,发现确实隐身了。但是看不见是一回事,知道他隐身了还在屋子里就是另一回事了。陶修咳嗽了一声,对着刚才琴堂站着的桌边认真道:“我要休息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去外面好吗,我知道您们鬼是不用睡觉的,大概?行个方便…”说完还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   隐身站在他背后的琴堂:“……” 第十一章   陶修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伸手把手机上的闹钟划掉,可是此起彼伏的音乐声还在继续,他辨别了一下,发现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他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认为应该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忘了关电视。   他连带着把昨天晚上和白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脑子里有一个凑过来的放大的披头散发的人头,陶修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哦,昨天还带了个鬼回来。   真是非常有收获。   陶修嘟嘟囔囔的下床,把被子叠好后,推门出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就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唱“我只是一只羊~”陶修敏锐的发现琴堂的一条腿还在跟着抖一抖。   ……   “早上好。”陶修表示一下友好。   琴堂扭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的扭了回去,陶修尴尬的笑了两声,乖乖滚去洗漱,薄荷味的牙膏塞进嘴里他才真正的感受到又是一个新的一天。   陶修早上一般不在家吃饭,他们工作的那个大宅虽然人不多,但是也配备了一个足够他们吃饭的食堂,每天提供早午饭,陶修到就地方之后,把东西送到工作的屋子里,跟琴堂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就去了食堂。   进去就听见了许丛丛的叫声,陶修往里看,看到许丛丛手里抓着个鸡蛋,还一边跟他招手,他对着打了个招呼,去窗口领了早饭端着就过去了。   刚坐下就听许丛丛抱怨道:“我本来准备昨天找你的,可是想到你晚上又不怎么出门,就忍着没找你!”   “找我干嘛?”陶修疑惑道。   许丛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来,认真道:“喏,护身符!”   “……”陶修拿着护身符,不由得想到了现在还在他工作室的某个“鬼”,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了变,许丛丛完全没有发现,仍然滔滔不绝道:“我跟你说,这个可灵了,我听我妈讲,给开光的大师可神了!”   “哦。”陶修把护身符塞到口袋里,道谢道,“帮我谢谢你妈,多少钱啊这个?”   许丛丛瞪大眼睛道:“你是不是有病?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还能要你钱不成??”   ……明明是你说的千金难求。   “好吧。”陶修也没再纠结,跟他扯了点别的话题。   宅子里的暖气已经供上了,陶修进门的时候看屋子里空荡荡,估摸着琴堂又隐身了还是怎么地,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就坐到了工作台前,找出昨天要还没修完的钟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第十二章   琴堂的眼神晦暗不明,他盯着那个一直伏案工作的男人,心中的郁结之气愈加严重。   那天被灼伤的痛苦好像还残留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想摸一摸身体,伸出手却猛然看到自己缺了一手掌的那截手臂,一股难言的愤恨慢慢的从他的心底漫上来,他对过去的事情记得确实不清,他忘记是谁将他变成这样,他找不到憎恨的对象,但是如今却有一个人近在眼前。   琴堂死死的盯着那个陶修,他知道这个人可以修好他,他第一次出现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能修好他,但是他却迟迟不动手,为什么?   这些天跟着陶修一起的时候,琴堂不是不惊讶的,他看着街上四处跑来跑去的铁皮盒子,还有两个轱辘滚的小车,还有巨大的人像,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他压下自己的恐惧和茫然,将所有的希望都投射于这个可能可以修复他的人,但是他的所有希望,这个人却好像完全不当一回事,反而对着那些丑陋的东西露出那么痴迷的表情!   滔天的愤怒快要将琴堂淹没了,他的眉间渗出黑气,整个人似乎笼罩了一层危险的气息,他在想要不要逼迫这个人,让他为自己先行修补!他,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人连名字也没有告知他!!   陶修突然觉得背脊一凉,真是很熟悉的温度呢……   陶修自嘲的笑笑,坐直身体扭头冲着身后笑道:“怎么了?”   琴堂双目通红,眼看着就要冲上来了,突见陶修扭头冲他一乐,那笑容逼的他后退三步,原本的愤怒竟是突然化开了,“我…”琴堂支支吾吾道,“我还不知道先生姓甚名谁…”说完又赶忙补充道,“琴堂只希望能够有一日报答恩人…”   对于他这种谜一般的称呼,陶修有一种浓浓的言情小说穿越感,半天才尴尬道:“我叫陶修,陶罐的陶,修补的修,你就叫我陶修就成,别叫我先生啊恩人什么的。”   琴堂乖巧道:“琴堂知道了,陶修先生。”   陶修:“……”为什么一股子大家闺秀的味儿?   陶修懒得跟他普及现在的平等自由和谐友善,在他要说出别的来之前,打断道:“那个…琴堂,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琴堂一愣,摇摇头,咬着嘴唇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咬嘴唇干嘛?陶修满脑子黑线,索性也不理,扭头继续工作了,琴堂见他不理他了,定了定心神,飘过去站在他工作室旁边疑惑道:“陶先生,您修这赝品做什么?”   陶修想也没想回道:“年前有个展览,赶着展出呢。”反正横竖琴堂也听不懂。可是陶修说完突然回过味儿来,刷的扭过头道:“你刚说这是啥?赝品?”   琴堂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怀疑道:“你们称这个不叫赝品?”陶修震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是赝品?”琴堂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有感觉…可是这么说也太…琴堂咳嗽一声道:“琴堂在那怀表中也待了些年,自然能看出来。”   陶修神情严肃起来,他也说不准琴堂说的到底对不对,他只是一个半路被挖过来修表的,对于考古实在是不是很精通,这送过来待修的钟表都是鉴定过的文物,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这时候突然说有一样东西是赝品…这可是件大事。陶修看了琴堂一眼,不管怎么说他的存在本来就很玄幻了,陶修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来给陈叔叔打了个电话。 第十三章   陈宇达听到这件事也是非常奇怪,下午便带了鉴定师过来,陶修板着个脸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个鉴定师围着那块座钟上上下下的看,最后还拍了照片带了点样品回研究所鉴定去了,陈宇达找人帮他把那座钟先抬到一边,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没想到你这几年连这个也能稍微懂点了啊。”   陶修瞄了一眼贴着墙把自己半透明化的某只,有口说不出,只能严肃的瞎扯:“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前几天我正好看了一集那个鉴宝节目,跟这一模一样的。”陈宇达点头道:“恩,你多看看这些节目也有好处,如果真的确定是赝品,我看得再找人把那库房里的东西全给鉴一遍了。”   “那倒不用吧…”陶修赶忙道,那鉴定起来可慢的不行,今天要取样,明天要做研究,那一时半会还修不修啦!   陈宇达摆摆手:“没事,不耽误你的工作。”   陶修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应下来。   陈宇达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师父…”   提到师父,陶修也稍微放松了一点,自然道:“陈叔你上次去村子里找我师父了,怎么样啊?”   陈宇达尴尬道:“我没见到。”   陶修纳闷道:“怎么可能呢?”   陈宇达摇摇头:“他还是不给我开门。”   ……   陶修闻言一顿,突然有点同情起陈叔来了,从他来市里之后,陈叔少说也去找了八九次了,只有一次被放进去喝了口茶之后,其余的时候连门也没给进去。他不知道师父跟陈叔跟师父有什么矛盾,去年过年问了他师父还骂了多管闲事,可是这陈叔看样子是真的要和他师父做朋友啊,这么多年了,有什么矛盾解不开的?   陶修摇摇头,决定下次回去的时候再帮着劝劝他师父,好歹也得放人家进门不是!   陈宇达倒是没说什么,也没见着有什么不满,过了一会道:“不过上次你师父问你来着,你什么时候回去一趟吧。”   “啊。”陶修应了一声,心想你们俩不会是隔着门说的吧。   陈宇达看出来他的疑问,笑道:“用微信。”   “……”好吧,我怎么不知道我师父居然这么时髦了!   师父说想他了,虽然没说问了就算是说了。陶修这周末就准备回去一趟,陈叔那边也确定了说那座钟确实是赝品,现在正在调查那座钟怎么混进文物堆里的,正好趁着周末,陈叔让人鉴定员加班要把那些待修的钟表们都给简单的验一验。   只要不耽误他工作,陶修是没有多大意见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他把那块怀表给带回了家。   车子是周六早上的,陶修心里纠结要不要把这怀表带着让他师父给看一看,说不定知道那里面零件的结构是什么材质。   这几天陶修几乎把那块怀表给全拆了,中间少了好几块零件,虽然不知道加上之后怀表会不会正常运行,但是少了东西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在寻找替代品的时候,陶修也犯了难,他查阅了大量的资料,那个怀表的内部结构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甚至连那怀表里的零部件是什么材质都有不太敢下定论。   师父见过的市面多,带过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   想到师父居然在跟陈叔聊微信,说不定就把他带着怀表去拜访这种事情说不去了呢!   陶修唉声叹气的最后只能把怀表装进小软袋里,塞进了背包里。   东西全收拾好了,陶修才想起来琴堂,这几天琴堂一直非常安静,一开始他认为不应该说出那个座钟是赝品,陶修在他开始自责的时候疯狂的安慰并且鼓励了他,琴堂才稍微正常了一点,不然经常一个人站在哪里就半透明了,陶修有时候不注意就会穿过去。   老是穿过别人的身体也不是什么好事啊,陶修不得不又拉着琴堂说了一通。   琴堂比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好多了啊,陶修非常满意,获得了一个“鬼”的信任什么的,其实还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啊。   “琴堂,是不是我带着那块表你就得跟着一起啊?”陶修突然想起来问道。   琴堂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茫然道:“应该是吧。”   陶修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琴堂漂亮的眼睛充满着迷惑,突然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如果只看半边脸的话,琴堂的长相,真是天姿国色。   琴堂对于这种痴迷的眼神没来由的觉得厌烦,似乎记忆中也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恶心的感觉密密麻麻的爬满他的头皮,但是琴堂假装温和的扭过头,留给陶修一个后脑勺,然后才认真道:“如果你明天要出门的话,就把怀表放在这里吧,我也是出不去的。”   陶修摆手道:“那不行,我可能还得带着让师父给我看看呢,我只是想说你没法坐在椅子上,明天坐车你可得小心一点。” 第十四章   陶修是实打实的为琴堂考虑,但是琴堂却不以为意,但是真正带着他到了汽车站,他才有点傻眼。琴堂的身体已经渐渐可以实体化了,他可以上车,却不能坐椅子,因为整个人会坐到地上,更何况琴堂只能维持短时间的实体时间,与其半路突然透明消失,不如一直透明站在陶修身边。   琴堂当然没坐过这种铁皮箱子,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陶修后面,陶修见他这副样子好心安慰道:“你别害怕,没什么危险,就是有点颠…你骑过马吧?”琴堂当然骑过,他点点头。陶修笑道:“就跟骑马一样的。”   琴堂这才放松下来。   因为没赶上过节,回去的人也不是很多,车子上空荡荡的,陶修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给琴堂空出来一个座位,告诉他太颠的话就实体一会,琴堂还没答应,就被车子突然发动吓到了。   陶修见他一副面色受惊的样子,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被吓的那样子,没来由的有点好笑。   陶修的师父所在的村子还挺远的,他们坐车坐到镇上两个小时,然后还得在镇上转车去村子里还得两个小时,进村的路更是颠的不行,四个小时过去,琴堂整个人都显得透明了好几个度,陶修颇有点担心道:“你没事吧?”   琴堂摆摆手,脑袋酸胀,腹中绞痛,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朦胧,刺鼻的怪味道冲的他脑袋昏昏沉沉。   陶修趁着别人没看见,几步走过去站在琴堂面前,因为身高的关系,他微微抬头直视着琴堂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瞧准了他肩膀所在的位置,伸手过去虚虚的按在他肩膀上,小声道:“你这就是晕车啦,等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   琴堂哪受过这么严重的颠簸,闻言也只是摇摇头,脑子更晕乎了。   陶修师父钟启所在的村子虽然交通不方便,但是村子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大多数都是来找钟启修表的。陶修跟着钟启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三四个表送上门来,钟启修表没什么禁忌,来的人有带着近几年刚出的奢华名表,也有带着百来年前老物件的收藏家,还有带着承载着上辈记忆的普通手表的普通人,甚至于村口那老李家的小孙女的闹钟不走了,也要拿来这里修一修。   总的来说,还是非常忙的。   于是陶修回去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被钟启一巴掌抽着去干活了。   非常惨。   一直忙到下午四五点,最后一个手表才算搞完,把手表送给那个来领的客人,那中年男人红着眼眶千恩万谢的跟他们说了好久,才把手表郑重其事的放在盒子里,带着上了车。   钟启站在门口点着烟看着那车子越开越远,眼神虚无缥缈的看着远处,也不知在看什么。   “师父?”陶修叫了一声。   钟启“啧”了一声,扭过头来骂道:“你不好好上班跑回来干嘛?”陶修知道他师父的脾气,笑眯眯的也不反驳,只是说:“我就是想你了嘛,回家看看。”   钟启被噎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哪是你的家啊。” 第十五章   考虑到多方面的原因,陶修最后还是跟师父简单的说了一下怀表的事,钟启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在听到他说别把这事告诉陈叔的时候怒了一下之外,也没说什么就让把怀表拿出来。   陶修把怀表掏出来递给师父,他师父挑了副眼镜带上,把那怀表拿到眼前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颇为惊奇道:“这可是个好东西。”陶修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个东西不一般,师父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吗?”钟启把怀表拿着往修补的屋里走,一边摇头道:“这我得拆开看看。”   琴堂跟着陶修到了钟启家之后就消失了,陶修偷偷摸摸叫了好几声也没看到琴堂的影子,估计是坐车坐的有点虚弱,便也没再注意这件事。   所以当周日一大早陶修睁开眼看到睡在他旁边的琴堂的时候,吓得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你怎么在这??”陶修着急道。   琴堂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感受到陶修快醒的气息变化之后,就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想看看他的反应,这反应,倒也在预料之中。   他眨眨眼,从床上坐起来,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陶修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琴堂是睡在床上的,可是他明明还不能碰到那些…陶修脸色变了变,扭头冲出了屋子。   出去刚好和推门进来的钟启撞了个正着,钟启见头发乱糟糟跟鸟窝似的嫌弃道:“一大早见鬼了?”   “……”陶修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是见鬼了…   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陶修着急道:“师父,你昨天有没有动那个怀表?”   钟启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道:“不然呢,就你那个手法,我真怕你把那东西给毁了…”   陶修也是被师父埋汰惯了,也没放在心上,他着急要去看那块怀表,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琴堂能够碰到床,肯定和那怀表有关。   可是看到怀表他就傻眼了,钟启把那怀表拆的是七零八碎,要不是他还认识其中的零件,简直要怀疑那是不是一个完整的怀表了。   钟启端着茶杯从后面进来,怒道:“你牙也不刷脸也不洗,蓬头垢面的要干嘛?怕我拆了你的心肝宝贝不成!”陶修指着那一堆零件,话都不会说了:“这这,师父你怎么…”   钟启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竖着眉毛:“怎么了,还真怕我给你弄坏了?!”   “没有没有。”察觉到师父的怒气值,陶修赶忙认乖,他心知师父不会乱来,全拆了肯定有师父的用意,但是一大早突然看到那副样子…实在是淡定不起来。   陶修冷静下来之后,出门洗漱去了,还偷偷拐着去了一趟卧室,只见琴堂还呆呆愣愣的坐在床上,正不可思议的用那只失去手掌的手臂摁着床上软绵绵的被子,似乎很是惊奇。陶修过去低声道:“你现在这样子,别人能看见吗?”   琴堂摇摇头:“应当是看不见的。”   陶修心里还是担心,想也没想的伸手摸摸琴堂的脸,看看能不能碰到,谁知道还没碰到,就被琴堂用那截手臂打开,琴堂的脸也下意识的往旁边偏了偏,脸上挂着闪躲和愤懑。   陶修知道自己是有点冲动,忘了他那另一边脸上…但是刚才也算是碰到了啊。陶修担忧道:“一会要不试试吧,我也不确定你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被别人看到。”琴堂绷着脸道:“知道了陶先生,琴堂也怕我这身子和脸惊吓了别人!”陶修不好意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别生气啊…”说完还怕他不信的举手发誓道,“你这样子才不会惊吓别人呢!最多也就是惊艳一下!”   吃早饭的时候,陶修偷偷给琴堂使眼色,让他从屋子里出来,钟启面对着琴堂,面不改色的继续吃油条喝粥,陶修松了一口气,又给他使眼色让他进屋去。   钟启奇道:“你眼睛抽筋了还是怎么地?”   “……”   陶修不得不换了个话题:“那怀表,师父您怎么看?”   钟启闻言咬了一口油条,严肃道:“好东西。”   “我知道是好东西,我的意思是,师父您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吗?”陶修问。   钟启这次顿了顿,放下油条认真道:“明清以前。”   “可是钟表是明朝才…”陶修还没说完就被钟启打断了:“这我还能不知道?但是这确确实实不是明清时候的手法,至少也得往前推个几百年。”   “几百年…”陶修低声道,“怎么可能?!”   钟启继续吃起了油条,翻白眼道:“有什么不可能,老祖宗的东西可能性大了去了,你知道个屁!”   “……”   钟启吃完饭站起来把碗丢给他,慢吞吞道:“明朝从西方传过来的东西,构造太简单了,是最基础的手法。明朝之前若有些能人异士能搞出来个怀表也不是不可能…你那怀表里缺了点零件,我没看出来那个材质,我先给你找个别的代替一下,你回去的时候找一下陈宇达,让他帮你验一下…”   陶修惊喜道:“那不能直接代替吗?”   钟启闻言瞪了他一眼:“教给你的东西都喂狗了?不同材质的零件在一起磨损性太大,如果找不到相同的,材质差不多也可以将就,但是要相似度多少?”   “……85%。”陶修吐吐舌头,然后又道,“那我回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您哦!”   钟启不耐烦道:“老子电话费不要钱啊!”   陶修哼哼:“用微信啊,你跟陈叔不是都…”还没说完收到一个眼刀,他只得乖乖噤声了。 第十六章   因为村里只有早上的一班车去镇上,然后才能转车,陶修提前跟陈叔那边说了一声,可能会迟点去上班,但是一大早还是要起床。   陶修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他没想在琴堂这里出了问题。   钟启师父给怀表上了一些备用的零件,让他仔细研究一下这块怀表的工作原理,然后就把怀表丢给他了,陶修拿着怀表出门的时候,就看到琴堂坐在床上看着他。   陶修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办法复原而感到难过,于是只好过去安慰,谁知道琴堂微微抬头看着他,认真道:“陶修先生,我这副躯体苟活至今已是难得,我不期盼能够快速复原…”琴堂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尴尬道,“只是,我想请问先生,那铁皮一般的大箱子,可不可以不坐?”   ……   搞了半天是怕晕车?   陶修翻了个白眼,毫不领情的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拽起来,严肃道:“那可不行,上班迟到太久是要扣钱的。”他看琴堂不懂,只好补充道,“扣银子。”   琴堂抿了抿嘴,半晌顺从的跟着他出了门。   陶修在你钟启的房门口敲了几下门,发现他师父完全没有起来的迹象,心中哀叹那个肯早起给他做早饭送他出门的师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偷偷摸摸在师父的工作台下面压了一千块钱,这才偷偷摸摸的走了。   琴堂手臂被拉着跟在后面,见状疑惑道:“你为何要将那红纸放在那里?”   陶修解释道:“那就是银子,一百两呢!”   琴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着陶修出了门。   因为入冬了,天亮的特别晚,出门还是一片漆黑,陶修用手机打开电筒照着前面的路,琴堂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让陶修奇怪的是,琴堂刚开始对于他拉着手臂这件事还非常不高兴,但是这个时候却意外的离他很近,似乎是一直紧紧依偎着他一般。   上车之后琴堂的表情一直很不好,陶修估摸着他是想到曾经被大巴车控制的恐惧了,安慰他道:“你别怕啊,你坐着,待会我给你把窗户开着,很快就到了。”   琴堂依言坐下来,然后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般触觉,倒像是家中的软垫一般。”   陶修笑笑,还准备说什么,突然司机担心道:“小兄弟,你在跟谁说话呢?”   ……   陶修只好全程闭着嘴,看着琴堂没坐一会开始表情痛苦,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颠簸了好几个小时他们才终于到了市里的车站,琴堂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几乎站都站不稳,陶修见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忍心,于是决定把他送回家,自己再去上班。   将琴堂送回家之后,陶修将那块怀表丢在卧室中的工作台上,然后对躺在沙发上的琴堂嘱咐道:“虽然你现在能碰到东西了,但是那些你没见过的还是别用哦,我把电视给你开开,你要不就睡觉要不就看电视。”   琴堂虚弱的点了点头。   陶修看着他闭着眼睛微微侧着脑袋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画中出来的仙人。   琴堂在陶修关上的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深沉的金色,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就往陶修的卧室走去。   那块怀表被陶修安安稳稳的放在一处馒头大小的白色软垫上,金色的表壳泛着幽暗的冷光,琴堂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握了握手掌。   他往后退了一步坐在床上,将长衫掀开看了看,两条修长的腿踩在地上,琴堂抚摸着那另外一条颜色稍显暗沉的腿,眼中非常冷静,他将两只手平平的放在膝盖上,张开五指又合上,重复了几次发现除了有点无法用太大的力以及颜色暗沉之外,和正常的手是没有区别的,就和他那条腿一样。   琴堂不是天生残疾,但是他在这里恢复意识之后,他就保持着这残疾的躯体苟延残喘着,他无法触碰那块怀表,否则他早就将那块怀表给摔的粉碎。于是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那块怀表蒙尘,看着自己的躯体腐烂。   真是煎熬。   他昨天在陶修的老家,听陶修师父说给换上零件的时候他就有了隐隐的感觉,他准备和陶修说的,但是却忍了下来,陶修一走,他突然感觉到浑身发痒,等他回过神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完整了。   除了那半张脸。   琴堂站在镜子前将脸前的头发全部拢到耳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明明笑容没有错,却因为那半张可怖的脸,将他最后一点可以表达善良的方式都完全摧毁。这里的镜子比自己记忆中的黄镜要更加清晰,琴堂伸手摸着脸上那腐烂的碎肉,右眼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完全被熏得漆黑,眼眶周围的肉被挖掉大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眼睛挂在眉毛的下方。   完全是恶鬼的模样。 第十七章   陶修一天上班都心神不灵,他一个人生活惯了,工作了一会突然想起来家里现在有个实打实的人(鬼)在家里晃悠,心里老是觉得怪怪的,这大概就是一种蜜汁牵挂吧。陶修无奈的想。   于是他今天极少数的准时下班了,几乎是时间一到他就背着双肩包跑了出去,在门口遇到许丛丛也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跨上了自己的小电驴。   许丛丛在后面咋咋呼呼的骂他他也没回头。   可是站在自家门口,他就稍微的有点紧张,不由自主的放轻声音,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插进锁里,再慢吞吞的拧开。   家里没有什么变化,他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琴堂,他心里一惊,心道这鬼不会是偷偷跑出去了吧?想着他赶紧去卧室要看看那块怀表还在不在,经过沙发的时候他突然一顿,不可思议的扭头看过去。   沙发上横躺着一个男人,男人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搭在沙发的一边扶手上,右手枕在后脑勺上,左手放在腹部,因为躺着的姿势,男人脸前的头发全部散落在沙发上,露了整个脸出来。   陶修看着琴堂那半边犹如被折磨过一般的脸,心中刚刚因为看到他身体复原的喜悦慢慢的消失了,琴堂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因为他胸膛的微微起伏,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具孤独的尸体,他的周遭充满了一种陶修很熟悉的孤寂感,陶修像是着了魔一般走过去半跪在沙发前,缓慢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焦黑的好像烂掉一般的腐肉,可是他还没碰到,琴堂突然睁开了眼睛。   琴堂的眼睛是非常纯正的黑色,突然直直的看着陶修的时候,陶修感到一阵心悸,但是他没有退缩,而是坚定的摸上了琴堂的那半边脸,粗糙的手感让陶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随后他下意识的轻轻抚摸起来,好像在,安慰一样。   琴堂眼中的厌恶被他掩埋在了深处,他看着陶修充满深意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他稍微往后撤了撤,离开了陶修的手,琴堂伸手将耳后的头发拨回脸前,低声道:“对不起,吓着陶先生了。”   陶修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尴尬的站起来,慌忙道:“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害怕。”   琴堂笑了一声。   陶修莫名其妙觉得他这声笑声特别讽刺,为了表达真心,陶修想也没想一把捉住他的左手,将他的左手包裹在自己的两个手中,认真道:“我真的一点也不害怕。”   ……   琴堂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左手抽出来,笑了笑:“多谢先生。”   气氛蜜汁尴尬。   陶修赶紧找话题道:“你这身体…”   琴堂低声道:“应当是先生的师父,将那怀表中的零件补齐,我便有了这临时的躯体……”   “哦…挺好的。”陶修点点头。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现在气氛为什么这么尴尬??陶修开始自己反省自己为啥要去摸琴堂的脸了,都是自己的锅啊!!   “那你现在还能吃饭吗?”陶修突然想起来问道。   琴堂一愣,自己确实太久没有吃入口的食物了,他冲着陶修笑了笑:“那便麻烦先生了,应当是可以的。”   这个笑容放在他完整的那半边脸上,杀伤力简直巨大。   陶修的脸突然就红了个彻底。   陶修破天荒的做了四个菜,他将冰箱里能找到的食材都给拿出来用上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肉末豆角,糖醋排骨外加一份鸡蛋紫菜汤,虽然不多,但是两个人吃起来也是只多不少。琴堂闻着香气神情明显表情放松了一点。   他应当是能吃东西的,但是事实上他并不是很需要吃,因为这么多年他也没吃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但是也这么待到了今日。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想吃,这么多年伴着灰尘和阴暗的日子让他几乎崩溃,如今在这样一个不大的房子里,暖黄色的灯光像是摇曳的烛光,而有个人哼着没听过的小调配着炒菜的刺啦声,竟然意外的和谐。   琴堂莫名的觉得,稍微放松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第十八章   陈宇达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陶修,跟他说了一下那些钟表的情况,除了那天被查出来是赝品的钟表之外,库房里里还有三四件也有点怀疑,索性就全给搬走进行进一步检查,陈宇达过来配合陶修把要参加展览的钟表给亲自确认定下来,拍了几张照片带走,然后就假装不甚在意的提起了他师父。   陶修早就料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件事,倒是也流畅的把师父怎么样啊都给说了一遍,陈宇达听完之后皱着眉道:“他一个人住在村子里也不是个长久的事。”他顿了顿,看着陶修道,“你看能不能劝他搬到城里来?”   陶修为难的看着陈宇达,无奈道:“陈叔,您应该了解我师父,他也不听我的话啊,不如你亲自去跟他说,说不定他还会同意。”   “……”陈宇达叹了口气,“可是他都不愿意见我。”   这两个人这关系陶修看着实在纳闷,说是朋友吧,也总不会闹别扭到这种地步啊?!陶修脑中转了一圈实在想不明白,只好问道:“陈叔,您跟我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宇达脸色一白,咳嗽了一声,语气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唉…”说完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亲自去吧,你说得对,应该是我亲自去的。”   陶修见他不愿意说太多,也就没再多问,等到陈宇达走了,陶修把刚才拍的几张照片存在备忘录里,剩下的几个修补的顺序也应当定下来,尽快修完也好为之后的工作空出一点时间。但是这陈叔挑的几个钟表…工作量还是很大啊。   回到屋子里,琴堂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几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陶修抬眼看到琴堂朝他走过来,在他的极力劝说之下,琴堂终于听从他的劝告,拿了根黑色橡皮筋把长发在后面简单的扎了起来,垂在腰际。乍一看来,像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富家公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雍容的贵气。   这一恍惚,就走了神,琴堂走到他面前来,他才堪堪回过神来,躲过他的眼神狼狈道:“没什么,改了一下工作计划,稍微有点麻烦。”   琴堂以为他是看到了自己脸上的那半边,表情尴尬的突然转了90度,把完好的那边脸对着陶修。   陶修:“……”   陶修觉得心里怪不落忍的,一步走上去把他的身体拧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真的不怕你,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明明不是个医生,却做出这样的承诺,陶修心中暗自发誓,不管怎么样,也要帮他修复好。   琴堂看着他,眼神里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伤痛和感动,他紧紧的握住陶修的两只手,眼眶中竟是慢慢湿润起来,他低声道:“陶先生…我…”   陶修被他微凉的手抓的浑身一颤,一种奇怪的感觉流过他的四肢百骸,那双眼睛直直的落在他的眼里,莫名显得有点深情,陶修的心中狠狠一动,忍不住反手握住他的手,张嘴想要说什么。   “你在干什么?!”一声惊诧的惊叫声打断了旖旎的气氛。   陶修一时间竟然问忘了琴堂是别人看不见的,下意识的抓住琴堂的右手将他整个藏在了自己身后,防备的看向门口。   许丛丛瞪着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啊?”许丛丛拎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走进来停在陶修的面前,夸张的握着两个拳头道:“陶师傅啊,你刚才,这样,在干吗?”   陶修这才反应过来,但是由于刚才突如其来的一下,他此刻正紧紧的抓着琴堂的手,骨节分明的手被他握在手中,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凉凉的却非常清爽,他明明知道现在放手许丛丛也不会发现,但是陶修心中转了一个大圈,鬼使神差的抓着琴堂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许丛丛见陶修这时候还在发什么呆,怒道:“陶师傅!”   陶修赶紧哎了一声道:“你来这里干嘛?”   许丛丛皱着眉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呐!”   “我…我刚准备做一下伸展运动来着,最近腰酸背痛的,回一趟老家坐车坐的难受。”陶修解释道。   许丛丛哦了一声,不疑有他的将手里的小木盒扬了扬:“这是我妈前几天出差带回来的糕点,我给你捎了点过来,嘻嘻可好吃啦。”   陶修刚想搭话,突然身体猛地一震,他感觉到琴堂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放在他的手上,他以为琴堂想要把自己的右手抽出去,但是没想到琴堂只是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竟是握住了他的手。他勉强回过神来,笑道:“…估计是你不喜欢吃吧。”   许丛丛嘻嘻的凑过来:“哈哈哈陶师傅,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种软趴趴的糕点啊什么的,你就收下吧。”   陶修无奈道:“你妈妈给你带的,估计都是好东西…”   许丛丛打断他:“什么好东西,我不爱吃就不是好东西~你也帮我消化消化啊,我家还有很多呢~”   …陶修几乎腿都软了,琴堂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手,生生给他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只感觉自己的那只手非但没有被那两只冰凉的手捂冷,反而更加滚烫起来。   “……好吧。”陶修只好答应下来。   许丛丛说完后又扯了几句关于展览的事,就摆摆手走了。   陶修转过身刚刚对视上那双充满了温柔的眼睛,许丛丛从门口探头进来道:“陶师傅,上次给你求的那个符你要戴在身上啊,不然没用哦!”说完就走了。   陶修眼看着许丛丛走出了院子,扭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瞳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琴堂猛地抽出自己的右手,冷冷的看着他,嘴角一挑,冷漠道:“什么符?”   …… 第十九章   讲真,如果不是许丛丛突然提符的事,他早就把那东西抛到脑后了,更别说他连放在哪里都忘记了。陶修无辜的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四处看了看,琴堂确实是消失的一干二净了,陶修不放弃的又叫了两声。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道是给谁听的,陶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扭身坐回了桌子前。   他心里有点慌张,但是没有表现出来,琴堂生气了怎么办?他心里想,他一个鬼,只要自己想,他就发现不了他,那可怎么道歉呢?   陶修破天荒的坐了半个小时也没开始工作,一直杵在那发呆,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找了张纸写了一句抱歉放在一边。   然后强迫自己继续工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修抬起头来不经意的扭头扫了一眼,见那张纸上竟然多了两个字。   无妨。   陶修心中一喜,猛地站起来,叫了一声:“琴堂!”   在他桌边的一个凳子突然发出吱呀声,只见一个飘飘忽忽的人影慢慢的显现出来,琴堂半只手掌撑着下巴,正仔仔细细的看着他。   陶修突然脑中蹦出一句话,琴堂不会一直在这看我吧?登时臊的满脸通红,尴尬道:“你一直在这啊。”琴堂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若有若无的凉意:“你叫我我才过来的。”一句话把陶修心中憋闷的气放出大半,又生出一股惆怅来。   “哦…”陶修支吾的应了一句,想了想决定把符的事情解释清楚,“那个,当时我以为你是…恶…”刚准备说出口的恶鬼被陶修憋了回去,改道,“以为你是不好的,所以才找他给我找了个符,后来…后来那符我应该早就扔了!”   琴堂的表情没变,仍旧这么看着他,沉默半天才勉强开了尊口:“是了,先生说的一点没错,琴堂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好的货色。先生防一防是应当的。”   陶修一见琴堂理解的意思和他大相径庭,赶忙解释道:“你别想岔了啊,我后来知道你是这么好之后,就没想过其他念头了!我是真心实意的想把你修好。”   这么说的时候,陶修的眼神热烈的看着琴堂,琴堂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热烈的光,这光灼的他不自然的把目光移开了,琴堂的目光落在一直挂在陶修桌前的那个怀表上,和那时相比,这怀表如今如同就如同修好了一般,漂亮又低调的挂在这里,琴堂比任何人都知道它现在的脆弱,似乎只要稍微用一点力,他的躯体就和那破碎的钟表零件一样,分崩离析了。   “恩。”琴堂又看向陶修,点头道,“谢谢先生。”   陶修莫名其妙被他这种礼数周全给拦了一道,有人说,越客气越疏离,陶修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昨天两个人的关系才稍微软化一点,刚才甚至还牵了手,陶修想到刚才,又闹了个大红脸,加上对他这种态度的不满,陶修瞪大眼睛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哒哒哒的说了一大堆。   “我没有逗你,我是讲真的呢!我带你去我师父那里也是为了给你修好,你这现在算是修好了大半,但是只是暂时的,但是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把你修好,实在不行我帮你去求我师父!你,你别对我这么客气,虽然这可能是你们古人的礼,但是到现在,我觉得你不把我当朋友!”   陶修说完,不但是他自己,连琴堂也愣住了。   朋友?他们才认识多久,跟别说人鬼殊途,朋友?只怕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琴堂倒是很快的调整过来,笑道:“我知道了,陶先生。”   陶修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也没什么朋友,从小跟着师父不愿意交朋友,陈叔是长辈,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大概就是许丛丛,可是许丛丛朋友满天下,每周和不同的人出去玩都能玩上半年不带重样儿的,陶修一直不说,但是有时候他孤独的很。   现在他有个朋友了,这个朋友只有他能看见,是独独属于他的朋友,虽然这个朋友是鬼,也可能是个其他的什么东西,但是没有威胁到他的生命。   那不就得了!   陶修终于明白这几天一直绕着他胸口的高兴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是高兴!   是真高兴啊! 第二十章   终于确定了一个朋友对陶修来说可是件大事,他下班之后骑着小电驴带着别人看不见的琴堂去了家附近的超市,准备买点菜,做顿火锅,再买上一瓶酒,好好庆祝一下。琴堂对他这种没来由的兴奋显得很好奇,一直跟在他后面面色温柔的看着他挑挑拣拣。   陶修在挑拣火锅配菜的时候,偶尔扭头看一下琴堂,琴堂全神贯注的跟在他后面,偶尔悄悄发表一下看法,折让陶修非常高兴,连挑带赶的买了好几十块钱的配菜,加上羊肉牛肉卷和底料,这么一趟花了将近两百,陶修提着两大袋的东西,却没觉得重,只觉得这回家的路怎么这么远。   火锅做起来倒是简单,陶修在家里找出来一口大锅,把电磁炉也给外接了插座搬到桌子上,底料倒进去就开始煮,咕嘟咕嘟的声音伴随着火锅的香气在不大的屋子里乱窜,陶修手忙脚乱的指使的琴堂帮他拿小碟子,自己则分门别类的把超市里买的火锅配菜都给装在小碟子里,在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等到火锅底料全部煮沸了,该弄好的也都弄好了。   陶修心里高兴,连喝了几杯酒就开始对着琴堂傻乐。   琴堂对火锅倒是很感兴趣,以前没吃过这种乱七八糟炖一起的东西,这颜色红彤彤的看起来倒是喜庆,琴堂按照陶修教的把羊肉卷放到火锅里,咕嘟咕嘟翻起来的水花把带着血丝儿的羊肉片瞬间滚熟了,琴堂小心翼翼的盯了好半天,才在陶修给准备的酱料里滚了一圈,吹凉了之后塞进了嘴里。   铺天盖地的辣味瞬间扑上了他的鼻头,琴堂只觉得一阵刺激,喉管火辣辣的烧的疼,那羊肉带着火锅独有的味道倒好像这时候突然爆发了一样,席卷着他的味蕾,舒服的他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回过神来看到陶修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辣不辣?”陶修问道。   琴堂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陶修笑道:“你要是一直不能吃到这些东西,可多难受啊。”   “……”   陶修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跟你说,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隔了多少年,但是朋友嘛,总是不在乎那些的,对吧?”   琴堂看着他似乎带着火锅温度的眼神,不禁放松了下来,也冲他笑了笑。   陶修好像得到了什么礼物一样,猛地往后一坐,差点连人带椅子翻了。稳过来之后陶修高兴道:“琴堂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琴堂一愣,看他脸通红通红的,很显然是喝多了。   但是对于他的沉默陶修很明显又想岔了,他站起来,跌跌撞撞的绕过桌子半蹲在琴堂面前,抬着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琴堂那半边腐烂的脸,嘟囔道:“这边也好看!”说着突然伸手摸上了琴堂的那半边恐怖的脸,琴堂身体动了动却没有躲开。   喝了酒的陶修手心滚烫,不过陶修的手心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烫,昨天陶修下意识的抓着他的手把他往身后拽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于他这样冰冷的体温来说,陶修的手心太烫了,简直温暖的让人不想离开。   陶修温暖的手覆在琴堂的脸上,眼睛却直直的看着琴堂的眼睛,好像那漆黑的眼睛里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一样,需要仔细探寻才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琴堂刚想说话,陶修突然动起来。   他突然微微起了起身,另一只手也胆大包天的摸上了琴堂的脸,就着捧着的姿势歪着脑袋凑上去对着琴堂的嘴唇亲了一口。   琴堂的嘴唇很冰,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但是却非常软。   陶修其实没有多醉,他就是觉得刚才那个气氛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自己喝的那四两口子窖,他早八百年就想明白了,什么样的朋友他每天提心吊胆的想着?平时哪敢胆大包天的对着一个鬼发情,只好借着醉酒逞一下能,可是被琴堂的嘴唇一冰,他的理智就回笼了。   可是他嘴唇还没撤,手还没拿下来,眼睛还没敢睁开,他咬咬牙,心想如果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暴怒的眼神,他就借酒装疯,至少琴堂还要靠着他修复身体不会把他害死,陶修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刚准备睁开眼睛。   突然只觉得自己后脑勺被人一按,他一直亲着的嘴突然微微张开,对着他的嘴唇轻轻的咬了一口,陶修被酒精熏的晕乎乎的神经粗的还没回过来,就被突然伸进嘴里的舌头给吓了一大跳。琴堂的舌头在他的嘴里,这个事实在陶修的脑子转了好一会才定了型,琴堂的舌头灵活又温和,带着他的舌尖轻柔的挑逗,勾引着他不断的跟着它的动作而起舞,陶修腰都要软了。   不是要软了,是真的软了。   陶修一个不慎,腰软腿酸,直直的扑到了琴堂怀里,琴堂居高临下的看着眯着瞪眼一脸茫然的陶修,半晌微微笑了笑。   陶修只觉得像是有人对着他的心口开了一枪,轰鸣声炸的他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心跳声倒是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好像他也能听见一样,陶修捂着心口,一股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酸涩的感情在他的胸口发胀,半晌他两只手往上移,捂住眼睛,哭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早上陶修的生物钟准时的把他叫醒了,他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昨晚发生的事非但没有因为他的宿醉而模糊,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他还记得那唇齿相碰的战栗,还有…他揉揉脸不自在的动了动。   然后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的胸口横着一个手臂。   陶修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完好的穿着衣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胸口的手臂动了动,撤了回去。   ……   陶修一副逃不过去的表情扭过头,琴堂半趴在床上,只歪着脑袋对着他,手臂收回去之后自然的枕在了下巴上,长发挡住他的大半张脸,冲着他的是是那完好无缺的一边脸,陶修和那双如墨的眼睛对视了几秒,一下子脸红耳朵热,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跑。   琴堂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他扣了回去。   陶修还要挣扎。   “别动。”琴堂倒抽了一口冷气,“要断了。”   陶修闻言一顿,紧张的扭头自动的钻回被子里,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嘟囔道:“没事吧?”   琴堂把手抽了回去,小声的恩了一声。   陶修被他这一副受了伤的样子刺激的不行,赶忙发誓:“我一定早点把你修好!”   琴堂笑了一声,突然朝他这边爬了一点,伸出两只手搂住陶修的腰,把脸埋在了陶修的肚子上,陶修下意识的吸了吸腹,琴堂闷闷的笑了几声,放了手看着他道:“谢谢。”   ……   陶修满脸通红的落荒而逃。   琴堂现在的样子和正常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可以吃饭看书,可以走路睡觉,除了别人依旧看不到他之外,但是这一点陶修也并不是很在意,他给自己的小电驴的后座好好的擦了干净,就在别人看不见的情况下拉着琴堂一起上下班。   倒有一种夫夫双双把家还的蜜汁错觉。   但是从那天之后,琴堂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亲近的举动,陶修没喝酒,胆子又缩成了一小团,根本不敢问,只能自己憋着,然后把脑袋上憋出了一个通红的痘痘!   许丛丛一边把排骨往嘴里塞一边笑他:“你大冬天怎么还上火啊哈哈哈!”陶修瞪了许丛丛一眼,无语道:“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吧。”说着要用手去摸,许丛丛一筷子把他的手抽开,骂道:“不能碰,手上细菌多死了,你越碰越严重,就忍着就自己消了。”   陶修只好忍着想去碰一碰的想法,继续吃饭。   “哎我跟你说。”许丛丛道,“上次看门老大爷不是说你那边闹鬼么?”   陶修一口汤还没咽下去,突然听到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陶修鄙视道:“你怎么喝个汤也能呛?!”   “没什么没什么!”陶修摆摆手,“你想说什么来着?”   许丛丛凑过来小声道:“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单单是你那里闹鬼,我那里怎么不闹?”   陶修看了他一眼:“你这语气怎么还有点羡慕呢?”   许丛丛骄傲道:“哈哈哈那当然,我想试试我妈这观音玉靠不靠谱啊!不过不过,你后来有没有遇到啊?”   陶修正儿八经的摇摇头,严肃的教育他:“许丛丛,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了?怎么能相信这种莫须有的东西呢?”   许丛丛拍案而起:“都是我妈逼的!”   ……   许丛丛尴尬的冲周围笑笑,解释道:“呵呵没事没事,不是骂人。”说完瞪了忍着笑的陶修一眼,陶修无奈道:“你别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网上不是都说了,建国后不能成精。”   许丛丛哼了一声:“我早跟你说这种工作不太平…”说着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吗?”陶修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小声道:“什么?”   许丛丛四处看了看,小声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不但把这些建筑毁的差不多,听说也烧死了不少人。”   陶修第一反应想到了琴堂的脸。   不会真是大火烧的吧? 第二十二章   陶修拿饭盒给带了点菜和饭回去给琴堂吃,推门进去的时候,琴堂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干嘛,阳光斜斜的从窗口射进来,冬天的阳光像金子一样洒满琴堂的周身……   但是陶修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美景,他想问问琴堂对以前的事情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比如说一场大火什么的,如果能知道那怀表的来历,那么就能对应到当时的手工艺发展,说不定能够对怀表里的零件找到头绪。   走近一看,发现琴堂修长的手指在iPad上划过来划过去,居然在玩游戏。   ……   陶修咳嗽了一声,琴堂扭头看到他,有点不自在的站起来把iPad推到一边。陶修赶把饭盒放到桌子上道:“没事没事,你可以多玩玩,只要别被人看见了就行……”毕竟被人看见iPad自己在这里玩游戏也是蛮恐怖的。   琴堂恩了一声,顺从的把饭盒打开,准备吃饭。可是在打开饭盒的一刻还是不自然的皱了皱眉,陶修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中午的伙食就这样了…我也没办法。”琴堂加了一筷子土豆塞到嘴里,认真道:“无妨。”   看你样子明显很不想吃好吗?陶修决定忽略这个事实,想问问关于大火的事情。   “大火?”琴堂听到的时候疑惑的顿了顿,然后半晌点点头道,“好像确实有一场大火。”   “真的吗!”陶修高兴道,“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琴堂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头:“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那场大火烧了很久……”突然他的瞳孔一缩,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和痛苦,“…还有很多人的尖叫声。”琴堂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认真道:“看来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   ……   “那你呢?”陶修小心翼翼的问,“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琴堂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感受啊,我一直都在那里,被困在那个房间里,困在那个怀表里…”   “咦?”陶修睁大眼睛,“你不是怀表修炼成精…”还没说完就被琴堂啼笑皆非的打断:“修炼?传说中确有修炼成精的事迹,但那只是传说啊,哪里可信?”   …你这个样子也并没有什么很值得相信好吗。   陶修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一番。   不过如果琴堂所说的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琴堂也那场大火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也就是说比那场大火还要早,陶修心想得找一下许丛丛看看有没有那场大火的相关历史什么的,至少还能知道个大概。   “陶先生。”陶修突然听到琴堂叫他,抬头看到了琴堂自责的眼神。琴堂抿抿嘴低声道:“麻烦先生了。”   陶修简直不知道是应该夸他礼数周全还是应该骂他不要这么客气。   因为这样。   他总有一种“如果修好了怀表,琴堂就会离他而去”的错觉。 第二十三章   修缮文物有的时候是要有一点历史知识的,因为只有知道文物所处的年代,才能够尽可能的还原它们原本的面貌,所以文物修缮大多数工作者在业余期间都是要进行历史方面的进修的。   不过因为当年缺少钟表修缮工作者,陶修才算是个例外加入了这个团体,虽然在几年的修缮工作中,陶修也尽可能的多看了一些历史书,但是学识问题依然是无法忽视的,当时文物局为了让他们更好的进行对文物的年代背景进行了解,特地在市里的图书馆给弄了一一大堆历史书给送到了他们这,给弄了个迷你的图书馆,他们凭着证件可以去里面借书看,或者在里面查查资料什么的。   陶修临下班前在图书馆里借了好几本市里的地方志,想着回去能不能找到关于这个宅子大火的信息,拿了书他就招呼着一直跟在他后面的琴堂一起回家。   琴堂站在一排排的书架中,陶修叫了好几声没听见声音就扭头看到了琴堂迷茫的表情,他走过去拽了拽琴堂,琴堂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陶修低声问。   琴堂想了想,小声道:“我好像记得这个…这个场景,书架,书…我好像在这读过书。”   陶修惊疑不定的四处看了看,莫名其妙的觉得一阵凉风嗖嗖的,又看琴堂没再说什么,就拉着他出门了,想了想他决定把前几天一直丢在这里没带走的那件薄一点的棉外套也给拿回家,明天带件羽绒服过来,已经快要十二月了,外面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了。   陶修不敢让琴堂帮他拿东西,只好背着双肩包又抱着书,手臂上还挂着一件外套,摇摇晃晃的往外面走,谁知道迎面又碰上了许丛丛!不是陶修不想见到他,可是实在是得不到什么好消息,倒是许丛丛看见陶修很高兴,陶修没有手跟他打招呼,只能冲他龇了龇牙。   许丛丛嫌弃道:“陶师傅你可别这么笑,丑哭了!”陶修只好默默的把笑容收回去,接着问道:“你怎么现在才走?”许丛丛立刻皱着眉头道:“嗨呀!你可别说了,我要累死了,前几天陈老板给送过来的那个实习生啥也不会,我给打发走了之后才觉得,老子一个人是真的忙不过来啊啊啊!!”   陶修笑了笑,打趣道:“那你再弄个过来啊。”   许丛丛走过来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不想啊,可是你也知道,我都打发走四五个实习生了,我要是再要,陈老板估计都恨不得把我嘴封起来!”   陶修见他一副丧气的样子,也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只能安慰性的笑笑。   许丛丛走过去跟陶修并肩,帮他把手上的几本厚书抱着,凑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陶师傅你都不累吗?你都没要过什么实习生啊,我看你那边都是大钟大表的, 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陶修一愣,也不知为啥在他的“你一个人”上面哽住了,下意识的看了看一直低着头跟在他另一边的琴堂,又迅速反应过来道,“我就还好啊,有时候弄不动的时候不是还有你吗。”   许丛丛恨恨道:“哇你还指望我这小身板,不瞒您说,前几次帮你搬那大钟我回去差点腰都折了!”   陶修知道他开玩笑,也绷着脸道:“那你可得去医院看看,可别年纪轻轻就腰椎间盘突出了,别赖在我那些钟身上!”   许丛丛哈哈哈的笑成一团,眼光扫到手里的书上,惊讶道:“陶师傅你借这些地方志干嘛啊?”   陶修一愣,也不能说莫名其妙的想知道这宅子什么时候被烧的吧,只好胡扯道:“我看看咱们这个市区的历史发展,我最近在修的东西和这个有关。”   许丛丛也没细想,把手里抱着的书翻过来看了看书脊,突然笑出来:“哎哟我操!”   “怎么了?”陶修问道。   许丛丛把书脊翻给他,笑道:“看到没,这书是我家老爷子跟着一起编著的最新版。”   陶修眼睛一亮,第一反应是想让许丛丛帮他回家问问还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料,但是心里一想这特么不就露馅了么,于是只能象征性的惊叹了几句,许丛丛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摆手道:“搞这些的多了去了,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跟你说了,我晚上还有约~”许丛丛说完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开车走了。   陶修心里还是很想问问看的,但是最后也只能唉声叹气的把自己的小电驴推出来。   “你是因为没有那个铁盒子叹气吗?”一直不出声的琴堂突然问道。   陶修反应了一下才知道琴堂说的是啥,哭笑不得的纠正道:“那是汽车,加了汽油跑的车。”琴堂恩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是因为汽车而叹气吗?”   陶修一脚跨上小电驴,扭头示意他坐上来,然后煞有介事道:“是的啊,我也买不起。那一个汽车要买这小电驴至少300个呢!”   琴堂闻言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他的这个“朋友”真的不是很富裕,然后默默的抱紧了陶修的腰。   陶修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心里美滋滋的,心想你还知道心疼啦。 第二十四章   自从琴堂可以实体,并且就这么在陶修家住下之后,陶修就改掉了晚上偶尔还会叫外卖的坏习惯,每次下班之后就带着琴堂一起去家里附近的超市买菜,虽然别人看不见琴堂,但是陶修却因为好像有人陪伴了而乐此不疲。   晚上陶修拎着好几袋子的菜,到家之后就顺便把一直挂在手臂上的外套递给了琴堂,让他帮忙把衣服挂起来,自己则把菜都拿到厨房,该洗的都给洗好切好,开始炒菜炖汤。   陶修在厨房收拾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忍不住叫了一声琴堂,没得到回应的他有点奇怪,甩甩手上的水珠就往客厅跑了几步,琴堂拿着他的外套一脸呆愣的站在原地,陶修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赶忙走上前去,拍了拍琴堂的肩膀。   琴堂全身僵硬,动也不动。   陶修吓了一跳,又使劲在琴堂的肩膀上拍了拍,琴堂的眼珠往下移了移斜着眼睛看他,陶修都要急哭了,但是为了不让琴堂担心,一边安抚性的拍着他的背部,一边想把他往沙发的方向移动,就算是僵硬着,在沙发上也舒服一点啊。   谁知道动作大了点,一脚绊到琴堂,琴堂手里的衣服甩到一边,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朝陶修压来,陶修一个惊呼,然后就被琴堂压的差点断了气,像是个大石头压下来似的。但是陶修也不敢叫疼,刚想帮忙把琴堂扶起来,突然只见琴堂的眉间聚齐一抹深黑色,琴堂皱着眉,瞳孔微缩,痛苦万分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陶修惊叫道,“你怎么……?”   琴堂猛地坐起来,受了惊似的移到沙发旁边的空处,死死的盯着陶修。   陶修莫名有点瑟缩,但是还是担心道:“你怎么了?”   琴堂两只手死死的握着,好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根本无心回答陶修的问题,过了好半天,他混乱的大脑才稍微好受了一点,一抬眼就看到陶修惊慌失措混杂的担心的眼神。   几乎是立刻,琴堂把眼中的敌意隐去了大半,微微颔首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事。”   陶修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个,随即紧张道:“你想起来什么了?”   琴堂低着头,半晌才低声道:“我也曾像刚才那样无法动弹过,在我……还是人的时候。”   “在还是人的时候?”陶修重复了一遍,似乎不是很懂。   琴堂低声道:“是的,我记得我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动也不能动,每天会有人来照顾我的起居…之类。”   “那是为了什么?”陶修试探的问道。   琴堂摇摇头:“不记得了。”   陶修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纳闷:“可是你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琴堂突然抬头看着陶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要问陶先生在那衣服里放了什么了。”   陶修一愣,突然看着刚才被甩在地上的那件大衣,他走过去将大衣捡起来,在大衣的口袋处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赫然就是那天许丛丛给送过来的那个符!   ……   真是real尴尬。   “我可以解释的。”陶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琴堂,见琴堂依旧绷着脸,立刻蹦起来跑去厨房找了一个打火机当着琴堂的面就把那符一把火给烧了干净,烧完之后才凑过去道歉,“我真的不记得放在衣服里了,也不知道那能把你定住…是我的错,我还骗你说那符丢掉了,我准备找到就偷偷丢掉的,呜呜呜谁知道还给带回来了,还给你拿了个正着…”   琴堂没见过陶修这么死皮赖脸的模样,心里觉得有点新奇,但是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的,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拿到衣服的瞬间就发现不对劲了,联想到那天说的符的事情,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陶修不但骗他,还想拿着那个符防备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被陶修防备着”的时候,琴堂只觉得一股怒气在他身体里绕来绕去,无意之间还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   陶修见他还是不理他,只能更加大声的呜呜呜起来。   琴堂被他假哭的呜呜声吵得脑袋疼,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把陶修的嘴捂住了。   陶修一下子停住了,睁着眼睛看着琴堂,冰冷的手掌捂在陶修的嘴上,软软的嘴唇触感在他的手掌上摩擦,琴堂想起来那天……   突然他感觉到手掌上传来湿滑的触感,惊的猛地收回手。   陶修的舌尖还露在外面,颇为无辜的冲他笑了笑。   琴堂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上前一步将陶修重新摁回了沙发里,欺身上前吻上了那柔软的嘴唇。   陶修睁大眼睛,下一秒就把琴堂推开了。   琴堂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茫然。   陶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红着脸解释了一句“厨房的菜要糊了!”就跑走了。   ……   琴堂闻着空气中传来的焦糊味,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第二十五章   陶修把汤端出来的时候,见琴堂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陶修心中也是觉得愧疚不已,他确实把那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之前为了安抚琴堂才说出符已经丢掉了这种事,而且谁能想到那符还真有作用啊?以后去寺庙的时候要稍微虔诚一点了,陶修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想还是走到琴堂面前,认真的道了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还在生气啊?”   琴堂抬头看了看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半晌他摇摇头道:“没关系,不怪你。更何况我真的也想起了一点,这还得多亏了你。”   陶修心想要是非得用这种方法来逼着想起以前的事,还不如不想呢!   琴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疑惑为什么陶修刚才躲过他的亲吻,有疑问就要问出来,琴堂认真道:“陶先生,您刚才为什么不愿意与我亲吻。”   陶修哪里想到他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登时臊红了脸,想想又觉得偏偏就是琴堂这般陶先生陶师傅的叫,实在是有种奇怪的羞耻感,陶修咳嗽了一声,强装淡定道:“琴堂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什么?”琴堂疑惑道。   “你是个男子,我也是个男子…”陶修问出来这个心中还是很忐忑的,但是没想到琴堂反而笑了一下:“原来陶先生是害羞了啊。琴堂虽不记得前尘旧事,但是心中却没有这般迂腐思想,更何况与陶先生亲吻起来,要比想象中甜蜜许多。”   ……   莫名其妙的被变成一个腐朽封建的陶修听到最后一个字脸都要烧起来了!   他鼓起勇气看向琴堂,语气也带着几分紧张和雀跃:“那你看,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琴堂抿着嘴思索一番,半晌低声道:“如若陶先生不嫌弃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自然也是心悦你的。”   看看!我自然也是心悦你的!也!   陶修一直到吃完饭都觉得晕乎乎的,晚上躺上床才恍然大悟道:“这这就算脱团了?”   “什么意思?”琴堂睡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不耻下问。   陶修灌了个小小的热水袋放在琴堂的手下,闻言翻个身面对着琴堂,把热水袋抽出来,在琴堂的手背上滚了一圈,掩饰着脸上欣喜的表情道:“唔,就是现在的一种说法啦,单身的叫单身狗,恋爱了的叫脱团,等于是脱离了单身狗的团队,这样的意思。”   琴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跟着侧过身来,和陶修对视了一会,突然张嘴:“汪。”了一声。   陶修一愣。   琴堂莞尔:“那如今我便也从狗变成人了。”   ……   陶修捂住眼睛,天啊,这也太甜了。   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把琴堂惊醒了,琴堂不甘不愿的睁开眼,惊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琴堂叹了口气披了外衣坐起来,想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走到门口,大门就被人撞开了,琴堂见着来人,面色一冷,冷漠道:“何事?”   那人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却又好似没有看着他,只是慌慌张张的站在屋子的中央,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翻箱倒柜的开始找起了东西,琴堂皱着眉头冷眼看他,但是那人好似完全没有看见他似的。   突然外面一阵冲天的火光吸引了琴堂的注意,他几步走到门前,只见前面的大宅笼罩在浓烟之中,火光冲天,到处都是难闻的焦味。   府中的仆人们都背着包袱趁着这大火从后门跑走了,只剩下那些有点地位的女人们哭哭啼啼的看着那大宅,琴堂一愣,想往外再走几步,可是却被门口看不见的屏障给拦住了,琴堂叹了口气。   扭头看着脸上惊惶的中年人。   屋子里几乎被毁了大半,衣柜里的衣服也被全扔在了地上,花瓶也被摔得粉碎,那中年人茫然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了呢?”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老爷,该走了。”   琴堂一见,是那府中专司扫地的嬷嬷,那嬷嬷漫不经心的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琴堂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那嬷嬷却再也没看他一眼,上前几步扶起那中年人,突然开口道:“此时不走,便来不及了。”   琴堂浑身一震,眼看嬷嬷和中年人互相搀扶着出了门,他看着外面的火光漫天,大火很快就要蔓延到他的屋子了。琴堂焦急的在门口转圈,突然他感觉到一阵奇异的熟悉感,跟着那股感觉琴堂在床和墙角的夹缝里看到一块怀表。   琴堂心中一喜,觉得应当是中午嬷嬷来他这里打扫卫生时偷偷放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只要拿到那块怀表至少自己就可以逃出去了,他努力的掏了半天才把那怀表掏了出来。   他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口走,突然只听见那房梁传来一声清晰的碎裂声,一块被烧焦的圆木狠狠的砸了下来。   城中都传那李家大宅是藏了妖孽,夜里没有绑住走水遭了报应,大火烧了整整两天,有好事者去看之后才说那李家大宅几乎全被烧了个干净,里面死了不少人,没死的也没见到一个活人,竟是一夜走空了。   人们都说那夜里听见有人在哭。   官府后来清扫现场的时候,谁也没发现那被掩埋在焦黑的灰烬下面的那块已经被熏黑的怀表。 第二十六章   琴堂完全是被惊醒的,那一天的情景像是情景重现一样,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圆木朝他砸来,手中的怀表被直接砸到了地上,他只觉得浑身一痛,灼烧和骨头碎裂的痛苦交杂在一起,多少年未曾感受到的痛苦又重新加在他的身上,他眼前一黑,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琴堂下意识的想动动手臂,却感觉道手臂被什么人抱住了。   扭头一看,见陶修正抱着他的手臂一脸满足的微笑着,陶修的呼吸绵长又温和,琴堂仔细的听了一会,莫名其妙的放松了下来,脑中转了半天的杂乱思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陶修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琴堂也微笑着看着他,陶修脸一红,赶忙放开他的手臂,扭头就要下床,琴堂伸手把他拽住,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施施然的下了床。   陶修顶着个大红脸跑下床把已经走到客厅的琴堂拽进了卫生间。   琴堂疑惑的看着他,陶修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洗漱台上的一套新的牙刷牙膏,然后率先的拿起自己的杯子刷起牙来。琴堂看懂了,他叹口气,伸手拿过牙刷,挤了点牙膏在上面,然后接了点水也学着陶修开始刷牙,清凉的薄荷味比他记忆中的薄荷叶味道还要浓重,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是很快他便感受到了那清凉的感觉给他大脑带来的刺激,让他清醒了许多。   伴随着最后一口漱口水吐出来,陶修抓住他的手帮他洗干净牙刷和杯子,然后扭头问他:“习惯吗?”   琴堂笑了笑。   陶修微微垫脚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轻轻蹭了一下就离开了,然后笑眯眯道:“这也是习惯。”   “小陶师傅~~这周末要不要去看展…啊啊啊啊!!!!”许丛丛走到门口突然惊叫起来,陶修被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烧红的金属丝儿烫到手,刚想回头骂他发什么神经,谁知许丛丛死死的盯着屋子里的一个地方,陶修看了一眼,琴堂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你能看见…”陶修刚准备问,许丛丛几步一跨躲在他身后惊恐道:“刚刚那是啥?你看见了吗?”   这是又看不见了?陶修看了站在原地的琴堂,对许丛丛装傻道:“什么东西?看见什么?”许丛丛被吓得都要哭了,声音颤抖道:“你你你没看见??一个人啊,一个人站在那!!”   “哪里有人啊?”陶修疑惑道。   许丛丛咬咬牙,从他伸后站出来,然后把脖子上的观音玉拿下来一步一步朝琴堂的方向走去。   陶修吓了一跳,他还记得那符的威力,这开过光的观音玉还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了,他赶忙上前想把那玉拿过来,却见琴堂表情疑惑的站在原地,盯着他手中的玉。   许丛丛一步步挪过去,站在琴堂身边,指着旁边带着哭腔道:“你没看见?刚才就是这里,有,有个人!”   琴堂站在许丛丛身边似笑非笑的盯着陶修,陶修总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突然琴堂冲着许丛丛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许丛丛整个人炸起来,几步就蹿到了门口,捂着耳朵哭号道:“有,有人在我耳朵里吹气!”   陶修瞪了琴堂一眼,赶紧过去安慰许丛丛,没想到许丛丛瞪着他惊恐道:“陶,陶修你刚才在看哪里?”   ……   “我在看窗户。”陶修解释道,“你不是说刚才有人吹气吗,我看是不是窗户没关紧。”   这么一说,许丛丛盯着窗户稍微放松了一点。   许丛丛抓着陶修的手死活不肯进去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你你别怕,我去给你找帮手!”说完扭头跑了。   可是我并不怕啊。陶修心想。   “你刚才怎么了?”陶修问。   琴堂摇摇头:“我也不知,刚只觉心中畅快许多,那人便进来了。”   “……”我是想问为什么要吓他。   不过算了,都吓着了,找个时间去安慰一下许丛丛吧,陶修非常仗义的忘记了自己的小伙伴。   “不过。”琴堂突然道,“可否转告那位先生。”   “恩?”   琴堂似乎很是迷惑,但是还是认真道:“他拿出的那块玉佩,不像是真的。” 第二十七章   陶修第二天刚到工作室没一会,就听见敲门声,这边很少有敲门的,一般有什么事就是直接过来的,陶修有点疑惑的应了一声过去开门,开门看到许丛丛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怎么了?”陶修有点摸不着头那,还没见过许丛丛这个样子。   许丛丛一见他松了一口气,一步上前拽住陶修偷偷摸摸的往屋子里面看。   “你看什么啊?”陶修把许丛丛的脑袋扭过来,“这么一大早来干嘛?”   许丛丛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顿时胆子大了许多,他拽着陶修进了屋,一副嘚瑟的样子道:“你可不知道,我来救你来了!”   “啥?”陶修有点懵逼。   许丛丛凑过去小声道:“我跟你说,我昨天绝壁看到什么东西了,可是你没看见,估计你是没有我的天赋,那也没办法…”许丛丛说着很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你作为我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你肯定不愿意搬出去,那我就找点东西帮你驱驱这里的阴气!”   “……”陶修以为他带了什么法器过来,顿时有点紧张,生怕他掏出什么照妖镜之类的东西。   谁知道许丛丛小心翼翼的把他刚刚一直抓在手上的一个长长的竹筒拿了出来。   陶修在许丛丛那里经常看到这个东西,就是用来装字画的器具,他刚想问你带幅画来干嘛,突然眼角扫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琴堂往后退了好几步,心中一凛,难道真是什么法器?   然后就见许丛丛高高兴兴的从那竹筒里倒出了一个卷轴。   “什么东西?”陶修往前一步,尽力挡住身后的琴堂。   许丛丛高兴道:“哎呀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我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听说是我爹年轻时在山西那边做字画研究时淘到的宝贝,不知道是谁画的,但是据我爹说,一股子仙气!”   陶修无语:“你确定不是你爹骗你的?”   许丛丛瞪大眼睛道:“才不是呢!我跟你讲这画上面的真的是仙人!”   “好吧,那是哪个仙人?”陶修问道。   许丛丛哽了一下,一边把画摊开一边道:“那我怎么知道,神仙那么多…”   陶修没说话,他被画上的东西吸引了。   这是一幅很平常的山水画,大山画的栩栩如生,山顶烟雾缭绕,非常壮丽,仔细看的话,山脚下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寥寥几笔,却勾勒出那人飘逸的轮廓,倒真的如同一个仙人一般。   “怎么样,是不是很仙!”许丛丛骄傲道,“我可是偷偷从家里偷出来的,不过我家应该也发现不了,你给挂在你这里啊,说不定驱邪!”   “……”陶修刚准备说话,突然感觉到身边一阵风声,扭头看到琴堂站在他身边,正死死的盯着那幅画,眼中带着一丝恐惧,好像那画中真的有什么似的!   陶修想也没想,伸手帮他把画卷起来,一气呵成的塞回了竹筒里。   “哎哎哎你干嘛啊!”许丛丛叫道。   陶修把竹筒递给他:“谢谢你的好意了,我真的不需要。”   “说不定有危险!”许丛丛强调。   陶修笑了一下:“你就是恐怖小说看多了,哪有那么多的鬼啊神的,我都在这待了两年了,也没见被吸了精气。”   许丛丛还是很不放心:“要不先放你这…”   “真不用。”陶修推辞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再去找你啊。”   “那好吧。”许丛丛说不过他,“那我先把这画放我那,你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啊!”   “恩恩!”陶修答应的飞快。   许丛丛只得抱着竹筒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陶修觉得空气都放松了一点。   “怎么了?”陶修问琴堂。   琴堂深深的看了陶修一眼,摇头道:“我不知道,好像突然被谁盯住了一样。”   “是不是那幅画?”陶修问。   琴堂的眼中犹豫了一下,才道:“那画里有东西。”   许丛丛抱着画回了自己的工作室,随手把竹筒丢在一边,心中还是很担心。   他觉得自己还没到看错东西的地步……   想想他又把那幅画抽出来,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平铺着打开。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这幅画,那时候这幅画还挂在他家书房,有时候他抱着书去书房看,看了没一会就会被这幅画吸引。   然后眼睛也不酸痛,晚上还会睡得特别好。   所以他一直坚信这幅画里那个肯定是神仙!   他慢吞吞的摸了摸那山脚下的白衣仙人,然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笑眯眯的把画拎起来找了个凳子,在屋子里的墙上给挂上了!   说不定会帮助我工作呢嘻嘻!   许丛丛想的倒挺美。   却没发现画中仙人的发丝迎风动了动。 第二十八章   “你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他们就存在于你生活的空间里,可能在你的身后,你的右手边,甚至你的面前。他们青目獠牙,面目苍白可怖,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一双可以连通阴阳两界的眼睛…”   许丛丛戴着耳机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妆画的雪白的女主角阴测测的说着台词,刻意营造出来的恐怖氛围还是成功的让许丛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他好像感觉有人在叫他,下意识的扭头往门口看去,门口什么人也没有,是不是耳机里声音太大了啊,许丛丛无语的把耳机的声音调小了点,然后把视频页面退出去,打开音乐软件点开今天的日推开始听起了歌。   然后忍不住就跟着摇摆了起来。   如果说的话,许丛丛算是典型的现代社会及时享乐的小青年代表,听的歌吵吵闹闹摇摇晃晃,身上时时刻刻挂着一个大耳机,好像可以隔绝整个世界似的,笑起来总是阳光满面的样子,加上长相又是很乖巧的样子,无论在哪都是那种能交到一大堆朋友的类型。他工作的时候也喜欢听音乐,有时候外放,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挂着耳机,之后他就可以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了,也蛮舒服的。   加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今天心情特别的好。   说不定真的是这幅画的作用啊,他愉快的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昨天晚上他跟他爸打了个电话,说在家里拿了幅画到工作室挂着他,他爸爸还在外地做文献研究,对这些也无所谓,挥挥手让他随便拿,他就更加心安理得的挂上去了。   说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这幅画了啊,因为家里的画太多了,隔一段时间他爸爸就要指挥把墙上的画换一遍,说是字画这东西要多拿出来挂挂,这才是字画的价值,可是这幅从他读初中之后就没再挂过了,虽然一直也放在他爸爸的书房里。   看着看着他又有点入迷了,但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所以他很快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恰好耳机里的歌唱完了,下一首还没开始,在那个空挡,他突然听到一句很轻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叫许丛丛。   !!许丛丛一把拽下耳机,惊恐万状的四处看,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   平时也是这般冷清,但是这个时候许丛丛却怎么都觉得阴森的可怕,明明外面太阳还很大。   许丛丛想了想,一咬牙,搬过来个凳子,想站上去把那幅画取下来,谁知道刚刚伸出手,突然听到一个更加清晰的“丛丛。”吓得他腿一抖,可是他另外一只手已经抓住那幅画了,他只觉得自己往后一仰,然后伴随着“刺啦”一声,他抱着半幅画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摔的倒是不疼,但是他低头看到自己怀中的半幅画…突然觉得还不如自己尾椎骨跌断了呢。   “蠢哭了。”突然他耳边又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许丛丛猛地站起来,手里抓着画往后退了好几步,那画挡在面前,大声道:“何方的妖孽,见到画仙在这还敢作怪!速速离去!”然后说完又闭着眼睛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接着大义凛然的张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许丛丛只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只见一个男人坐在离他不远的工作台上,那男人一身白衣,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墨绿色的长发垂在腰间,还有一些散落在桌子上,那男人抬头来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嘟囔道:“啊我的发色。”许丛丛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的恩?了一声,突然那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直直的看向了他!   许丛丛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不怀好意的眯了一下,低声道:“原来你是叶公好仙。” 第二十九章   “什么叶公好仙!”许丛丛声音很大,但是却带着非常非常明显的颤抖。   岱川啧啧了几声:“怎么?不承认啊?嘴里说着什么有大仙保护我,我有大仙就够了,真正见到的时候,就吓成这副鬼样子?”   许丛丛瞪大眼睛,怒道:“你才不是大仙!”说着把手里的还剩下一半的字画抱的更紧了些。   “你可别抱了,再抱就烂了。”岱川冷静道。   许丛丛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怀里的字画都皱的乱七八糟了,毕竟是做文物修缮的,眼看着这么一副字画被搞成这个样子,许丛丛心疼的不行,也顾不上看那个神不神鬼不鬼的岱川,赶紧把手里的画放开铺在桌子上,找了一块玉石给压住边缘,小心翼翼的铺平。因为字画和钟表不一样,古代的字画一般都很长,所以许丛丛这里的工作桌也比一般的要长上不少,大多数字画的长度都是够了的,只有极少数特别长的才会铺在地上。   岱川就这么坐在工作台的这一角,看他忙乎了半天,哼了一声道:“你给撕烂了,现在知道着急了?”   “谁撕烂了!”许丛丛觉得理亏,又赶忙补充道,“反正我会修!”   岱川顿了一下,幽幽道:“你是能修好,可是修好了我也回不去了…”   许丛丛的适应性特别强,接受了岱川的存在,就没那么怕了,听到这话还白了他一眼道:“还装上瘾了是吧,这仙人可是我的宝贝!”   “哦…”岱川拖长了声音,半天才道,“那你的宝贝儿现在回不去了怎么办?”   许丛丛好不容易把字画铺平,正在准备把墙上的另外一半给拿下来,听到这话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想反驳。   就听得那声音接着道:“你说你爹知道了会不会把你腿打断?”   许丛丛腿一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瞪了岱川一眼:“我爹对我可好了,你晓得个屁!”   岱川笑的更开心了:“是吗,那是谁初中还被他爹在书房抽屁股的?”   “……”许丛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岱川见他这幅样子,莫名想到了他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天天睁着大眼睛溜溜圆的看着他,倒是蛮好玩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叹道:“都长这么大了啊。”   许丛丛后退几步,转身就往外跑:“真特么见鬼了啊啊啊!”   许丛丛这一声嗓门几乎全宅子里都听见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陶修也过来凑热闹:“怎么了,听说早上你们那出事了?”许丛丛有气无力的摆手:“你可别说了,可糟了大罪了。”“怎么了?”陶修问道。   许丛丛偷偷摸摸的四处看了看,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哽了半天,嚼了根排骨咽下去,陶修见他不说了,好奇道:“怎么了?不能说?”许丛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天要亡我。”   陶修回去的时候琴堂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看那块怀表,最近琴堂经常看着那块怀表发呆,听见声音,他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陶修摇摇头:“丛丛不肯说。”琴堂叹了口气,站在门口闻了闻,又退了回来,想了想才道:“我好像感觉到了,那个东西出来了。”   “什么东西啊?”陶修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吓人。   琴堂嘴角挑了挑:“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啊?”   琴堂走过来搂住陶修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里,低声道:“我害怕。” 第三十章   周五的时候许丛丛又来了一次,提了一下周末的瓷器展览,问陶修有没有兴趣,陶修本来不怎么想去的,但是看许丛丛一副你不去我就去死的表情,还是答应了,他晚上回去查了一下,发现那个展览还挺有名,是从北京借调了一些名贵瓷器过来展览的,和他们年底要搞的那个展览差不多,陶修心想过去正好看看布局什么的。   本来陶修是不想带着琴堂的,最近琴堂非常不稳定,就是时而能被别人看见,时而只能被自己看见,到目前已经有楼下大妈,门口超市的售货员等看过一次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陶修怕把他带着到外面突然能被人看见了,不就完了?但是琴堂很明显不太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只觉得陶修就是不想跟他一起。   甚至非常严肃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抛下男朋友跟别的男人约会?”   …也不知道最近看了些什么东西。   陶修扶额,最后只得答应他把他带着,琴堂低声的凑在他耳边说:“谢谢。”   ……所以最近到底看了什么东西啊!   陶修揉着发烫的耳朵落荒而逃。   因为市区比较远,陶修就没骑小电驴,他准备带着琴堂感受一下高科技,带他坐地铁。琴堂从一开始被他代入地下的迷惑到看到地下那么多人的震惊只用了三秒,然后剩下的时间都非常焦虑,因为早上的地铁站人实在是太多了,他难受的一直抓着陶修的袖子,生怕被拥挤的人群挤没了,陶修倒是对于这种依赖行为非常满意。   但是很快问题就出现了。   陶修拉着琴堂去刷地铁卡,门开了之后陶修就往里走,只觉得衣袖一松,然后是琴堂的一声惊呼。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琴堂被关在了那外面,后面排队的人也惊了一下,因为那个机器在哔哔哔的叫个不停,琴堂被吓了一跳,工作人员也觉得奇怪过去查看,可是那机器就跟崩了似的,死活不肯运作了,琴堂也过不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陶修。   陶修无语的把他引到旁边的玻璃隔板的地方,让他翻过来。   琴堂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陶修爱莫能助的小声道:“快点过来,别人又看不见你!”   “可是这…这也太…”琴堂挣扎道。   这个姿势确实不雅,但是…   陶修小声道:“我背过去好吧。”说完就率先背过身,琴堂叹了口气,只好手脚并用的爬上玻璃隔板,再翻了过来。   琴堂似乎被打击到了,陶修只好讨好的凑过去抓他的手,好不容易才让他的脸不那么黑了。   到展览馆的时候,陶修大老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丛丛,许丛丛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棉服,带着白色的围巾,裹得像个色彩鲜艳的梨。   那个梨也看见他了,兴高采烈的跟他打招呼。   陶修笑了一下刚准备过去,突然琴堂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陶修把手拽出来。   琴堂死死的盯着那边,“那个东西也在。”   陶修好几秒种才反应到他们讨论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往许丛丛那边看去,仔细一看才发现许丛丛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又高又瘦,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羽绒服,风格诡异的顶着一个鸭舌帽,墨绿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站在许丛丛身边,带着某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最让陶修紧张的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他也在注视着他们。   许丛丛见他们停住了,着急的几步跳下台阶跑过来,伸着脖子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好不容易不上班哎!”   陶修看着那黑衣男人也走过来,下意识的把许丛丛往身后拉,许丛丛却突然挣脱他,跑到那男人身边冲陶修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还把这事忘了,这,这是我表哥!岱…许岱川!他刚从老家过来,我见他没处去就把他带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陶修憋了半天也憋出来三个字。   陶修万万没想到许丛丛不但能看见这个“东西”,居然还给他编出了一个身份!   许丛丛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进去吧?”   “……好吧。”陶修看了那许岱川一眼,却发现许岱川一直盯着站在他身边的琴堂,陶修心中一怒,一把抓住琴堂的手握在手心。   岱川这才把目光移到陶修身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陶修刚准备说话,那许岱川却突然加快脚步一把挽住许丛丛的手臂,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逗得许丛丛笑了几声。   ……贵圈真乱啊。 第三十一章   虽然展览还不错,但是陶修却觉得浑身不舒服,许丛丛压根没时间跟他说话,被那个许岱川拉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直咯咯笑,他跟在后面反而有一种自己是电灯泡的错觉。展览已经开了几天了,周末的人似乎要更多一点,有几个小姑娘一直跟着他们后面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陶修已经懒得提醒了,怨念的看向那个始作俑者,许岱川脸上挂着堪称是教科书般温柔的笑容,墨绿色的头发让他的笑容又夹杂了一丝迷人的桀骜。   没走多远,有个女生大着胆子走上前来:“那个,请问你是不是明星啊?”许岱川被拦的一愣,微笑道:“不是。”那女生莫名其妙受到了微笑攻击,捂着心口倒退半步,默默举起手机道:“那我能跟你拍张照片吗?”许岱川还没答应,那女生自觉地凑上前去挤开许丛丛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陶修看到许丛丛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说了一句:“那我先去上厕所了!”说完冲过来拉着他就跑。   陶修被踉踉跄跄的拉到厕所,许丛丛这才松开他靠在一边的墙上喘着粗气。   琴堂一直跟在后面,帮不上什么忙,有点着急的站在他旁边,陶修感受到他的不安,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假装惊讶道:“丛丛你这是干嘛?上个厕所还要我陪?”许丛丛痛苦的看了他一眼,一把冲过来抱住他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了??”陶修见他嗷嗷哭了,有点着急道。   许丛丛又呜呜了一会,才松开他,然后从口袋里拽出一块玉佩,哽咽道:“陶修啊,我跟你说,这块玉佩是假的!!”   “……”陶修见他一副上了大当的样子,差点笑出来,但是还是憋住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妈给你特地求来的吗?“许丛丛哭丧着脸:“被骗了!我找人鉴定了!这特么就是假的!”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哭?”陶修试探着问。   许丛丛的表情一僵,停止了抽噎,定定的看着陶修,慢慢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仙吗?”   “不信。”陶修回答的非常干脆。   许丛丛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凑过去低声道:“是吧这个世界哪来的仙?说有鬼还差不多……”   陶修见他表情都变了,担心的抓住他的手,强迫他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你家那位…许岱川…”   许丛丛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然后瞪大眼睛道:“你知道了?”   陶修心里大叹一声,就知道那个什么岱川不是人,果然是威胁丛丛了吧!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直跟着许丛丛?有什么目的?一大堆疑问堆在他嘴里,不知道先问哪个…   谁知道还没等他先问出口,就听到许丛丛刻意压低着声音道:“你知道你身边有鬼了?”   ……啥?   许丛丛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然后又四处小心的看了看,低声道:“那个鬼这时候应该不在吧?”   某个鬼默默的抓紧了陶修的手。   陶修摇摇头。   许丛丛松了一口气,将那玉佩塞回口袋里,然后小声道:“我跟你说个秘密,那个岱川,真的是仙!”   “……你刚刚还说不信的。”陶修提醒。   “嗨!”许丛丛着急道,“那是你不信!我想说服你来着!那岱川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陶修一脸懵逼的接道:“所以…那是你大伯还是爷爷?”   “……”   许丛丛一把拽住陶修的手,着急道:“你别问那么多啊!反正他肯定靠谱!如果下次你再看见那个鬼,就跟我说,我让岱川帮你干掉他!”   “…不用了。”陶修拒绝道,“我身边没有鬼。”   许丛丛瞪大眼睛:“你果然被妖孽迷惑了心智,岱川说的果然没错!你听我一句劝啊!”   陶修叹了口气,轻声道:“丛丛,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反而…”陶修停了一下,“那个岱川真的可信吗?”   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一声轻笑:“你说谁不可信?”   陶修抬头看过去,只见岱川半倚着门,羽绒服的拉链已经拉开了,露出了里面明黄色的T恤,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直直垂到胸前的银色十字架…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吐槽…   岱川的表情倒是非常不以为意,几步走到许丛丛面前,一把揽住他的肩,高声道:“你不要蛊惑我家丛丛!我今天非让你看看!”说完猛地往前蹿了一步,陶修没拦住,眼见他站在琴堂面前,琴堂瞪大眼睛根本来不及逃开。   陶修只觉得心脏都被狠狠的攥住,谁知只见那岱川在他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便走开了。   不光是陶修,连琴堂都惊呆了。   陶修刚想问为什么,只听见厕所里那几扇关闭的门里都传来了冲厕所的水声,三个男人分别从门里出来,对上他们震惊的目光都有点不好意思。   其中一个男人道:“我没想打断你们的,哎哟腿都蹲麻了,不起来不行…”   另一个男人笑呵呵的一边洗手一边道:“哟呵,刚说的是表演台词吧?怪不得,看这倆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的!”   第三个男人凑近琴堂惊讶道:“这小伙子的妆画的好啊!这叫什么?我听我女儿说过?丧尸妆?你们古代的表演也有丧尸啊?”   三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厕所。   只留下他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将对话进行下去。   反而是琴堂过了一会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他们能看见我了?” 第三十二章   大家都没想到岱川竟然让琴堂直接现身了,虽然对于陶修和琴堂来说这只不过是帮他稳定了下来,但是对于现场的另外一个不知情人来说,就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了。   许丛丛几步蹿到岱川身后,露出半个脑袋颤抖的伸出手指道:“他他他…”陶修不着痕迹了移了一步挡住了许丛丛的视线,但是这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许丛丛瞪大眼睛:“陶修你你你…”一副你们肯定有奸情的样子。   陶修破天荒的觉得有点害臊的摸了摸鼻子。   许丛丛眼睛瞪得更大了,最后被岱川摁着脑袋摁了回去。   “你到底是谁?”陶修这才严肃起来。   岱川笑了笑,甩了甩完全没有的刘海:“我是大仙。”   “……”陶修对于这种回答简直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好等着他说下一句,可是岱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一直盯着他身后的琴堂。   琴堂的眼神暗了暗,推开了站在他前面的陶修,上前一步,作揖道:“大仙好。”   岱川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你叫什么名字呀?”   琴堂微微一笑:“在下琴堂,不知大仙可有指点?”   岱川大方的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怕你不稳定突然出现吓着别人,才伸手相助。更何况你并不是鬼怪…”说着顿了顿,接着道,“…看这副样子,也是个可怜之人。罢了。本大仙就不收你了。”   琴堂脸上露出虚假的感激之情:“多谢大仙。”   陶修:“……”所以刚才是因为没有拜见大仙?   许丛丛:“……”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们三个人在厕所大变活人,出来变成了四个人。   并且有一个穿的还异常古风。   一出来就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旁边的妹子甚至是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有胆子大的居然还想上前要合照…   四个人狼狈的逃出了展馆。   岱川倒不是很高兴:“你们跑什么啊?不就是照几张照片?我还没照过呢!”   许丛丛喘着气把手机掏出来调成自拍模式扔给他:“随便拍。”   岱川这才高兴起来。   陶修看着站在一旁局促的琴堂,琴堂一直低着头,试图用头发掩盖住他的另外半张脸,他并不知道什么叫丧尸妆,只知道那是一块不能示人的地方…现在却被正大光明的…陶修几步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个口罩。   然后亲自过来帮他扣在了脸上。   虽然没有盖住全脸,但是大部分也被口罩盖住了,琴堂冲他笑了笑,陶修见他眼睛弯了弯,知道他是冲自己笑,便也笑眯眯的回了一个,然后自然的上去牵住了他的手。   琴堂愣了愣,然后反手握住他的。   许丛丛在旁边目睹了自己的好朋友瞬间变基佬的全过程,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概,也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竟然忘了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四个人各怀心事的分开了。   琴堂还有点不适应,陶修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以前两个人也是一起的,现在只不过能被别人看见了而已。   陶修给琴堂买了张地铁卡,然后郑重其事的交到了他的手里,琴堂迷茫的看着他,陶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先一步刷了卡进了站,然后站在里面看他,琴堂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的陶修,心里一动,站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的往前走了一步,把地铁卡放在感应器上方,感应器清脆的“嘀—”了一声,那拦着的门打开了,琴堂这次停也没停的走了过去,然后走过去结结实实的抱住了陶修。   跟在后面进站的人们猝不及防被撒了一脸狗粮。   “你要不要回家?”许丛丛无语的拿着他的手机一直自拍的某人,实在是没忍住,怒道。   岱川哼了一声,绕过他的车子坐进了副驾驶,突然说了一句:“我要去买衣服!”许丛丛白了他一眼:“大哥你已经买了很多了!”岱川皱着眉头看着他,咳嗽了一声道:“许丛丛,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小时候因为不肯写作业被你爸抽屁股,是谁给你揉的屁股?”许丛丛怒道:“我已经想起来了,那是我妈帮我揉的!”岱川摇头道:“我明明先揉的!”   “好吧好吧,去买衣服。”许丛丛败退。   岱川笑着恩了一声,摆弄着手机又凑过来问道:“刚才那里面的姑娘给我拍照的那个还有长长的耳朵是怎么弄的?跟兔子似的那种?”   许丛丛抽空给他打开了一个软件。   岱川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哎哎了好几声,开启了疯狂自拍的模式。   开了好一段,许丛丛才低声问:“那个,琴堂是吧,他是怎么回事啊?”   岱川胡乱的唔了一声:“没怎么啊,可怜人。”   “怎么可怜了?”   岱川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这样拍照还挺好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回答道:“他脸都那样了,能不可怜吗?”   “……”   许丛丛还是很担心陶修,接着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岱川玩够了把手机收好,随意的靠在靠背上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   “对啊。”   “那你帮他能被别人看到……?”   岱川想了想,非常不负责任道:“手滑。”说完觉得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能做到那么多了,毕竟我现在也很弱谢谢。”   **********   简单说明一下:   1、岱川是攻!虽然属性比较迷,但是他是攻!   2、许丛丛现在跟岱川那么好是因为岱川向他提供了“看着他长大的”的这件事的证据,比如”什么时候被打屁股了,什么时候被罚站了…“但是许丛丛现在并没有对他有什么别的感情…毕竟现在的岱川有点蜜汁非主流。   3、岱川是个fashion的boy!(自认为)   4、岱川的能力也不够强,没有办法帮琴堂恢复身体,琴堂的身体现在可以用,但是非常虚弱,比如说不能啪啪啪,非常惨。   5、琴堂也是很可爱的呀!大家也要爱他! 第三十三章   天还没亮陶修就被电话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拿过手机接听,就听到陈叔在那边紧张道:“你快来市医院,你师父昏倒了!”陶修一脑袋的瞌睡虫一瞬间走了个干净,下意识的就翻开被子坐了起来,一边胡乱的套衣服一边问道:“怎么回事陈叔?我师父怎么了?”陈宇达着急道:“不知道是不是胃病,现在正在里面检查呢,你路上给带点吃的过来!”陶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挂掉电话拿了手机和钱包就跑出去了。   琴堂站在一旁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也来不及骑车了,陶修打了个的直奔市医院,一大清早医院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基本都是来排队挂号的,陶修挤进去之后才有点懵逼,他没怎么来过医院,手里还拿着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找,只好给陈叔打电话。   陈宇达过了好一会才接了电话,语气似乎轻松了一点,让他去四楼,说钟启正在做手术。   手术?!陶修也来不及坐电梯了,直接跨着楼梯就上去了。   四楼人不怎么多,陶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走廊上的陈叔。   “陈叔?我师父没事吧?”陶修急忙问。   陈宇达叹了口气才道:“没事,阑尾炎…现在在做手术呢,算不得大手术。”陶修这才放心下来,脱力的坐在陈叔旁边。   陈宇达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突然想起来医院里不给抽烟就赶紧摁灭了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发呆的看着地板砖不吭声。陶修看陈叔这副模样实在是不算正常,以为他是担心过度,便安慰道:“陈叔你放心吧,阑尾炎也不是什么大手术,我刚去他家的时候他的胃还经常疼呢,后来就好多了…”   陈宇达也不说话,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他。”   陶修没听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   陈宇达也没回答,反而问道:“你是几岁去他那里拜师的?”   “14岁不到。”陶修笑道,“那时候没地方去了,见我师父招学徒还包吃住呢,就去了。”   陈宇达笑了一声:“那也十几年了…”   陶修恩了一声。   陈宇达好像没打算再问下去,只是低低的重复道:“已经十几年了啊…”   “陈叔和我师父是同学吗?”陶修问道。   陈宇达一愣,问道:“他跟你说过我?”   陶修摇头道:“没有,只是后来他提过。”   “他怎么说的?”陈宇达急切地问。   陶修疑惑道:“就说你是他同学啊,好多年没见面了。”   陈宇达还想说什么,突然手术室的灯灭了,护士推着床出来了,钟启已经醒了,扭过头看见他们还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陶修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去帮着推到病房,开口埋怨道:“吓死我了啊!我还以为你得什么绝…”还没说完被陈宇达严肃的打断:“别乱说话!”   陶修乖乖闭嘴了。   钟启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陈宇达,登时脸色不高兴起来:“你怎么还在这?”陈宇达半点也不理他,上前一步严肃道:“你不能再住在那里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钟启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你管那么多?”陈宇达急道:“你清楚个屁!你这次是急性阑尾炎,下次呢?这是被我发现了,下次如果是急性胃病,急性…又怎么办?”钟启无所谓道:“那就死了算了。”说完也不管陈宇达发白的脸色,冲陶修小声道:“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陶修赶忙把买的早餐递过去。   钟启赶忙拆开包装,埋怨道:“怎么是白粥啊,唉做手术的时候,那医生一直在说中午要吃猪蹄儿…”   陶修觉得挺尴尬的,刚才听陈叔那么严厉的说话,都被师父给挡了回去,师父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偷偷看一眼,旁边的陈叔脸都要气白了。   不过陈叔说的也有道理,师父毕竟今年也四十岁了,一直住在村子里也不是什么事,搬到城里来确实好照料的多……但是师父这个脾气…   陶修叹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劝得动啊。 第三十四章   阑尾炎手术也不是什么大手术,钟启在医院待了一个上午就不耐烦了,下了病床就要走,陈宇达拦着还给臭骂了一顿,陶修也没有办法只得帮着去给师父办了手续,可是钟启想要回去,陈宇达就跟铁了心似的就是不让他走,甚至还把他口袋里的钱全都掏走了。   钟启睁着眼睛瞪他,发现陈宇达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严肃的表示现在这个身体情况绝对不能回去,至少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观察,如果没地方住,就去他家。那钟启哪里同意,一把拽住在一旁无辜的陶修:“我徒弟在这我干嘛要去你家!”陶修倒是没想到自己突然躺枪,不过他也不是不愿意师父去他家住,只是他家只有一张床…他还没说出口,陈宇达就打断他道:“陶修家就一张床,你去睡哪?我家有客房!”钟启倒是完全不在乎,拍了拍好徒儿的肩膀:“我睡床,他委屈一段时间睡沙发呗!”   ……   陶修哭笑不得的应了。   陈宇达无奈的开车送他们去了陶修的家,陶修带着师父站在楼下突然心里一惊,把家里的琴堂给忘了!   要是以前还好,横竖也没人看得见他,可是这恰好昨天被那个岱川给弄了一出,琴堂现在可是个人人都能看见的人了呀!陶修站在楼下有点犹豫,这一会上去可怎么解释?   钟启见他走路跟乌龟似的骂道:“怎么着,今天出门忘记充电了?”   陶修尴尬的笑笑,只得几步上前开门。   琴堂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陶修匆匆忙忙的爬起来摔门就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家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说来倒是奇怪,琴堂一直觉得自己就算不睡觉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这夜夜睡在陶修身边,竟然也生出几分困顿来,陶修一走,他便在床上捂着被子待了一会。   陶修走的急,被子里还是温热的,琴堂滚了一圈滚到陶修的那边,感觉身上也似乎沾染了陶修身上的气息似的,一直到身上又开始酸痛,他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依照陶修的要求,洗了脸刷了牙,然后自己煮了一碗弯弯扭扭的面吃了,然后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陶修那么急急忙忙的走了?琴堂想起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故事,难不成陶修也有个养在外面的女人!这个念头一出琴堂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在屋内转了半天,突然想起那块自己待了很久的怀表,便去陶修的屋子里看了看。   这几日着实太忙,陶修基本没有时间在这块怀表上钻研,几日不碰,那怀表好似周身都被朦胧的雾气笼罩了似的,琴堂将怀表拿起来仔细看,却发现上面的纹路倒是清晰了些,雕刻的东西倒是能看的出个大概,琴堂忍不住将那怀表凑到自己眼前,想要看清那上面所雕刻的是什么东西,谁知道他一靠近只觉得眼前突然一变,他脚下一空,好似站到了一处软绵绵的地方,堪堪扶住眼前的木头才站稳,耳边有哗哗的水流声,琴堂费尽力气想看清眼前到底是什么,可是偏偏想看的时候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自己站着越来越不稳,心中惊惧无比,突然听得哐当一声,这才如梦初醒。   琴堂发现自己坐在陶修卧室的地上,一只手握着椅背,另外一只手则不知道刚才在干些什么,把陶修桌上的台灯给打掉在地,摔得粉碎。   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琴堂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酸软无力,根本用不上力气,只得坐在原地等着恢复,左等右等,听着屋内桌子上那小猪形状的塑料时钟滴答滴答的响个不停,心中突然又烦闷又委屈,如果不是陶修将他丢在家中,又怎会遇上这种事?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身上的不适已经消失,他带着丝丝不快将那怀表放回原处,找了件陶修给他拿的说是当今服饰便去了浴室。   陶修开了门,钟启上前一步抢先进去,还没完全进去呢就开始啰啰嗦嗦的嫌弃:“你这房子也太小了?不能搞得大点房子啊!你看看,你看看,乱七八糟!你再看看这,你这…”还没说完便被从厨房出来的男人吓了个半死。   “这这这谁???”钟启倒退一步抓住陶修将他拽过来,指着琴堂给他看。 第三十五章   陶修听到师父说话戛然而止就知道完了,但是这种惊慌失措只持续了几秒钟,在看到琴堂的一刻却变得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昨日见那岱川穿着现代衣服,陶修心里就盘算能不能给琴堂也买上一些,琴堂比他要高上不少,陶修晚上二话没说去附近的商场给琴堂买了一套衣服回来,一件加绒的米白色套头卫衣,加上一条淡色的长裤。琴堂心里是拒绝的,所以一直也没试。   陶修买过之后也没指望他能立刻穿上,只是说了一句如果要换衣服的话可以试试,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了。   换掉长衫的琴堂像是突然脱掉了周身的阴邪之气,变得居家了起来,及腰的长发因为麻烦被挽在了头顶,乍一看倒是像个姑娘。钟启以为是陶修金屋藏了个娇,仔细一看发现是个男子,扭过头瞪大眼睛看着陶修。   陶修尴尬的都要窒息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去介绍。   “这是我室友琴堂…”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启冷冷打断道:“你这小房子还要室友?”   陶修咳嗽了一声,诺诺道:“省钱…省钱…”   钟启白了他一眼,又转过身看着琴堂,眼中带着明显的探究。   钟启和陶修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倒水的声音,钟启有点耐不住的问道:“徒儿,他那个脸是…”陶修夏意识道:“还没修好。”   “啊?”   陶修发现自己说错话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他的脸还没有完全治疗好…”钟启咋舌道:“都烂成那样了都能治好啊?”陶修手中一抖,低声道:“现在医疗水平比较发达…”   说完发现钟启不吭声了,陶修疑惑的看他,只见钟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他,半天才小声道:“那个人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陶修吓了一跳,结巴道:“什,什么?师父,师父你说什么…”   钟启放松身体瘫在沙发上,啧啧道:“果然。”话音刚落,琴堂端着两杯茶出来,放在他们面前,转身就要走。钟启突然高声道:“琴堂是吧,来,坐下,我们聊聊。”   “???”陶修瞪着师父,不知道师父打得什么主意,琴堂看了他一眼,陶修点点头,琴堂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今年多大啊?家住在哪里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在哪工作啊?”钟启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琴堂一愣,乖乖回答道:“我今年29岁,家里没人了,也没工作。”   这是之前陶修跟琴堂说过的,如果以后有人问的话就这么说。   钟启听着前面还觉得这孩子挺可怜,听到后面又不太高兴道:“没有工作?”这难不成是让我徒弟养吗!他不高兴的扭头看陶修。   陶修一副你可别说了的表情实在是好玩,钟启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陶修赶紧躲开道:“师父!”钟启哈哈大笑起来:“看你这样子,搞得我不给你谈恋爱似的!”“那你还问这么多!”陶修指责道。钟启一把捏住他的脸不让他跑,咬牙切齿道:“我多问问是表达对你的爱你懂个屁!”陶修好不容易才挣脱开,连滚带爬的跑到琴堂旁边坐下,琴堂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   钟启见他们俩如胶似漆的样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变了变,摆手道:“算了,不过你这已经有两个人了,今晚我睡床,你们俩睡哪?”   这倒是,陶修稀里糊涂的带着师父回了家,又莫名其妙的出了个柜,现在倒是很麻烦,钟启见他们这样子,站起来拍拍手道:“算了算了,我回家我回家,看你们这副样子!丢人!”陶修站起来道:“那可不行!你得待一段时间!”   “我待个屁!”钟启张口就骂,“把你们小俩口挤着睡地上我良心不安啊!”   陶修一时间也有点茫然,突然听到门口有敲门声,只听到陈宇达的声音道:“你们弄好了?我接你们去吃饭?”陶修才想起来陈叔说要晚上请他们吃饭,已经要过来接了,只能过去开门,陈宇达推门进来看到屋内三个人也有点茫然。   陶修心里一横,把师父往陈叔那边一推,道歉道:“陈叔,不好意思我朋友今天过来了,我师父睡在我这估计不太方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师父去你那边睡几天吧…”   钟启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结结实实的卖了。   那买家还一副赚了的样子。 第三十六章   气温好像突然就下降了,陶修前几天看到天气预报说要下雪的消息还不相信,今天早上醒了拿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几乎都是雪景。这才有点后知后觉的爬起来拉窗帘看。   琴堂已经起来了,陶修想告诉他这个消息,胡乱的套了一件外套就往客厅去,只见客厅的窗帘已经全被拉开了,琴堂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雪似乎是昨夜开始下起来的,早上来看外面已经积了很厚一层雪,楼下的室外停车场里的车子顶上都被积雪淹没了,现在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整个城市好像都被大雪包裹了一样,安静又美好。听见声音,琴堂也没有回头。   陶修几步走过去,站在琴堂身边,忍不住道:“没见过雪?”   琴堂顿了一下,眼底的迷茫一闪而过,才低声道:“好久没见过了。”   因为大雪的缘故,小电瓶也不能骑了,幸好上班的地方离家也不远,陶修准备和琴堂一起走过去,出门才发现门口积雪实在是太深了,两个人你搀我我扶你的好不容易走过了最深的地方,灌了一鞋雪,琴堂没什么感觉,陶修倒是被冻得直哆嗦,早上开车的人也很少,路上行人也是裹着棉衣行色匆匆,陶修和琴堂在浅浅的雪地上慢慢走着,看着雪地上印出来的两双脚印,竟然有种浪漫的感觉。   刚到单位门口,就遇到了从车上下来的许丛丛和岱川,许丛丛一出来就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看见他们高兴的跟他们打招呼,陶修看到他身后的岱川,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岱川本来披肩的长发被剪掉,两边被剃的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上面留着稍微长了些,被柔顺的输在脑后,露出整个额头出来,而且他似乎也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色棉服,里面一件V领的粉红线衫,裤子也是破洞款,里面还空落落的往里灌风,脖子上仍然挂着那发亮的十字架…如果说以前还有一点阴郁的艺术家风采的话,现在完全是个谜一般的杀马特啊!   陶修跟他打了个招呼,岱川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琴堂,撇嘴道:“真土。”   “……”   许丛丛无奈道:“你先去帮我去开个门把空调开开好不好?”   岱川哼了一声,接过钥匙,哼着歌大摇大摆的走了。   陶修看的瞠目结舌,半天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丛丛憋着一肚子槽要吐,好不容易把岱川支开了,立刻就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你看他那穿的都是啥?他说他憋了几千年的时尚细胞终于要发挥出来了,希望我能支持他,然后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买了一些不知道是个什么鬼的衣服!而且他居然还教育我太老土?我?老土?”许丛丛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陶修只能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丛丛最讨厌人家说他土,以前被说了都要怼回去,现在碰上这一位,压根不敢怼,估计都要憋死了。   许丛丛叹了口气,伸着脑袋有点胆怯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羡慕道:“还是你家的好…”   “什么你家我家的!”陶修害羞起来,推着他往里走。   琴堂静静的跟在后面,好像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一场大雪几乎把整个宅子都埋起来了,什么庭院啊,小桥啊,还有那些石墩啊,全都被大雪覆盖了,看门大爷把门口的积雪清理干净之后现在还在里面的路上清雪,铲雪的工具算不上多高级,看门大爷也没事干,就拿着个铁锹在一点一点的把雪铲起来堆在一边,然后用盐化掉……   “琴堂?琴堂?”   琴堂被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到陶修担心的眼神。   “你怎么了?”陶修走了几步发现琴堂没跟上来,回头发现他皱着眉头站在一堆雪堆前不知道在干嘛。   琴堂四处看了看觉得这白茫茫的一片晃得眼晕,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事。”   “什么没事?!”陶修压低声音道,“你这几天已经发了好几次呆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琴堂不知道说什么。   陶修有点着急道:“是不是你身体又出了问题?是不是手不太好用?还是脚?”说完又懊恼起来,“都是最近太忙了,我根本没时间修那块表…”   琴堂打断他:“我真的没事。”   陶修顿了一下,脸上的忧色没有散去,好像还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默默的拽了拽琴堂的手臂,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琴堂跟在后面阴晴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这被大雪覆盖的宅子很熟悉,非常熟悉,好像他真的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色一样。 第三十七章   “公子,公子。”一个穿着水蓝色袄子的小女孩跑过来,“公子,屋外天冷路滑,您还是先回屋吧。”   “不必了,我要在这凉一会。”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公子…”那小女孩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哀求,“您还是回屋吧…”   虽然心中烦闷,但是他还不至于把怨气发到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身上,他看着盖满了大雪的庭院,轻声道:“我在那屋子待的头昏,出来透口气也不行吗?”   那小女孩叹了口气,小声道:“公子…如果那些东西您没有弄完…”   “我会做完的!”他突然发起怒来,“难不成我要在那屋子里到死为止吗!”   那小女孩被吓了一跳,赶忙低头道:“当然不是!公子别气坏了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气着了,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小女孩抬头一看突然紧张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条白绢递过去:“公子快擦擦…”   他接过来随手在嘴上抹了抹,拿下来一看,那白绢上染满了丝丝点点的鲜血。   “公子…咱们回去吧…”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罢了。”他叹口气,回头在看了一眼这被大雪覆盖的好似纤尘不染的庭院,讽刺的笑了笑,“走吧。”   “公子!公子!”琴堂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是谁?   “公子救救我啊!公子!”琴堂好像看见自己踉踉跄跄的跑出去,屋外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正被人压着整个脑袋塞到雪堆里,双手双脚被人压着,正死命的挣扎着,嘴里因为塞满了雪,现在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有呜呜的抽噎声。   “公子?”好像有人在说话,那人似乎笑了笑,然后声音变得残忍又阴森,“什么狗屁的公子!你这不要脸的臭丫头,你知道他值多少钱吗?!要是生了病受了凉你能赔得起吗?”那人拽着那小女孩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小女孩的脸上已经看不清面目了,只能听到呜呜的哭声。   “贱货!”那人突然发狠,骂完一句将那小女孩狠狠的摁着脑袋砸进雪里。   雪多么的漂亮啊,琴堂手中还握着那染血的白绢,他想,好像又开始下雪了。   “琴堂?你没事吧?”陶修刚刚给一块座钟加上外壳,总算是忙完了一个,扭头发现琴堂正站在窗前怔怔的看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虽然琴堂站在那里,明明人是完整的,可是偏偏又觉得好像缺了一块似的。   琴堂听见陶修的声音,迅速的回过神来,隐过眼底的异色,回头微笑道:“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陶修停了一下才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琴堂依然温和:“没有。”   “好吧…”陶修什么话也没说,随手打开了另外一块钟。   陶修一整天工作量爆表,坐在工作台前腰都几乎抬不起来,终于把那钟表里最后一点灰尘清理干净之后抬头一看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工作室里灯火通明,大概是琴堂帮他开的。   陶修四处看了看,发现琴堂并不在屋子里。   “琴堂?”陶修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   “琴堂?我们要回家了?”陶修站起来把背包收拾一下,又喊了一声。   依然没有回答。   这时候陶修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从地上随手捡过一根木棍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往门外走。   一整天的大雪,外面早已又积了一层,陶修一脚踩进去,几乎整个鞋面都要被淹没了。   “琴…”他刚喊出一个字,突然顿住了,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有谁在一直不停的踩雪一样。陶修握着木棍紧张万分,总不会是小偷吧?看门大爷哪去了???   声音越来越近,陶修提着木棍,明明外面温度很低,但是他身上却因为高度紧张在冒着虚汗,陶修小心翼翼的靠近院门,声音就在门口了,陶修猛吸一口气,提着木棍冲了出去!   “谁在外……!!琴堂?”   陶修停在门口震惊的看着琴堂,琴堂跪在地上,正一下一下的把脑袋往雪堆里埋,抬起来,又砸进去,抬起来,又砸进去,琴堂的头上脸上挂满了白雪。   “琴堂?”陶修心都揪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琴堂听到陶修的声音,身体顿了一下,愣愣的转过头来看着陶修,半晌突然落下泪来,眼泪顺着他的脸融化了两颊的雪花,像是两条细小的河流在他内心的冰川上开了一个小口,柔软又温和的流着,陶修走了几步跪在琴堂身边,挺直胸膛,把琴堂整个搂进怀里,冰冷的雪花融化在他的毛衣上,冻得他浑身冰凉。   但是他的心却是滚烫的,他必须滚烫起来,陶修把琴堂抱的更紧了些。   因为他抱的这个人啊,已经很冷了。 第三十八章   “你不想说就算了啊。”陶修端着小板凳坐在浴缸外面,好像在自言自语,“也没人逼着你要说,你这么一直不说话我也很为难…而且当时我也吓坏了啊,我都没有生气…”话说到后来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委屈。琴堂被浇了一脑袋水,漆黑的长发在水中披散开来,他动了动,转过身来抓住陶修正在为他擦背的手。   陶修心里堵着,琴堂抓着他的手他也还是不开心。   “我…”琴堂张了张嘴。   “哎你别说了。”陶修伸手去捂他的嘴,“省的说过之后后悔。”   琴堂把他的手拽下来握在手心,低声道:“陶修,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确实想起来一点事情,但是…但是那点东西太少了,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而且…”琴堂叹了口气,“我的身体有问题,你知道吧?”   琴堂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随手挡在眼前,浴室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手臂上,没有正常皮肤的细腻感,反而有一种死人的苍白。   “看到了吗?它已经没有生机了。”琴堂轻声道。   陶修盯着水面,只感觉那水波一荡一荡晃得他眼睛都要晕了。   “陶修。”琴堂一只手覆在陶修的脸上,强迫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你想的没错,我对我的身体确实是有感知的,现在,我这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   陶修看着琴堂那双漆黑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能怎么办啊,他只是一个修表的师傅,说得好听一点是个修缮师,其实什么也不是…   陶修咬咬牙,站起来把毛巾扔给他,转身走出了浴室。   琴堂看着他关上了门才脱了力一般的倒在浴缸里,琴堂记得自己以前也在这样的地方洗过澡,是一个很大的,比这个浴缸要大得多的木桶,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淹没在木桶里,只要稍微蹲下去一点,连脑袋也能整个溺进去,琴堂往下滑了滑,一点一点的让自己的脸消失在水面上。   水下的声音变得大了,外面的声音就变的小了,求饶的声音听不见,安慰的声音听不见,撕心裂肺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有什么意思呢?琴堂茫然的想,自己早就应该在那夹缝中被时光慢慢消磨掉,只要再等个几百年,或许都要不到,他的躯体就会完全消失,到时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现在这个样子又算什么呢,苟延残喘的反倒是像那些卑微匍匐在地上的奴仆,像条狗,像个畜生…就算得到了别人的爱,最后也不过是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更多……   琴堂还没想完,突然觉得有人一把拽住他的肩膀把他提了上来。   呼吸突然畅快起来,水好像这时候突然发力,争先恐后的往他鼻子嘴里耳朵里钻,琴堂一时不察,被呛得咳嗽的停不下来,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有人给递了一块毛巾,琴堂下意识的接过来擦了擦脸,然后才有些顿住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陶修。   陶修的脸上带着非常奇异的表情,如果要形容的话,那是一种夹杂着不满茫然还带着一点微微愤怒的表情,琴堂躲开他的目光,慢慢的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这才平息下来。   “所以你其实不喜欢我对吧?”陶修突然问。   琴堂没想到陶修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一下子有点发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抿抿嘴,斟酌了一下才低声道:“陶先生救我一命,大恩大德…”   “所以你不喜欢我。”陶修打断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但是好像不是问题,琴堂注意到他的尾音没有上扬。   琴堂的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了,陶修的这个样子他没有见过,他和人交往的经验匮乏,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心里一动,决定示弱。   “陶修。”琴堂又换回了以前的称呼,伸手拉着陶修握成拳头的手,低声道:“我今天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陶修果然放松了下来,琴堂的示弱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琴堂大概还是对他有感觉的,“想起了什么?”   “我曾经在那宅子里住过。”琴堂轻声道,“不但住过,还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长的我自己都忘记了有多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里,但是应当不是什么好事。”琴堂自嘲的笑了笑,“今日,今日大雪…我还记得那也是一个大雪天,我想出去透透气,便自己出了门,我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   “恩,按照那时候来说,应该是仆人吧。那个小丫头应该不太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她一直劝我回去…”琴堂小声道,“可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浑,就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   “我那时候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最后还是回去了…第二日我听见外面有人哭叫的声音,出门看见那小丫头被人摁在雪地里打。”陶修下意识的看向琴堂,琴堂眼里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叙述着,“她一直在哭,在求这个救命求那个救命,可是没人理她,她的脸上头发上脖子里全是雪,然后她看见了我!”琴堂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她突然大叫着说‘都是公子的错,为什么要罚我?公子不顾劝告躲着我出了门,我明明做了该做的为什么罚我?’她大哭大叫,好像把那打她的人惹烦了,用力的‘砰’……”琴堂笑了一下,“她就停了。”   陶修听的心惊胆战,另一只手也下意识的握紧琴堂的手臂。   琴堂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今天一天都在想这件事,怕是有点魔障,抱歉今天吓到你了。”   好像前面是个恐怖故事,突然最后转折一下变成了温情电影,陶修也是没反应过来,琴堂探身过来,湿漉漉的身体抱住陶修低声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你那么喜欢我。”   陶修心里一软,什么不高兴啊都甩到了脑后。 第三十九章   事后陶修对自己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毕竟琴堂独自在那个表里那么久,而且看样子在那之前过得也不太好,有点心理问题应该是很正常的,自己至少应该平常心的对待他,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心理压力,想清楚之后陶修就决定把这件事丢到一边,专心的把那个怀表修补好,因为琴堂说的他身体的问题他也确实很担心。   不过虽然他很想尽快完成,但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伴随着十二月的开始,他们的展览也很快提上了日程,陈叔已经好几次过来检查,带人挑走了好几座已经修好的座钟了,听说钟启在陈叔家还没走,也不知道陈叔怎么劝的他。   陶修跟陈叔说了一声,让琴堂也跟着一起进来打打下手,毕竟现在他能被人看到,一直跟在他身边如果不给找个合理的身份有点说不过去,琴堂的样子也确实扎眼,且不说那脸上的伤,就是一头长发也非常的引人注目,虽然陶修提了好几次,琴堂都严肃的拒绝了,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除了他之外,许丛丛也跟陈叔说带了个师弟,让岱川也光明正大的留下来了,虽然他好像什么也不干,许丛丛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吃饭的时候跟陶修诉苦。   “我要被搞死了。”许丛丛趴在桌子上,嘴里嚼着米饭,话都说不清楚。   陶修挑挑眉:“你这话说的好歧义啊。”许丛丛反应过来猛地坐起来低声道:“你怎么这么黄?”   “是你说被搞死了啊?”陶修无辜道。   许丛丛看着陶修啧啧了几声:“不对不对,小陶师傅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了?”说完凑过去问道,“是不是你家那个…琴堂是吧?他是你男朋友吧?”陶修笑了笑没说话。   “唉!”许丛丛又趴回桌子上,“还有我这种要狗粮吃的吗?你可幸福了,我比你惨多了…”   许丛丛见他实在可怜,问道:“所以呢,是哪方面被搞死了?”   许丛丛叹口气:“我本来准备跟陈局长再申请个实习生的,可是那岱川天天跟着我,陈局说我就是作,有一个了还不够,还想要两个,想都别想!可是岱川他根本啥也不干啊!”   “不会吧?”陶修想了想道,“你不是说,他是从,古画里出来的?”   许丛丛一脸生无可恋:“是啊,他从古画里出来不代表他能帮我修画啊!”   “那他天天跟着你在那屋子里干嘛啊?”陶修怀疑道,“他应该可以走吧?没什么限制吧?”   “走?”许丛丛笑道,“他能去哪啊,昨天,就昨天求着我给他买了个手机,今天从早上开始手机就没放下来过,我以前也没见着手机那么好玩啊!”   陶修被一提醒,也想给琴堂买个手机,于是掏出手机来在笔记上写了一条。   突然许丛丛的手机震了震。   陶修眼尖,看到是一个微信提醒“我好饿。”发送人是大宝贝。   陶修一副你怎么这样的表情看着他,许丛丛委屈道:“这是岱川!我哪还有时间撩妹啊!”   陶修的眼神更奇怪了,许丛丛抓狂:“是他自己输的!!”   “好吧哈哈哈。”陶修逗了他一遍,心里好多了,留着他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要死要活,自己打了个招呼带着吃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琴堂乖乖的坐在一个小矮凳上帮他用小刷子清座钟里的灰,看见他推门进来,朝他点了点头。   陶修把食盒放下,招呼道:“别弄了过来吃饭啊。”   琴堂乖乖的放下小刷子,过来坐下安静的吃起了饭。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琴堂就变得非常…听话,好像说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陶修一直觉得可能是他一直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努力想让他开心起来,至少把情绪调动起来,可是琴堂依旧是这样,听话又非常有礼貌。   可是是人都知道,情侣之间的有礼貌都是骗人的。   但是是为什么呢?   陶修坐在一旁撑着脸看他,琴堂的脸从正面看和从侧面看是不同的感觉,如果不是他那半张脸的问题的话,琴堂的正脸可以说是非常温和的,像是那种翩翩佳公子,但是从侧面看,好像脸部的棱角全都凸显出来了一样,显得整个人带着凌厉的冷漠,特别是当他直视着前方,连一点眼神的余光都不肯给你的时候……   “琴堂。”陶修忍不住叫了一声。   琴堂奇怪的看了过来,陶修一直看到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背影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笑笑道:“我就是想叫叫你~”   琴堂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扭过头去继续吃饭了。   不对。   这当然是不对的。   陶修心里想。   是不是每一个陷入恋爱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都是这样害怕对方的眼里没有自己?   还是说,是他太缺少别人的陪伴所以才会这样期待别人的怀抱,就算这个怀抱不算多么温暖?   陶修希望琴堂能够告诉他一些事,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琴堂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不说呢?   陶修决定下午去找一趟许丛丛,上次带回去的书里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想让他回家再去找点他父亲有没有什么资料。   如果你不说,我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了。   陶修非常短促的笑了一下,连琴堂也没有发现。 第四十章   陶修还没来得及去找许丛丛就接到了陈叔的电话。   陈叔的语气似乎很着急,听的陶修也紧张起来,告诉他自己还在工作之后,陈叔丢下一句等着我过来就挂断了电话,陶修只得暂且取消去找许丛丛的计划。   陈叔很快就过来了,还拎着一个大箱子,看见他赶紧招呼他过来搬,陶修和琴堂过去一起帮他把箱子放好,陈叔了口气。   “怎么了?”陶修看那么大一个箱子有点奇怪。   “唉!“陈叔叹气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找你行不行,你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假的怀表么?”   陶修想起来那是之前琴堂提醒他的赝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琴堂,却见琴堂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箱子。“记得啊。”陶修道。   陈叔打开箱子道:“是这样的,上周市里开会说是这次展览规模要扩大,周边三个市要合作一下,搞一个巡回展览,我们是第一个展览市,然后这是他们送过来的钟表。”   陶修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惊讶道:“这么多?”   “啧!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么多。”   可是说到这陶修还是不太明白陈叔是什么意思,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琴堂走上前来凑在他耳边小声道:“这里面也有假的。”陶修瞳孔一缩,震惊的看向陈叔。陈叔表情也很尴尬:“这几天那边鉴定所不上班啊!留着看门的都是一些实习生,这东西到了我们这按理说是要检查一遍的。你上次能看出来那个钟表是假的,我也就是来问问。”   陶修一愣,下意识拒绝道:“不不不我哪行啊,上次我就说了啊,我那是突如其来的感觉,这要是专业鉴定哪能行啊!”   陈宇达也很无奈:“没让你专业鉴定啊,你就碰碰运气看看,稍微看看,我估摸着应该没有假的。而且如果鉴定所那帮家伙要在我还能来找你么!”   可是这就是有假的啊…陶修有点犹豫,他不太想揽这个活,且不说琴堂能不能看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太想让琴堂做这件事。   陈宇达见他不情愿的样子也有点为难:“那算了吧,我拿回去让钟启看看…”   这下陶修可真惊讶了,师父居然还在他家!!陶修赶忙拦道:“不不不那你还是留下来吧,我给看看…”   其实钟启当年是教过陶修鉴定的,家里有个什么锅碗瓢盆的,钟启都得给他讲讲来历,连个瓷碗都能给讲到哥汝定窑的,虽然结果当然都是不值钱的现代工艺品。钟启虽然有心教,陶修没心学啊!他连哪个地界在哪都分不清,是个实打实的大路痴,对着地图都分不清方向,更别说中国往上那么长的历史了,他打打马虎眼一心修表,这些东西听过就忘,就当听故事呗!不过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把东西往他师父那塞啊!这满满一大箱,回头他师父不得把他抽死啊!   陶修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琴堂。   琴堂被这可怜兮兮的眼神毫无防备的戳了个正着,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   陶修松了口气,主要还是琴堂点头啊,得到同意之后,陶修也放松下来:“那就留下来吧,我给你看看,顶多给你挑出一些出来,等鉴定所的人回来,最好还是做个专业的鉴定比较好。”   陈宇达见他答应了,也是松了口气,上次陶修给说是赝品的那块表其实也算是文物,是民国时期仿前朝的,不过也确确实实不是当年的真品,鉴定所的人一开始也没看出来,最后还是仔仔细细的比对甚至刮了点上面的表皮做了鉴定才确定的。以前的时候钟启也是鉴定的一把好手,他自然也认为陶修继承了这个好眼色,这么一大箱他也怕钟启伤了眼,索性拿来祸害徒弟。   陈宇达把箱子留下心满意足的走了,并且安慰他没看完也没什么事只要别去打扰他师父就行了。   陶修深深的觉得陈叔和他师父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琴堂在陈宇达走之后就蹲在了那箱子前,颇为认真道:“是要把这里面的假的挑出来吗?”   陶修点点头,也跟着蹲下来,捡了一块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看了看:“哇这个做工,看这样子大概是明…”   “这是假的。”琴堂从他手上接过去,皱着眉头道,“是假的。”   “……”陶修被啪啪的打了脸,不过他也无所谓,凑过去羡慕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就是天赋异禀?不会吧?”   琴堂愣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认出来,但是能辨真假这件事他好像很早就已经会了,到了现在反而成为了一种本能,大概是一种看到假的就像是看到什么卖相还好但是一看就很难吃的小吃一样的感觉,琴堂也说不明白。   陶修见他一副皱着眉头愁思满面的表情,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忍不住伸手过去按在他的眉毛中间,琴堂疑惑的抬头看他,陶修笑了笑道:“别皱着眉头啊,会变老!”   琴堂刚想说我已经很老了,但是看到陶修认真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第四十一章   因为陶修完完全全没有一丁点鉴定的技能,于是他决定把琴堂丢在工作室里做苦力,自己去许丛丛那边一趟。许丛丛所在的院子离他的不太远,但是得过条河,说是河也就是古时候宅子里的流水,流水上有一个不算太宽的红色木桥,因为时间久远的原因,红色已经褪色成斑驳的暗红色,走在上面总有一种摇摇晃晃的错觉。   如果说陶修的院子是离门口最近的话,那许丛丛的院子无疑是最隐蔽的,当然许丛丛选中的原因是因为大…   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高亢的高音,陶修被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许丛丛工作的时候喜欢听歌,但是放这么吵的歌真的可以吗?陶修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岱川站在门口伴随着音乐节拍扭动着腰,闭着眼睛颇为享受的样子。   ……什么鬼?   陶修大概觉得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岱川很快发现了他,非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身上的动作,只是往旁边潇洒的移了移,露出门来,陶修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反正保证是没有笑场。   许丛丛耳朵上挂着一个超大的耳机,正小心翼翼的趴在桌子上拿着小镊子黏字画上的一处破损,陶修叫了几声许丛丛也没听见,只好过去拍了拍许丛丛的肩膀,许丛丛正全神贯注在字画上,被拍的吓了一跳,另外手里拿着的一小瓶液体胶就下意识的泼了出去。   “啊!!”许丛丛尖叫道。   那液体胶好像也被吓了一跳似的,在空中顿住了,然后晃晃悠悠的飘到桌子上,许丛丛把耳机摘下来呼呼直喘气:“差点差点,吓死我了!”陶修被刚才发生的惊呆了,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嗤笑才反应过来,岱川靠在门口,右耳的耳钉闪闪发亮,不过他的表情可算不上友好。   “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刚刚叫的我差点跳错步子!”岱川皱着眉头说完扭头又出去了。   许丛丛耳机拿下来之后当然能听到岱川外放的音乐,有点不好意思的冲陶修笑了笑:“你来干什么啊?”   陶修把来意跟许丛丛说了,许丛丛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那还不容易,我这周末回家帮你找,估计也就在我老爹的书房里,我找找有什么资料都给你弄来?”陶修感激的点点头。   许丛丛把刚刚粘好的字画吹了吹,示意让陶修帮他一起平铺到地上晾着。   干完活陶修瞥了一眼还在外面摇头晃脑的岱川小声道:“他那是要干什么啊?”   许丛丛嘴一撇:“他想去选秀!”   啥?陶修觉得自己听错了,许丛丛也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讲真,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仙人啊,怎么这么…赶潮流?前几天他在手机上看到那个什么节目在搞什么海选,非要去试试,说是当明星才能感受到这个时代真正的脉搏,我觉得他是要有脉搏了,我快被折腾的断气了!”   陶修笑笑指着那瓶液体胶道:“别这么说啊,他不是还挺好用的?”   “嗨呀。”许丛丛叹气道,“我怀疑他只会这个!”   “你还想要什么啊!”陶修骂道。   “我想要帮忙的人啊啊啊啊!!!”许丛丛低声叫道,“我这里人手真的不够啊啊!陈老板来催我好几次了!!我真的忙不过来了!!” 第四十二章   陶修还没见过许丛丛这么抓狂的样子,一时间也觉得有点稀奇:“还剩多少啊?你平时干得不是挺快的。”   “干得快也不能这么干啊!”许丛丛低声道,“你看看我这后面堆的!本来陈老板跟我说要送去十幅的,按理说我是能搞完的,谁料到…”许丛丛哀怨的看了一眼门口,“…谁料到他不但不能帮忙,还天天拉着我去给他搞什么报名表?他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唉昨天我给陈老板打电话,说只能给修出来五幅了,他给我骂的哟…我现在都还有点怀疑人生。”   陶修想到现在正坐在小板凳上帮他干活的琴堂,忍不住更心疼他了。   许丛丛看他的表情大惊道:“你别说话,我不想吃狗粮!”   “……”陶修无奈道,“吃什么狗粮,我帮你给陈叔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在大学里给找来个实习生帮帮你。”   许丛丛表情更加哀怨:“陈老板都知道我有岱川了,还能给我再找一个过来?我怕他抽死我啊!”   陶修笑道:“没事,我师父不是过来了嘛,他最近心情比较好,我帮你问问应该没问题,现在大学里学你这个技术的应该还挺多的。”   许丛丛眼含热泪一把握住他的手:“那就谢谢这位同志了!”   “你是同性恋啊。”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陶修和许丛丛一愣,有点奇怪的看着门口一脸不耐烦的岱川。   岱川奇怪道:“同志不是同性恋的意思吗?哎丛丛你也是同性恋啊?”   许丛丛认真道:“讲真,我劝你先别上网了,先把新中国历史看一遍再说吧。”   岱川完全不当一回事,哼了一声道:“所以你真的是同性恋啊?断袖?”   许丛丛怒道:“并不是谢谢!”   陶修生怕这要扯到他身上来,跟许丛丛说了一声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被岱川拽住了。   “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陶修每次看到岱川,都不太想跟他说话。   岱川凑过来在他身上闻了闻,然后很快离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陶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一股怒气直直的冲上来,张嘴骂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岱川失笑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咳,算了,反正他现在也起不了什么风浪,我就姑且饶他一命。”岱川煞有介事的说完,表情一变,语气温和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   “你要干嘛?”陶修警惕道。   岱川笑道:“我能干嘛?你有没有手机?来加一下微信,我回头给你发个链接,你去帮我投个票!”   陶修莫名其妙的被拿走了手机扫了个二维码,这才有点无语的离开了。   琴堂依然坐在小板凳上,他脚边的一个丝绒盒子里已经摆好了一些怀表,另外一边则是胡乱的堆了一些,陶修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惊讶道:“这么多?”琴堂顺手把手里的一块扔到那一堆里,点头道:“恩…”陶修伸手在那一堆里挑了一块出来,纯银的表面闪闪发亮,表身一圈黑色的花纹,带着某种西式的美感,看起来确实是上品,不过…“这个也是假的?”琴堂看也没看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出来的啊。”陶修把那怀表丢回去,惊叹道:“哇如果陈叔给鉴定所那边鉴定完,说是你这看的都对了,那咱还可以业余给人家鉴定鉴定了哈哈哈!”陶修明显是开玩笑,但是琴堂却没听出来,只觉得手里拿着的那块怀表突然重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把那块假的表,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真的这一边。 第四十三章   琴堂确实天赋异禀,坐在那一天也不觉得累,一箱子的钟表也给按照真假分类的差不多了,最后还剩下一点陶修怕琴堂累着,胡乱的收拾了一下给丢在了真货那边,然后迅速的把箱子关好准备带着去陈叔家一趟。   “就这样了?”琴堂奇怪道。   “是的!”陶修把外套穿好,看外面风大,把自己围巾拿下来过去给琴堂围上。   “没有关系吗?”琴堂小声道。   “这有什么关系!”陶修笑道,“你又不是专业的,剩下的让陈叔找专业人士去看去!”   陶修比琴堂要矮,帮着他绕围巾有点吃力,琴堂只好稍微弯了弯腰让他好弄一点,这样的动作让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软绵绵的围巾在脖子上一圈一圈围绕的感觉有点奇怪。“陶修。”琴堂突然道。“怎么了?”陶修帮他整理了最后一下,这才满意道,“什么…事…”还没说完就被琴堂抱在了怀里。   距离他们上一次亲密接触已经是几周之前了,这段时间陶修一直非常忐忑,他不敢问琴堂他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更自然的相处,这么一想,竟然也就几周过来了。但是这不代表陶修心里不难受,他能感觉到琴堂应该是有什么瞒着他,可是琴堂如果不愿意说,他也就不愿意多问。   “怎么了?”陶修一句话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   “没什么。”琴堂的声音温和又低沉,“只是突然很想抱抱你。”   还需要什么呢?陶修把脸埋在琴堂的颈窝里,应该感激才对啊。   下班之后两个人没有直接回家,打车去了陈叔的家里,陈叔住在离单位不远的一个套房里,挺大的,陶修也只是刚来这边的时候去过几次,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就基本上没去过了,时间一长他倒有点忘记在哪一栋了,只好给陈叔打电话问问。   陈叔的语气很不好:“陶修?”   陶修还没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就听到他师父在那边喊道:“孽徒!快来救为师出去!”   “……”哦忘记了,师父还住在陈叔家里呢。   最后还是陈叔把电话抢回来之后告诉他们具体的住址,陶修这才带着琴堂找到了地方,是钟启开的门,钟启开门看见他就朝他扑过来一把把他拽进了屋子,然后才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琴堂,又不能把徒弟的男盆友关在门外,只能冷着脸给琴堂扔了两个鞋套,琴堂拿着奇怪的蓝色塑料袋站在门口一脸懵逼,陶修哭笑不得的逃脱师父的魔掌,跑过去帮琴堂把鞋套给套上。   陶修一蹲下来钟启就不高兴了:“怎么着,还得伺候啊!”   琴堂在怎么也听出来陶修师父的不高兴了,局促的蹲下来,接过陶修手里的另一个鞋套,笨拙的帮自己套上,陶修蹲在地上看着他弄,趁着师父不注意小声道:“咱们待一会就走。”琴堂恩了一声。   “兔崽子!”钟启坐在沙发上怒道。   陶修显然是已经非常熟悉师父这种谜一般的愤怒点,完全没当一回事的端了茶过去孝敬:“师父你最近身体还好么?”钟启竖着眉毛:“我在这里天天都要憋死了!”“听他瞎说。”陈宇达笑道,“他在这待得挺好的,你最近不是还喜欢玩那个什么游戏?”“什么游戏?”钟启装糊涂,“我在这里非常孤单,要不徒弟你送我回去吧。”陶修还没说话,陈宇达打断道:“这可不行,下周还得去医院做一次检查,至少也得等那之后。”   钟启怒道:“你上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谁会一周做一次体检?”陈宇达语塞。   陶修觉得他师父在这住的还挺舒服,也就没搭理师父的话,转身跟陈宇达说那批文物的事,陈宇达惊讶道:“已经全都鉴定好了?”陶修扯谎:“差不多了吧,不过你最好找鉴定所再给看一遍啊!”   “这是什么?”钟启好奇的过去琴堂那里要抢箱子,琴堂下意识的的拖着箱子往后走,钟启瞪着他道:“怎么着?怕我抢啊!”陶修眼看着师父又要发火,赶紧过去从琴堂手里把箱子拿了过来,然后就地打开给他看,钟启倒也没揪着琴堂不放,看到一箱子的文物钟表倒是高兴的很,跟着蹲下来在里面翻拣起来。   “我们没有什么工具,完全是靠运气。”陶修解释道。   “什么狗屁的运气啊。”钟启冷着脸拿出一块来,”这是假的吧?”   陶修过去把那赝品放回去:“这个确实是假的,陈叔就是让我来进行简单的鉴定嘛。”   “你会鉴定个屁啊。”钟启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教你的东西你都不知道哪百年就丢掉了!”   “……”   钟启看了半天把怒火转移到陈宇达身上:“鉴定这东西你找我徒弟?我就在你家里,你带回来让我给你看看不就得了,他每天那么多事,你还给他找事!”   陈宇达被骂的猝不及防,狠狠的瞪了陶修一眼,笑了几声假装没听见,陶修也跟着笑了几声,蹭到琴堂身边跟他咬耳朵:“今晚就不该来的呜呜!”琴堂捏了捏他的手。   钟启在里面翻了翻无语道:“你这什么鉴定啊,很多都是不对的啊,你这边都是真的?我看也有几个假的嘛!”   “……所以说我并不专业啊!”陶修辩解道。   为了再次引火上身,陈宇达过去把钟启拉起来,顺手把箱子扣上,认真道:“我今晚就给鉴定所的打电话,明天必须派人过来鉴定!”   钟启瞪了他们一眼,气哼哼的走了。   时间也晚了,陶修和琴堂婉拒了陈宇达要留下他们一起吃饭的邀请,把箱子丢下就走了。   陈叔家外面的楼道里的灯好像是坏了,陶修只好把手机电筒打开看路,琴堂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握着他的手,陶修感受着那低于常人体温的手掌,脸上有点发烫,琴堂在黑暗里跟着陶修往前走,一步一步走的非常艰难。   他的身上又开始疼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坐了一天的缘故,他的手臂发酸发胀,腿也是几乎不能长时间站立,身上则是处处都带着被疲惫的沉坠感,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倒下似的…只有身边这个人,琴堂迷茫的看了一眼正认真看着前面的陶修,他的侧脸大半部分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一点点被手机的灯光照亮,露出形状漂亮的鼻子和嘴巴,还有一直闪闪发亮的瞳孔…   可是身上真的太疼了。   好不容易走出楼道,外面的路灯很亮,陶修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跟琴堂说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就没有了知觉,琴堂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这时候疼痛感才绵绵的缠上了他的脑袋,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到琴堂的情况不对!   “琴堂?”他晃了晃手臂。   琴堂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猛地一松手,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陶修确信他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刚走出陈叔家的楼道,琴堂就因为身体不堪重负倒在了地上,这种负担不是来自于身体的负重,而是来自于身体的不匹配性,陶修脸色煞白的半跪在琴堂身边,摸着他僵硬的垂下来的手臂和腿,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什么匹配不匹配的东西,怎么办?陶修看到琴堂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心都要碎了,着急的不知道是要送到医院还是先回家比较好。   “能站起来吗?”陶修小声道,“是不是很疼?”   琴堂勉强的笑了笑,可是因为腿和手臂都无法发力,整个人只能瘫软的半靠在陶修身上。真是非常可笑,琴堂心里想,我没有这手臂和腿也照样存在了那么久,这只不过才让我拥有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我居然已经离不开了,现在的自己像个残废一样,还得让陶修帮助他站起来,真是该死。   “哎陶修你没走太好了,你围巾忘带了!”突然陶修听到楼道里传来师父的声音,伴随着快速的脚步声。   陶修一惊,可是带着琴堂躲开一惊来不及了,扭过头就看到钟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怎么着,你们俩在门口求婚?俩都跪门口干嘛?”   陶修想站起来,可是肩膀上压着琴堂的重量,显得有点吃力。钟启这才看出来不对劲,跑过来,看着琴堂明显错位的手臂惊讶道:“怎么回事?摔到骨折了?”不知道又拉动了哪一根神经,琴堂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陶修也顾不上什么秘密了,眼睛都急红了:“师父,帮帮我。”   钟启帮着陶修把琴堂又给搬回了屋子,陈宇达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个人抬着一个人回来了,想问话看到琴堂紧皱的眉头和陶修通红的双眼又憋了回去。   “我开车把他送去医院吧!”陈宇达道,“看样子这还挺严重的,你们怎么走的啊,怎么摔成这样?”   陶修赶紧制止道,“不要去医院!”   “瞎说什么!”钟启抬手打了他一下,“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等着他截肢吗!”   陶修手在口袋里紧紧的捏着那块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怀表,心中难受极了,怎么办?知道他的身体是不匹配的自己居然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还变成了这幅样子!“陈叔你送我们回家吧!”陶修突然道。   陈宇达还没说话,钟启就怒了:“你是不是脑子也撞出毛病来了?这种情况不送去医院你是想干嘛?!你看他这样子,怎么着,没见你的几年你还学了医么!”陶修不知道怎么解释,越想越着急,可是着急解决不了问题,陶修强忍着心里的焦躁,压着声音道:“他这不是骨折的问题,先送我们回去好吗?”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陈宇达说的。   陈宇达根本也不理他,只盯着钟启,听他发话。陶修只能过去求他师父,琴堂半躺在钟启身后的沙发上,脸上一点点血色都没有了,整个人几乎是半昏迷的躺在那里,陶修突然看奥琴堂的手臂好像透明了些!陶修心里一惊,一把抱住钟启道:“师父让我们回家吧,以后我再跟你解释!真的不能送到医院去!求求你了!”   “你开什么玩笑!就他这样…”钟启扭头指了指琴堂,却突然哽住了。   客厅里面一片安静,陶修心如死灰的探头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琴堂,琴堂歪着脑袋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臂和大腿已经消失,空荡荡的裤腿和袖子垂在地上,他半歪着头,被头发遮住的半边脸露出来,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你现在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钟启冷冷道。 第四十五章   没有人可以平白无故的不流一滴血手脚凭空消失。   陈宇达手里的烟一直没停过,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们,钟启拉着陶修站在另一边说话,陈宇达看了看一直闭着眼睛的琴堂,莫名觉得一阵阴风,吹得他脊背发凉。   “他到底是什么?”钟启低声问,陶修闻言缩了缩脑袋,生怕他还跟小时候一样过来揪他耳朵,半天才从口袋里翻出来一个布袋,从里面倒出来一块怀表:“这个…”“你拿个表出来干…”钟启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看着那熟悉的曾经自己还帮他维修了一次的怀表,钟启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了一眼琴堂:“他,他是表?”“……”陶修艰难的点了点头。   钟启不知道一时间怎么理解这个事情,拿着怀表站在那里发呆。   陈宇达赶紧上前来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不高兴的瞪了陶修一眼,可惜陶修的心全在琴堂身上,压根没注意到。   “等会!”钟启突然叫道,“陶修你过来一下。”   钟启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怀表打开,里面的指针不动了。   陶修立刻就慌了,生怕琴堂那本来就很脆弱的生命跟着这已经停止的指针一样,钟启一把抓住他的手认真道:“你别着急,你先去看看琴堂的情况怎么样,多跟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把他意识唤醒。”   “好…好!”陶修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跪在沙发边,拉着琴堂的手臂低声的说话,钟启看的心里也有点难受,陈宇达过来揽上了他的肩膀,钟启也破天荒的没有反抗。他手里拿着手表,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陈宇达,低声道:“你想不相信?”陈宇达一愣,苦笑道:“按照我所学的东西,我当然是不信的,可是你也看到了…”钟启打断他:“我信。”   “我好像也碰到过这种东西。”钟启小声道。   “什么!”陈宇达猛地拔高声音,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只好把声音压的低了些,“什么时候的事?”   钟启表情不太自然:“我修了那么多年的表,能碰到什么…东西也不奇怪吧。”   陈宇达着急道:“你瞎说什么,这些东西能经常碰到吗!现在呢?现在还有没有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过了。”钟启叹了口气,“你也说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陈宇达没说话。   “如果说琴堂的身体真的和这怀表是相关联的话,那我应该也提供一点帮助,上次陶修把这东西带回去给我看过,我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当时我只是觉得里面的零件有点奇怪,找不到合适的就只能随便拿了点给配上了。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奇怪,我没有看出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的。”钟启疑惑道,“感觉这东西年代很长,但是…”   陈宇达低声道:“什么意思?”   “唔我也说不上来,那时候就觉得这东西有点邪门,估计那时候琴堂已经在了吧…”钟启想想道。   陈宇达表情变了变,有点不高兴的看了一眼陶修,可是看陶修的样子,只能作罢。   陶修一直抓着琴堂的手臂,手上的力道大了点,把琴堂的手臂都给掐出了淤青,可是琴堂依旧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他就这么歪着头躺在沙发上,陶修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心中的懊悔快要把自己杀死了,为什么不能早点注意到这一点呢?陶修想到琴堂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脸上因为极大的痛苦而扭曲,陶修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   “琴堂?琴堂?”陶修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到底要不要醒啊?平时也没见你睡成这样啊…你要是再不醒我今晚就根本没法睡觉了啊,明天还要上班,累死我得了…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呢?我就不该让你天天跟着我到处跑的!”陶修好像突然抓住了一个理由,声音也大了起来,“早知道我就应该让你在家待着!明明知道你这身体有问题还天天让你跟着我东奔西走!我干嘛这样啊!”   钟启眼看着不对劲赶紧扑过来把陶修抱住拉开。   陶修红着眼睛盯着琴堂,突然哭了出来。   他们没有回家,钟启去陈宇达那个房间睡,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陶修和一直昏睡的琴堂。   陶修几乎一夜没睡。   陈宇达看着陶修换鞋,钟启又瞪了他一眼,陈宇达只能安慰道:“陶修啊,你今天就别上班了吧,给请一天假,我回头给你打个卡。”   陶修脸上没有表情,好像半天才听到陈宇达的话,抬起头来道:“没事,展览很快就要开始了,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说完又转身对钟启道,“师父,你帮我看着琴堂,如果他有什么事,你…给我发个短,不,打个电话吧。”钟启无奈道:“你请一天假又没事,你这么担心他,不如在家多陪陪他。”   陶修摇摇头,耸耸肩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我怕我撑不下去。”   说完转身就下了楼。   一路上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许丛丛狠狠的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来。   许丛丛惊讶的看着他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大熊猫角色扮演啊?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陶修勉强笑了笑,许丛丛熟练的搭上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晚上我带你去放松放松?不是我说,你的生活过得也太禁欲啦!”陶修还没搭话,从车子里下来的岱川黑着脸把许丛丛的手臂从陶修身上扯下来,又扭过头质问陶修:“昨晚给你发的微信你怎么不理我!投票也没投!我靠我这次要是没选上…”   “你本来也选不上。”许丛丛说风凉话,一把拽住陶修的手臂要往里走。   突然岱川道:“咦,那个小妖孽呢?”   陶修猛地停住,眼睛通红的扭过头去盯着他。   岱川被盯着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往许丛丛身边靠,嘴里还嘀嘀咕咕:“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他本来就是妖孽!”   许丛丛拦住陶修:“怎么了这是?琴堂呢?”   陶修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了笑:“没事,他在家休息呢。”   许丛丛怀疑的看着他,陶修却没再看他,先一步走了。 第四十六章   陶修一早上几乎什么也没干,等着吃饭的时间一到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许丛丛中午吃饭永远是最积极的,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宅子里肯定只有岱川一个人在,陶修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必须要找岱川谈一谈,或者说让他看一眼现在的琴堂,毕竟岱川是现在他唯一知道的和琴堂一样不是人的…人,如果说有人能帮他,那岱川绝对是唯一的人选。   岱川看见他的时候倒不是很惊讶,只是撇撇嘴道:“怎么了?”   陶修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岱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陶修看的心惊胆战,强装镇定道:“你怎么看?”   “棘手,非常棘手。”岱川摇摇头,“他不是鬼,或者说他根本不是死亡,他也不是精怪,无生命的钟表是没有办法修炼的,我本来以为他是附身,但是后来我发现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陶修不太懂这里面的分类,只想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   岱川严肃道:“具体的情况我必须看一下才能确定。”   “好好好。”陶修赶忙道,“那下班的时候我带你去。”   “那可不行。”岱川拒绝道,“我怎么能这么随便的跟你走呢,我家丛丛怎么办?”   “……你要怎么样?”   岱川想了想才道:“你先帮我把票投了,然后给你的朋友群发一遍,让他们也投我。”   “……就这样?”陶修无语。   “就这样!”岱川哼道,“我昨天让丛丛帮我群发他死活不肯同意来着。”   “……”陶修突然想起来,叮嘱道,“对了,这件事你能不能帮我瞒着丛丛?”   “为什么?”岱川不高兴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家丛丛?”   “我不想让他担心。”陶修老实道。   岱川嗤笑一声:“为你担心?你可别做梦了。”   “……”陶修决定不再跟这个前几天还在嘲笑同性恋的这个人继续交谈。   陶修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许丛丛从他的屋子里出来,许丛丛看见他着急道:“你去哪了啊!怎么没去吃饭?我等你好一会了!”   陶修看到桌子上许丛丛带过来的饭菜,心里有点酸涩,他勉强笑了笑道:“我出去上了个厕所,本来没打算吃的,不过你拿来我就勉强吃一吃咯哈哈。”许丛丛随手从旁边拽过一个椅子抱着椅背两腿一跨坐上去道:“你怎么了啊?今天早上就看你情绪不太对劲的样子,脸色惨白惨白的。”   陶修假装吃惊道:“是吗?是不是我最近变白了啊!”   许丛丛白了他一眼,看着他吃了一会,才慢慢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知道吧?别老觉得麻烦我。”   陶修手里的筷子一顿,没说话。许丛丛没注意到继续说道:“我有时候觉得你也太能干了,什么时候都能自己解决,搞得我好像天天被陈老板骂,要不是上次你来找我找资料什么的,我都觉得你永远不会有我帮忙的地方呢哈哈哈!”   “哪有啊。”陶修笑的僵硬。   “你还不承认!”许丛丛指责道,“那时候你刚来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搞不动那些大东西,陈老板给你找的那实习生就跟大爷似的天天坐着玩手机,你也不说他,就自己哼哧哼哧的搬,还差点闪了腰哈哈哈!后来陈老板还拿你举例子给我听呢,说我就知道使唤人,都没人愿意跟我…”   “……”   许丛丛叹口气:“你哪知道啊,那些小崽子看样子跟我差不了几岁,可金贵着呢,我不让他们多干点活,老觉得自己是来度假的,我那时候还找你说过啊!你忘记啦!”   陶修笑了笑:“我记得啊,我后来不是也让他们干活了。”   许丛丛哼了一声:“你那叫什么让他们干活啊…”   “……”   许丛丛皱着眉头道:“反正我跟你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许我也不一定能帮得到你,但是你总得看看啊是吧,别老觉着麻烦我…“许丛丛站起来补充道,“…就你那生疏的感觉,挺讨厌的!”   陶修手里的筷子一直到许丛丛走出了院子也没有再动过。   他知道许丛丛没有恶意,但是,他这么直接说出来他还是有点难过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非常懂事又有礼貌的人,与人交往也是一直恪守着分明的界限,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他只是习惯了。   陶修把剩下的饭给收拾好准备下班带出去丢掉,突然手机响了!   他只觉得浑身一震,立刻掏出手机来看,是师父打来的电话。   “师父!是不是琴堂有什么事??!!”陶修电话接起来就着急道。   钟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琴堂醒了,你尽快过来一趟吧,他有点不对劲。” 第四十七章   陶修连岱川都没来得及通知,几乎是飞一般的锁上了门冲了出去。   琴堂醒了,陶修看到他半靠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他嘴里的一口气才吐出来,几步跑过去坐在他床边关切道:“怎么样?没事吧?”琴堂脸上没有什么反应,连眼神都没有动,钟启跟着进来有点紧张道:“他刚刚才醒,而且他好像失忆了!”陶修还没来得及惊讶,琴堂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向自己,声音很小但是却非常紧张:“陶修?”   陶修鼻子一酸,伸手抱住他低声回应:“是我,是我…”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琴堂整个连埋在他的脖颈处,轻声的呢喃着,“你说你能救我的啊,我快要死了,我能感觉到,我快死了…”   陶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他的低语而快要脆弱的快要崩塌了,只能一边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放松下来,一边哽咽道:“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你相信我…”   钟启站在门口看着明明根本不记得他的琴堂抱着陶修,两个人哭着互诉衷肠,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诡异。   琴堂的情绪在陶修的安抚下慢慢稳定下来了,然后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陶修在床边看了他一会跟着钟启出了门,钟启担心道:“他还记得你?”   陶修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钟启着急道:“可是他明明不记得我了!怎么会记得你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跟他相处了那么久,毕竟师父跟他也不是见了很多次…”陶修解释道,“至少他能醒过来我就已经满足了。”   “不是这个问题。”钟启还是觉得奇怪,“难不成还选择性失忆啊?不行,你把你认识他的前前后后再给我说一遍。”   “再说那些有什么意思呢!”陶修忍不住声音也大了起来,“他都变成这样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救他不是吗!”   钟启反驳道:“那也得看他是什么人啊!我看他不太对劲!”   “不对劲,不对劲!”陶修站起来,死死的盯着钟启,“连师父你也说不对劲,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而已,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是不对劲的?”   钟启被气的不轻,还想说什么,突然陶修的手机响了,清脆的铃声似乎也把陶修的神智给拉了回来,他的眼神惊慌起来,歉意的看了看钟启,然后躲去了厨房接电话。   岱川很不高兴,接起电话的语气也不太好:“你去哪了?我让丛丛先走了,我都特么在这等了十分钟了!”   陶修赶忙道歉,让他在原地等几分钟,然后简单的跟钟启说了一声接朋友就推门出去了。   钟启在他走后在沙发上独自生了会闷气,给陈宇达发了个信息,然后想了想转身打开了琴堂所在的卧室,琴堂依然闭着眼睛睡在床上。   钟启刚想往里再走一步,琴堂好像感觉到了似的突然睁开了眼睛,盯着正准备往里走的钟启,钟启反应也很快,发现他醒了之后就冷静了下来:“你醒了。”   琴堂冷冷的看着钟启,半天才恩了一声。   “你有什么目的?”钟启严肃的问道。   琴堂脸色虚弱:“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要活下来而已。”   “可是你不是人,怎么活?”钟启认真道,“你是想要吸我徒弟的精气?”   琴堂笑了笑:“我又不是妖精。”   钟启还是非常警惕:“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建议你最好仔细想想!”琴堂笑笑没再说话。   门外传来了开门声,然后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大声吵吵嚷嚷,钟启瞪了一眼琴堂转身出去,陶修正好冲过来,看到钟启脸上又出现了刚才的表情,钟启的心软了软,瞪着眼睛锤了他一下:“这表情要干嘛?我死了啊!”陶修松了一口气的笑了笑,钟启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岱川,疑惑道:“这是…”   岱川丝毫没有拘束,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要往屋里走,陶修把欲言又止的钟启拦了下来,扯谎说这是琴堂的朋友,说不定会知道琴堂的情况,钟启一听这一个手表妖精还不够,居然还有朋友,着急的挣开陶修就要上去拦,可是岱川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并且贴心的关上了门。   陶修这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推门,却发现岱川从里面把门锁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岱川锁好门回头看到琴堂正靠在床头冷冷的看着他,岱川夸张的做了个惊恐的表情:“你这表情要杀人吗?”琴堂冷冷道:“陶修叫你来的?”   岱川耸耸肩:“是啊,他让我来看看你,毕竟你不是人嘛。”   “你也不是人。”琴堂提醒道。   “哈哈哈。”岱川笑了几声,“你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你这种不该出现在世上的邪物,能活到今天已经是福大命大了!”   琴堂的表情变了变。   岱川丝毫没有察觉到的继续说道:“你快要废掉了你知道吗?你活的太久了,你的本体…哦不在这,那个东西要完蛋了,你也要完蛋了。”   琴堂死死的盯着他。   “不过倒是有种办法能够解脱…”岱川无所谓的笑笑,“我直接结果了你,给你少点离去的痛苦。”   听到这里琴堂反而笑了,他放松的往后靠了靠,轻声道:“你能杀了我?”   岱川脸色一变,猛走几步到床边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冷笑道:“你以为我不能?”   琴堂难受的咳嗽了一声,但是表情倒是很放松,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小声道:“我想起来你了。”岱川一愣,眉头皱起来。   “确切的说,是我听说过你。”琴堂咳嗽了一声,“那段时间天下总是不太平,妖孽作乱,谣言四起,然后听说并州那边的山里走出了个仙人,那仙人神通广大,长相俊美,前前后后帮着收拾了不少妖孽,威名远扬,受到了极大的尊崇。”   岱川松开了手,琴堂放松了一点继续道:“不过后来听说那仙人不知何故又回到了山中,有人去寻,却几乎无人生还,有逃出来的人说,说看到你眼睛发红,墨绿色的长发铺满了漫山遍野,能够把人裹起来吃掉…有人说你受到了妖精蛊惑成了妖,有人说你本来就是妖,众说纷纭,也没个确切的说法。”琴堂笑道:“多可笑啊,你也变成了一个大妖怪。”   “你知道个屁!”岱川暴躁的摸了摸现在一头短发,“你他妈才是妖呢!那些人是该死!”   “所以你还是杀了凡人?”琴堂下结论。   “啧,杀了人又怎么样。”岱川不在乎的摆摆手,“他们毁了我的家,我不杀留着过年吗!”   “所以你现在算不上仙。”琴堂冷漠道,“别打这个名号骗陶修。”   “骗他?”岱川笑嘻嘻的凑过去,“谁在骗他?我?我的心里只有我家丛丛,你呢?”   琴堂刚想说什么,突然语气一遍,温柔又大声道:“我的心里自然也是只有陶修的。”   岱川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了然的笑了笑。   陶修好不容易让师父找到了备用钥匙打开了门,一进门就听到琴堂正儿八经的告白,有点尴尬的冲他们笑了笑,岱川又恢复到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后退了点靠在旁边的床头柜上,看着他俩。   钟启也想跟着一起进来,那肯定不行,陶修再三保证,钟启才勉强答应让他们三个单独聊一聊。   “你能救他吗?”陶修单刀直入道。   岱川摇摇头:“我不确定他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陶修把怀表拿出来递过去:“这就是他以前待的那个,那个怀表…”   岱川接过来,看了一眼琴堂,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半天才道:“居然是这样。”   “怎么了?”陶修着急道。   岱川刚想说话,突然瞥了一眼琴堂,又无辜的耸耸肩道:“不如让琴堂亲自来说说吧,他刚刚跟我说他想起了自己是为什么在这个怀表里的了。”   “是吗?”陶修吃惊的看着琴堂。   琴堂虚弱的笑了笑:“……是的。” 第四十九章   “我原本是人,因为有某种独特的天赋,被歹人所骗,后来因为我拒不合作,他们用邪术将我封在那怀表之中,我的身体早已不复存在,只有那怀表的存在才能有我的一息尚存…”琴堂张嘴说了几句突然声音大了些,“如果那怀表毁坏,我的这副身躯也将随之崩塌。”   陶修愣愣的听他几句话说完了自己的来历,还没有说什么,岱川皱着眉头道:“你就说这么多?这能知道什么啊?”   琴堂直直的看着陶修,轻声道:“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不是吗?”   岱川还想说什么,陶修打断他道:“琴堂说的是,那些过去的事他如果不想说就算了吧,岱川你真的没办法救他吗?”   “不是我不想救。”岱川诚实道,“他的身体和这钟表合二为一,首要的是要把这怀表修好,我看这怀表也是快要不行了,如果再不修的话,可能都没有办法等到下一步,琴堂就要魂飞魄散了。”   “下一步?”陶修敏锐的抓住到了一点,“下一步是什么意思?”   岱川犹豫了一会还是道:“这块表是他的身体,如果想要真正的脱离这东西,必须要找高人进行下一步。”   “什么意思!”琴堂着急道,“你的意思是我还能恢复自由?”   岱川看也没看他一眼,对陶修道:“不过这个还是先放一边,把这块怀表修好才是现在最重要的…咦你不是修表的吗?你应该很快就能修好吧?”   琴堂看向陶修。   陶修摇摇头:“我拿回来的时候已经检查了 一遍,这里面的零件材质非常奇怪,我暂时还不会修…”   “……算了。”琴堂低声道,“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更别说还认识了你…如果真的没办法就算了…”   岱川扭头白了他一眼,走到陶修身边劝道:“是啊,这种邪物留在身边也是祸害,不如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琴堂:“……”   陶修抬起头来,坚定道:“放心,我一定能救你。”   琴堂轻声道:“陶修……”   “谈好没啊!”钟启在外面等着着急砰砰砰的敲门。   “哎哟!我也得回家了!”岱川笑道,“我还得给丛丛带夜宵呢!”   陶修只能过去开门,岱川趁机又走回床边对琴堂道:“不管你想干什么,陶修是丛丛的朋友。”说着顿了一会,看着陶修的背影轻声道,“他还对你这么好。”   岱川走的时候把陶修也给拽了出去:“你们之前是给那块怀表里用了替代品是吗?就是之前我看到琴堂那样…”   “恩。”钟启点点头,“是我给装上的。”   岱川想了想:“你们可以再找个类似的材料给做个临时的替代,因为有些东西没有他本人的参与是没有办法得到更大的成效的。”   “恩恩!”陶修感激的看着他。   岱川有点受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些替代品的消耗会非常快,所以如果你决定要修那东西的话,尽快。”   “我知道了!”   陶修把岱川送走,赶紧跑回了房间,琴堂正温温和和的靠在床头看着他,陶修看他这样子,眼眶又是一红,琴堂哭笑不得:“你哭什么啊…”陶修跑过去隔着被子抱住他的腰,也不说话。琴堂顿了顿才道:“我没有说那些以前的事…你会不会生气?”陶修这才抬起头来,用力的摇摇头。   琴堂看着他嘴瘪着,一副想哭又强忍着的样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轻声道:“对不起。”   陶修挤出一丝笑容,小声道:“我会救你的。”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钟启站在门口担心的看着他们。 第五十章   陶修很想尽快把怀表修好,但是他隐隐觉得不仅仅是找到零部件这么简单,他把自己的担忧私下跟钟启说了,钟启犹豫道:“我还是觉得琴堂没有说实话,他就跟你说了那么一点你就信了?”陶修点点头:“我信。”钟启看着徒弟看了半晌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帮你看看…”陶修刚想说话,钟启强调道,“不过你得答应我,要随时跟我说他的情况,你才是我的徒弟,记住了吗?”   陶修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先这样。”钟启想了想,“你最好再去问问他,他被弄进那怀表里的前因后果之类的,还有他被发现的地方我明天跟着你去一趟,最好把那个地方的历史都给找出来,说不定会有点线索。”   “恩。”   陶修第二天带着钟启一起上了班,陈宇达开车的时候表情就非常不爽,趁着钟启先下车的功夫对陶修埋怨道:“你师父年纪大了,你别让他干太多活!我这周还得带他去趟医院呢!”陶修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连连点头,倒是伸头过来听到对话的钟启骂道:“你再说一句我今晚就睡这了!你们不是还要搞什么展览?我也帮着陶修干一点就是了!还要带我去医院?我建议您自己先去医院查查脑子!”说完头也不转的走了。   陈宇达无奈的看了看陶修,叹口气道:“唉他这脾气真是多少年都没变过,不过我跟你说的你得记住了啊。”   陶修难得见陈叔吃瘪,觉得心情好了点,赶紧答应了一声就追着师父一起走了。   陶修是还有工作的,虽然他很想跟着师父一起,但是展览会在即,他不能完全把工作丢开,于是他只能把师父带到那个存放着钟表的库房,让他先去看,又忍不住提醒他要注意安全,钟启被他念得忍不住想踢他,张嘴骂道:“你是被陈宇达附身了是不是?怎么这么烦?我就来看看又不是来这抢劫!”   “我不是那个意思…”陶修赶忙解释。钟启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估计这也没什么东西,我看会就回去行了吧?”   陶修只好先一步回去,回去之后发现许丛丛在他屋子里等他,许丛丛见他回来了笑道:“这里这里。”陶修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到了许丛丛身后一大摞的书。   ……   “这些都是资料?”陶修惊讶道。   许丛丛抓抓头道:“是的啊,上周我回家的时候跟我老爸提了这件事,他就给我都找出来,反正我家书房也没地方了,他就让我全给搬过来了。”   “好吧,那谢谢了。”陶修看着那一大摞书有点头皮发麻。   许丛丛完全不在意的过来揽住他的肩笑道:“还有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陶修问道。   “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碰到陈老板了,他说要再给我找个实习生过来帮我!”许丛丛兴奋道。   经他这么一说,陶修这才想起来,那天去陈叔家里本来想说的,可是后来因为各种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陶修尴尬道:“不好意思,我给忘了…”许丛丛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还以为你帮我说过了呢,我还说陈老板听我说这话连骂都没骂我就直接答应了哈哈哈!”   陶修也松了一口气。   “听说最多明天就能过来,还有半个月就要展览了,我估计时间应该差不多。”许丛丛道。   “什么?半个月?”陶修惊讶道。   “咦你不知道?”许丛丛也很惊讶,“前几天刚下的通知,说是因为改成了巡回展,所以我们这边要提前半个月。”   “是么……”陶修心里着急,这下时间就更紧了啊…   “怎么了?”许丛丛见他表情不对劲,着急道:“你不会还有很多没做吧?”   “那倒不是。”陶修心想那这段时间肯定要忙展览的事情了,琴堂的身体怎么办?不过他也只是想想,没跟许丛丛说。   许丛丛走了之后钟启也回来了,陶修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师父身上,至少这半个月要他帮忙照顾琴堂了。   钟启表情很是纠结,陶修奇怪道:“发现什么了吗?”   钟启怪异的看着他:“发现倒是没发现什么…但是你确定那里面没有琴堂的同类?” 第五十一章   陶修听到钟启说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看着钟启发愣。   钟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从身后拽出来一个小女孩。   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的纱裙,头发被扎成两个圆溜溜的髻顶在脑袋上,这时正惊慌失措又恐惧的看着他们搅着自己的衣袖,整个袖子都揪的乱七八糟的。   “这是什么?”陶修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干。   钟启拉着那小姑娘在旁边坐下来,颇为感叹的看着她,然后道:“钟灵。”   “什么?”陶修没听懂。   钟启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笨,钟灵钟灵,钟表里催生的灵!”   陶修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低声吼道:“为什么你能说的这么自然??”   钟启理所当然道:“我以前见过啊,只是没见过这么…古色古香的…”   “你在哪见过??”陶修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钟启皱着眉头道:“我没跟你说过?你还记得以前有个经常开着宝马过来找我修表的老头不?”   陶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那个老头住在很远的地方,带来的是一个很普通的手表,手表已经破损不堪了,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他师父,开着车横跨了几个省过来找他,陶修还记得那时候他提出的建议是那块手表没有修的必要,但是他师父看到之后一句话没说就接过去修了一天一夜,把手表勉强维持了运转。   “你别告诉我那块表…”陶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是啊,他那块表是他从父亲留给他的,他去当兵的时候就一直带在身边,那表就有钟灵,不过那钟灵快要死了,他以为是手表快要损坏的缘故,但是实际上那钟灵是真的不行了,我就帮着看了看!”   “……”   钟启想了想道:“还有隔壁村那个小花家的老钟,还有你从我屋子里偷出去玩坏的那个小闹钟…”   陶修瞪大眼睛看着他。   钟启笑道:“好啦好啦骗你的,我也见得不多,不过那个老头那个是真的,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钟表真的能催生出灵这种东西的。”   陶修依旧看着钟启。   钟启不耐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就是个修表的,你别看着我跟怪物似的行不行,老子养了你这么大你连这点接受能力都没有?”   “……我能接受。”陶修闷闷的答了一句。   钟启这才满意的扭过头看着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他们,半天像是要躲过他们的目光似的转身爬到旁边的一个高椅子上坐着。   “所以这是…”陶修决定先问一句。   钟启的表情严肃起来,看着那小姑娘道:“你刚刚在那里是怎么跟我说的?说给这个大哥哥听。”   小姑娘立刻紧张起来,半天才小声道:“那你答应帮我找到主人。”   “我不是答应了吗!”钟启说着又要竖眉毛,想到对方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才勉强忍下来。   小姑娘这才放心了一点,但是似乎又忌惮着什么犹犹豫豫的说:“我知道那个琴堂,他不是个好人!”   陶修心里一惊。   “我也记得你,你是唯一一个把他带出去的人,在你之前的人都被他吓疯了!”小姑娘小声道,“因为他在的缘故,我根本不敢出来…”   “什么意思?”陶修奇怪道,他记得琴堂跟他说过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看到他的人…   小钟灵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们是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被你们看到的,虽然他和我不一样,但是他应该也是这样的。”   “不一样是什么意思?”陶修追问道。   钟启不高兴道:“你的注意点是不是不太对!”   陶修没理他又问了一遍。   小钟灵想了想道:“我从出现就是存在于那钟表上的,他好像不是,有点像被人强行塞进……”   “……他们用邪术将我封在那怀表中,我的身体早已不复存在……”陶修突然想起琴堂说的,他这一点并没有骗自己,陶修突然乐观的笑了笑。   小钟灵说完之后就消失了,钟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巧的怀表,那怀表表面的绿色玛瑙发着微微的荧光。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钟启把那小怀表重新放进口袋里,对还在发呆的陶修道,“你也听到了,你不是唯一一个被那个琴堂骗的人,但是你是唯一一个被骗到的人!”   “我不太明白。”陶修突然认真的看着钟启,“师父,你收我的时候跟我说我跟这个行当有缘,也许这就是我的缘分,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不愿意相信呢?”   钟启抓狂道:“我那是胡诌的,我完全是看你一副可以帮我干活的样子的!”   陶修看着他没说话。   钟启顿了顿,表情严肃了起来:“不是我不肯相信他,只是你要确保他值得被相信。我怕你受伤哎呀你怎么这么倔!”   陶修半天才叹了口气:“…我好喜欢他啊。”   钟启被这一句话暴击,突然也跟着红了眼眶。 第五十二章   陶修晚上回去的时候给琴堂带了他一直挺喜欢吃的小糍糕,琴堂虽然不用吃东西,但是由于陶修一直觉得他吃不到这些美食太可怜了,所以基本上看见什么都会给他带,时间一长,琴堂也渐渐习惯了跟着陶修一直一天三餐,只是稍微吃的少一点。   琴堂依旧不能走,所以他们依然是住在陈叔的屋子里,虽然陶修一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但是这个时候确实需要师父的帮助,并且他也是在无法确定如果自己把琴堂弄回了家里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就只能继续打扰。陈叔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是钟启一直忧心忡忡,天天看着琴堂的表情都不对。   “好几天没吃到有味道的东西了。”琴堂嚼着嘴里的小糍糕,软软糯糯的甜味在他的嘴里翻来覆去,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是啊。”陶修笑笑,“你这几天一直睡,也睡不够。”   琴堂的身体恢复的非常缓慢,明明他出现的时候也是这副躯体,但是现在很显然要虚弱的多,按照岱川的说法,应该是之前使用了替代品消耗了他身体的大部分机能,所以现在他连站也站不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也许会慢慢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但是也同样很有可能变得更加虚弱。   陶修从来不赌博,永远都是朝最好的方向努力。   “我这段时间估计有点忙。”陶修道,“你应该也还记得,上一次你身体复原也是我师父帮忙找的替代零件,这次也只能拜托他了。替代品估计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但是按照岱川说的,你的身体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完全合适的东西,就很有可能会更加不妙。“   “恩。辛苦你了。”琴堂点了点头,心疼的伸出手臂想要碰碰他。   陶修却下意识躲开了。   琴堂的手臂尴尬的僵在那里,然后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把手臂收了回去,陶修低着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饭了哦!”钟启过来叫他吃饭,陶修这才应了一声,慢吞吞的站起来。   琴堂刚想说话,突然瞟到客厅闪过的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一下子僵住了,眼神也慢慢的冷了下去。   陶修刚出去就被一直在客厅跑来跑去的小钟灵个撞了个正着。   陶修刚想说话,小钟灵煞有介事的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身后的房门,摇摇头。   钟启道:“她一直也没吃过什么东西,我带她回来吃点现在的东西。”陈宇达坐在一旁简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副场景,今天下午的身后钟启给他打电话,他刚刚还在为钟启主动给他打电话而高兴,下一秒钟启就说晚上要带着小女孩回来。他问是谁,钟启想也没想说是自己女儿。   这可把陈宇达吓了一跳,要不是现在下班指纹打卡,他早就跑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准备回去跟钟启问个清楚,谁知道真实的消息更加玄幻。   钟启之前确实有跟他说自己曾经见过那些不是人的东西,而且琴堂的存在也确实证明着这一点,但是说现在这个八九岁的可爱小姑娘也是他们其中一员,家里一共五个人,还有俩不是人,这种概率对于他这种一直坚持无神论的人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吃这个。”陈宇达给小女孩夹了一块红烧肉。   小女孩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把那肉夹起来塞进了嘴里。   “你明天帮我查查这块表的来历。”钟启说着从口袋里把小女孩的那块小怀表掏出来递给陈宇达,陈宇达接过来看了一会,没什么印象,只能先行拍下来明天去查查档案。   钟启把目标转移到陶修身上:“我找到之前给琴堂装的替代品了,但是这次不知道行不行…”   “不管怎么样也要试试吧。”陶修想了想,“要不先弄一点,看看琴堂的那块怀表有没有排异反应。”   “也行。”钟启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来追问道,“你问过他没有啊,他那以前的事?”   陶修有点尴尬的摇了摇头。   小钟灵正兴奋的跟鸡爪搏斗,闻言抽空答道:“他真的不是好人,你听我的没错!”   陶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钟启着急道:“你尽快问一下啊。”   “我会的…”陶修窘迫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钟启张嘴想骂,可是看他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少见的给陶修夹了块鸡肉:“安全最重要啊。”   陶修晚上是要和琴堂睡一起的,可是今天晚上他磨磨蹭蹭的很晚才上床,本来以为琴堂已经睡着了,谁知道他刚刚掀开被子爬上去,就觉得琴堂带着凉意的身体靠了过来,仅存的手臂搂住他的腰。   “你还没睡啊?”陶修小声问道。   琴堂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陶修都要以为那只是琴堂在做梦的时候,琴堂才小小声说:“我没有骗你。”   听起来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陶修突然笑了出来,翻了个身主动的把自己塞进琴堂的怀里,认真道:“我当然相信你。”   琴堂又停了好一会才别扭的补充道:“刚见面的时候,我确实是故意让你发现我的存在的…但是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带出去的人…”   “琴堂。”陶修打断他的话,神秘道,“我第一次去拜师的时候,他跟我说我和这个行当有缘,我一直相信到今天,所以现在才做了这个工作。无论你是不是骗我,我都不会后悔的。”   琴堂在黑暗中看着陶修发亮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陶修重新搂住他,闷闷的笑了几声:“放心啦,我会修好你的。” 第五十三章   陶修现在每天的工作可以说是非常繁忙了,几乎没有可以休息的时间,他要把展览要用的钟表再检查一遍,确认是否真的可以运作,以及作为主要修缮师,他还要去确认展览馆里钟表的正确摆放姿势,防止在搬运和展览的过程中造成文物的损坏,这么一来,他就更没有时间看许丛丛送来的书了,只能勉勉强强的挤出吃饭的时间能看多少是多少。   许丛丛父亲修订的地方志是这个城市将近几百年的历史,事无巨细都被详细的记载在了里面,除去那一本地方志之外,还有他父亲为了编撰而收集来的关于这个地方更早甚至是一些手稿,虽然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但是也确实有着不少的研究价值,陶修对待这些书本也是非常小心。   他们现在所在的办公场所是个民国时候的老宅,去年暑假搬过来的,这个宅子算不上什么文化遗产,本来也就是政府名下的,陈宇达看他们在里面工作的也挺舒服,就跟上面打了个报告把这个宅子正式批给了他们做办公室,原来的文物局也就变成了一个和文物保护有关的综合机构。他们这些手艺人,虽然算是有编制的单位人员,但是事实上大家关心手里的文物更胜过于关心单位里的人际交往,陈宇达正式通知他们以后能在这宅子里继续工作的时候,宅子里所有的工作人员还破天荒的一起聚餐庆祝了一番。   也就是那时候陶修和许丛丛才稍微熟悉了一点。   因为琴堂是在钟表库房发现的,他不太确定他是跟着局里的那些东西一起搬过来的,还是本来就是在这个宅子里的,但是根据之前琴堂所说的,他和这个宅子怎么说也应该有不小的关系,可是这个宅子的历史太短了,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陶修决定去找陈叔把他们刚搬过来时所有钟表的记录备份再拿过来看一遍。   陶修心里想好了,这才安心的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饭。   许丛丛大老远就看到陶修在这里发呆,兴高采烈几步走过去拍陶修肩膀,陶修一口饭还没有咽下去,被吓了一跳直接呛在喉咙里,咳嗽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许丛丛不好意思的帮他捶背,还要撇清责任:“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嘛!这几天我吃饭都没碰见你!”   陶修本来也没当回事,喝了口紫菜汤缓了缓,看着许丛丛红光满面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许丛丛突然羞涩的笑了笑,拖了个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神秘兮兮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陈老板要帮我找个实习生的事吗?”   “恩…”陶修确实还记得,“找到了?”   许丛丛笑了一声:“陈老板还挺厉害的,给我找了个小姑娘嘻嘻!”   不知道为什么,陶修突然想起那个天天把“我家丛丛”挂在嘴边的某位大仙。   “那岱川呢?”陶修忍不住问。   “岱川?岱川怎么了?”许丛丛奇怪道,“他没怎么啊,听说过了海选,这几天忙着拉票呢!”   “……”没想到居然还是来真的!   “我的意思是岱川知道你这里来了个实习生吗?”陶修问。   “知道啊。”许丛丛一副“这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的表情,“我早就跟他说过了!谁让他一直不帮我干活!!”   陶修刚准备继续问。许丛丛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拼命跟他使眼色。   陶修抬头看到食堂门口正好走进来一个女生,那女生大概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画着淡妆,看见许丛丛的时候还俏皮的冲这边挥了挥手,笑起来露出一边的酒窝,看起来倒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扭头一看,好么,许丛丛的眼睛都要变成心形了。   “那是你那新来的实习生?”陶修问。   许丛丛一把按住他的手指,着急道:“别指着人家啊!是吧?是不是挺好看的!”   陶修抽回手指承认道:“确实挺好看的。”   许丛丛立刻眉开眼笑道:“哎我这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你们在一起了?”陶修吃惊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刚来一个星期不到吧?   “没有啊。”许丛丛笑道,“这样的女孩子不能追的太快了~”   “……”果然还是认识的那个许丛丛。   陶修对于他这种花心大罗卜的属性早已习惯,继续吃饭。   许丛丛肚子里憋了一肚子话呢,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我跟你说,我准备让岱川搬出去住!”   “恩?”陶修一愣。   许丛丛变脸变得飞快:“他在我家住了那么久了,我很不方便的啊!”   陶修也不是很想知道是哪个方面的不方便。   “你跟他说了吗?”陶修问。   “没有啊…”许丛丛苦着脸,“这几天我根本没见着他人,而且怎么说啊,他又孤苦伶仃的,我不能把他赶回画里啊……”   确实不能。陶修心里吐槽。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几天在忙什么……”许丛丛埋怨道。   陶修看了一眼门口,笑道:“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啥?”许丛丛闻言下意识的抬头,看到陶修盯着他身后,也下意识的扭过头。   岱川站在他身后,墨绿的头发稍微长长了一点,不再是小刺头,而是被胡乱又精心的抓在脑后,两鬓依旧被剃的短短的,鼻梁上架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黑色眼镜,把他身上的放浪不羁的气息压得死死的,身上乱七八糟的十字架挂饰也没有了,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还是以前陶修看过的那件黑色加长羽绒服。   意外的很帅?许丛丛张了半天嘴还没说话,岱川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叠成小方块的纸片,打开送到他眼前:“我晋级啦!”   许丛丛看着那被叠的小豆腐似的晋级通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先回去啦~”那个实习生女生正好吃完饭路过跟许丛丛打了个招呼。   “恭喜…”许丛丛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话就被岱川打断了,“她是谁?” 第五十四章   许丛丛被岱川问的一愣,本来想说啥的也被打断了,半天才无辜道:“哦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新实习生啊…”   岱川闻言脸色一变,皱眉道:“你跟我说了?”   许丛丛哼了一声:“我当然说了,不过你大概在忙你的成名之路,没时间听我这些事情吧?”   “你不是有我吗?”岱川奇怪道。   连在一旁一直当摆设的陶修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指责道:“丛丛有你不如没你呢。”   岱川瞪了一眼陶修,拽了个凳子一屁股坐在许丛丛旁边,认真道:“你把她弄走。”   “我干嘛把她弄走?”许丛丛不高兴道,“没有她我这工作做不完你负责啊!”   “我负责啊!”岱川答应的倒是爽快。   许丛丛白了他一眼:“大哥这不是你能负责的问题好吗,你去忙你的事就行了,别操心我这了!”   “我这是操心你。”岱川皱眉道,“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把那个姑娘牵扯进来。”   陶修瞪大眼睛,什么情况!!   许丛丛赶紧摆摆手解释道:“大哥你别这么说话,搞得好像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似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那个姑娘现在是我的实习生!”   “现在?”岱川重点抓的不一般,“你的意思是以后就不是了?”   “……”许丛丛扒了一口饭,无语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岱川脸色瞬间一变,拍着桌子站起来,瞪大眼睛道:“你居然不对我负责?”   陶修目瞪口呆。   许丛丛一把拽着把他强硬的摁下来,小声道:“干嘛呢干嘛呢!别说的这么大声!而且我要对你负什么责…”   岱川义正言辞:“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现在你就要这样抛弃我了?”岱川声音声音大了起来,“你难道还想过要把我从你家赶走吗!”   “……”陶修不得不承认,真相了。   许丛丛有点尴尬道:“怎么可能……”   岱川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声音也温和了一点:“那就好。”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许丛丛闷不吭声的吃饭,岱川则一直看着许丛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陶修被低气压影响,也闷闷不乐起来,于是站起来告别,想要先回去挤出一点时间来继续看点资料,没想到他说要走,许丛丛立刻站起来跟着也要走。   “你们俩怎么了?”陶修和许丛丛一起去送脏盘子,他看着先一步到门口等他们的岱川,问道。   “没怎么啊。”许丛丛干笑道,“我们能怎么啊?”   再怎么样陶修也觉察出来不对劲了,于是把他拽到一边担忧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许丛丛脸上颜色变了又变,最后叹口气道:“我觉得他有点控制欲过强…”   “控制欲?”   “恩…”许丛丛小声道,“比如说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这种…”   “一般人都这样吧?”陶修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许丛丛尴尬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他好像把我也当成他的东西了……”   “……” 第五十五章   岱川看见他们俩出来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看也没看陶修,对许丛丛道:“我这几天都没什么事,我来帮你吧。”   许丛丛尴尬道:“不用不用,你不是还要继续比赛?我这里可以的!”   “可以你就找来个帮手?”岱川的脸色又阴沉下来,看得陶修也有点心里发虚,再看许丛丛,许丛丛压根头也不敢抬,偷偷摸摸给他使眼色,陶修不太懂为什么陶修这么紧张,但是朋友求助,他不得不吸引岱川的注意力。   “我找你有点事,你能过来一下吗?”陶修认真道。   岱川扫了他一眼,完全没当一回事,连嘴都懒得张。   “是很重要的事。”陶修强调道。   岱川这才不情不愿的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家那个又怎么了?”   陶修没想到岱川居然直接说出来了,有点尴尬道:“没怎么,好多了…”   许丛丛瞪大眼睛看着陶修道:“琴堂真的有事啊?不对,他怎么知道的?”   “……”陶修觉得岱川肯定是故意的。   岱川笑了笑,无辜道:“他不让我跟你说。”   陶修哑口无言的看着许丛丛。   许丛丛的脸上露出夸张的受伤表情,捂着心口对陶修颤抖道:“你居然瞒着我…瞒着我跟我家的大仙…”   “我没有!”陶修恼羞成怒,“琴堂是真的有事!”   许丛丛这才收回了夸张的表情,凑过去抱了抱陶修:“知道了啊,你不想让我知道是不想让我担心?我不问就是了,这几天你一直心情不好,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没?”   陶修被他这么一打岔,心里一直的压力确实松了一点。   “你是不是真的找他有事啊?”许丛丛突然道,“有事你就过去!作为大仙要乐于助人!”许丛丛说完把岱川往陶修那里一推,自己转身就走。   岱川阴沉着脸看着陶修:“你要是没什么事别怪我打你。”   陶修莫名其妙被威胁一句,有点无语道:“我找你真有事。”   “怎么了?”岱川不耐烦道,“是他又断了腿还是直接挂了?”   “都没有。”陶修笑笑,“他现在恢复的应该还不错,我师父正在找能够暂时给他替代的材料。”   “这个我知道,上次你不就说了。”岱川皱眉,“还有什么事?”   陶修耸肩道:“没事了。”   “???”岱川瞪大眼睛。   “你没看见丛丛不想跟你一起回去啊。”陶修丢下一句话转身也走了。   “……”   岱川气急败坏的几乎是飞回许丛丛的工作室的,许丛丛正教新来的实习生怎么给破旧的古画上保护层,岱川站在门口看着许丛丛微笑着拿着一个小刷子在地上的古画上来回刷,旁边的女生离他非常近,正认真的听着许丛丛的讲解。   “咳!”岱川不高兴的咳嗽了一声。   许丛丛头也没抬:“这真的没你的事,你真不用过来帮忙!”   “谁说没我的事?”岱川冷着脸几步走到里面,从柜子里抽出一个木质的卷轴,许丛丛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岱川把里面已经破损的画抽了出来,然后直接平铺在了地上。   “哎你拿这个干什么…”许丛丛赶忙过去要把那画收起来。   岱川冷冷道:“你们修你们的,我修我的。反正我也是因为这个才留在这里的,修好了我走就是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许丛丛小声道。   “额…请问这位是?”旁边一直站着女生有点尴尬,为什么有一种自己是小三的错觉?   “哦哦,!看我都忘了介绍了!”许丛丛拉过那个小姑娘,“她叫邱秋,是刚来的实习生。这位…是我的助手…”   “咦?”邱秋奇怪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岱川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邱秋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后背发凉,打了个哆嗦。   “他前段时间有点忙,这几天应该也没什么事了,也就一起来帮忙了…”许丛丛一边解释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画卷起来塞回去,一边推着岱川去坐下,过去跟他道歉,“你怎么了啊,就算要回去也得等我把那画给修好啊…”   “别告诉我你还真准备把我送回去?”岱川高声道。   “……没那个意思!”许丛丛立刻道。   “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岱川认真道,“从你光着屁股我就一直看着你了。”   “……”许丛丛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在现代这么说会被当成变态?你以后能不能别老提这个?”   “变态怎么了?”岱川认认真真的抬了抬眼镜,“我听说变态也挺萌的。” 第五十六章   “你都在外面看了什么东西!”许丛丛皱着眉头,“变态都是要被抓起来坐牢的。”   “谁能抓得住我?”岱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看他把画小心翼翼的又塞起来,表情也柔和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完全把自己当不存在的女生,拉着许丛丛的手臂凑过去,小声道:“丛丛,你过几天去看我的比赛好不好?”   “什么时候?”   岱川想了一会道:“我也不记得了,等我看好了跟你说啊。”   许丛丛还是挺够义气的,虽然他对选秀不是很感冒,但是毕竟是自己的朋友,他心想怎么着去加加油也是应该的,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因为展览会要开始了,如果时间刚好撞上的话,他肯定得搞这边的展览。   岱川不知道展览是什么,但是看样子许丛丛还挺重视的样子,就勉强点头答应了。   一整个下午,岱川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在许丛丛的工作室里帮着工作,一下午下来,连邱秋都跟他混熟了,倒是许丛丛有点看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许丛丛看着邱秋走了才皱着眉头道:“你一直跟她说话干嘛?”   岱川正在收拾东西呢,被问了一句有点莫名其妙:“我们在整理东西啊,肯定要说话啊?”   “工作的时候说说笑笑能干好吗?”许丛丛不高兴道,“她是刚来的,你又不是,你好歹还在这待了一段时间呢,怎么也跟着瞎闹。”   “瞎闹?”岱川笑出声,“我们又没有打打闹闹,怎么叫瞎闹呢?”   “什么我们!”许丛丛被说的没有什么话反驳,语气更不好起来,“你们才认识多久,就我们我们的喊?”   岱川顿了顿,笑道:“是是是,是我和她,我和邱秋。”   许丛丛也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表情依旧冷冰冰:“你晚上还有什么事要忙?”   “没有啊。”岱川想了想,“明天才开始训练。”   “还要训练?”许丛丛咋舌,“看来你参加的还挺正规的啊,别被骗了啊…”   岱川把东西收好顺手拎着跟着许丛丛一起出去,一边不高兴道:“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比赛好吗?”   “好好好。”许丛丛锁好门敷衍道,“苟富贵勿相忘啊。”   岱川哼了一声。   “所以你晚上没事咯?”许丛丛追问了一句。   “什么事?”   “既然都晋级了。”许丛丛笑了笑,“也得庆祝一下吧。”   “……”   许丛丛听到身边没有声音了,笑道:“你是不是感动的都说不出话……哎!”还没说完被后面的人扑了个正着,岱川笑眯眯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热情道:“谢谢你!”   “……”许丛丛下意识踹了他一脚,又赶紧在脸上擦擦,“亲老子脸干嘛!!!”   “哈哈哈哈!!”岱川一副诡计得逞的表情。   许丛丛住的地方离市里还挺远,所以他都是开车来回,路上正好能经过城市规划的美食区,就顺便带岱川吃一顿好的,许丛丛想了想准备带他去吃一点特别的东西,肯定是以前没吃过的。   最后吃的是日料。   岱川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华儿女,自然连日本是啥都不知道,吃的时候自然也是一副又涨了姿势的样子,看的许丛丛直想笑。他一早就发现了,岱川似乎对这个时代的新东西非常感兴趣,所有他不知道的他没有听说过的他都有非常浓重的好奇心,并且适应能力可以说是飞快了!   许丛丛觉得很神奇。   “你以前是什么?”许丛丛问他。   岱川想也不想:“神仙啊。”   许丛丛无语道:“神仙也得有个具体吧?比如说月老管姻缘,太上老君管炼丹?”   岱川干了一杯酒,白了他一眼:“那些都是骗人的。”   “什么?”   “没有那些东西…”岱川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对,没有那些东西!”   “可是你也是神仙啊?”许丛丛有点听不懂。   岱川又喝了一杯酒:“那不一样,我不一样!”   居然喝多了……许丛丛看着岱川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酒,赶紧上去拦住,岱川倒是很听话,被抢了酒杯就不再喝了,乖乖的坐在那里。   他们又坐了会,岱川稍微恢复了一点,两个人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刚出门就挺到一阵嘈杂声,虽然带着一位酒醉患者,许丛丛还是很想看热闹,于是抱着岱川的手臂把他往人群那边拖。   人群的中间是一个很血腥的场景,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把尖刀,地上是一条死去的蛇,旁边的一个笼子里还有一条,正蜷缩着缩在笼子的一角。   许丛丛刚看到就后悔了,他从小心就特软,根本不能看这种东西,一看就心里难受,更别说看这种现场杀蛇,眼看着那男人要捉另一条蛇,许丛丛拉着岱川就要走,没想到根本拽不动。   岱川直勾勾的看着那条蛇。   许丛丛恍惚觉得那蛇也在看着他。   “岱川?我们先回去了…”许丛丛小声道。   “好!这条蛇有没有人要的?毒?肯定没有毒!”那男人嗓门倒是大,“怎么做都好吃!”   许丛丛皱皱眉头,他最讨厌这种碰到什么就知道吃的!   不过有一个人反应比他大多了!岱川猛地向前一步,许丛丛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岱川朗声道:“残害生灵,你该当何罪!”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也没理他,估计是以为发酒疯呢。许丛丛把岱川拽回来,小声道:“你说什么?”   岱川压根没看他,仍然盯着那条蛇。   突然许丛丛感觉到了一股凉风,虽然这个天气有个冷风很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许丛丛觉得这股风吹得他头皮发麻。   “岱川!”许丛丛察觉到岱川的不对劲已经迟了,一阵狂风袭来,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许丛丛眼睁睁的看着岱川箭步走进人群中央,一把抱起那坨蟒蛇,又箭步走了回来,奇怪的是,周围的人群好像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似的。   “快走!”岱川催促道。   许丛丛几乎是下意识的踩了油门。   咦?什么时候上了车? 第五十七章   许丛丛把车子开回车库之后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当然不是因为喝酒,而是……   “卧槽!”许丛丛一扭头下意识的骂了一句,他看着岱川从后座出来,手里抱着一条最少直径得有七、八厘米粗的巨蟒,那蟒蛇缠在他的脖子上,圆溜溜的小脑袋竖起来看着他,又看看岱川。   “我靠你还真带回来了啊!”许丛丛后退一步,“这蛇也太大了!”   岱川表情一直很严肃,闻言撇了撇嘴:“这哪里算大蛇,当年吾友…”话还没说完岱川突然停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凶狠,“如出一辙!如出一辙!”   “怎么了你这是?”许丛丛看他手里抱着蟒蛇也不敢过去,只能靠嘴问。   “没事。”岱川叹了口气,然后扭头冲那蟒蛇道:“莫怕,现在没事了。”   那蟒蛇好似听懂了一般亲昵的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许丛丛惊讶道:“这蟒蛇能听得懂人话?不会也是个妖精吧?”岱川无语道:“现在哪那么多妖精,它只是能听懂我的话而已。”   本来还想着又见了世面的许丛丛:“……”   许丛丛是养过蛇的,有段时间很流行爬宠,他跟着朋友一起也玩过这个,那时候养的是一条黄金蟒,后来因为实在是没工夫照料,他就把那黄金蟒送给朋友,跟他的那些爬宠一起养了,谁能料到,现在家里又来一条!许丛丛看着那蟒蛇蜷成一团趴在沙发上,怎么看怎么渗人。   黄金蟒怎么说也是宠物蛇,而且家养的基本长不了太大,可是这蛇明显是野生的,看这个头,估计绞杀只鸡肯定没问题,那么大一坨瘫在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危险,岱川倒是完全无所谓,坐在他身边,一只手捏着他的脑袋,一只手顺着他的身子摸来摸去。   “你在干嘛呢?”许丛丛忍不住问。   岱川皱着眉头,手里的动作没停:“我觉得她好像怀孕了。”   “!!!”许丛丛震惊的瞪大眼睛,结巴道,“等一会,岱川,你不是要养吧?”   “养?”岱川奇怪道,“什么叫养?他无家可归了,我要收留他。”   “这就叫养…”许丛丛无语道,“爬宠可不好养,这看样子就挺能吃的,我以前养过,养这个可麻烦了,要不我明天联系一下动物园什么的?”   “什么动物园!”岱川突然声音放大,“我知道那个地方,那里是生灵该待的地方吗!?”   “好好好。”许丛丛赶紧道歉,“不要动物园!我给你找个懂这方面的朋友?”   “都是一丘之貉。”岱川站起来冷冷道。   “是是是。”许丛丛无奈的过去扶住他,站都站不稳了,还一本正经的要讲道理,因为回来的时候他一直抱着蟒蛇,岱川的身上黏糊糊的,加上他酒劲上来了又有点蜜汁固执,许丛丛是连拖带拽的把岱川拖到了浴室,给他找了个小板凳,让他坐着,然后自己给他放热水,趁着这个时间,许丛丛去厨房找了前天还剩下没烧的一条鱼,丢在了那蟒蛇的身边。   水放的差不多了,许丛丛架着岱川帮他脱衣服,想帮他泡个澡。   许丛丛从来没有见过岱川在他面前脱衣服,所以在扒开他衣服的时候,许丛丛几乎被眼前所见到的的惊呆了,岱川的身上从前胸到后背到处都是长长的疤痕,大多数已经愈合了,可是那扭曲的疤痕依然昭示着这个身体的主人曾经遭受了多少的折磨。   许丛丛小心翼翼的把岱川拖进浴缸里,看着他闭着眼睛歪着脑袋的样子,第一次想知道岱川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五十八章   许丛丛还在学说话的时候,他父亲就因为组织调动去了山西做调研,原本计划是去两年,可是由于工作的问题,一直到许丛丛上了小学,他父亲才回来。不过那时候许丛丛也没觉得缺少了父亲关爱,因为他老早以爸爸是个艺术工作者而感到自豪,虽然后来知道他老爹是个长得挺普通的老头还蛮难过的。   关于岱川的那幅画他虽然没有刻意去看过,但是还是有点印象的。他记得他那时候刚刚放学,回家的时候听到书房有声音,扔了书包过去看,就看到一个男人穿着袜子踩在桌子上正背对着他挂一幅山水画,他妈妈在旁边看着,一边提醒他小心点。看见他回来,许丛丛的妈妈过去把他拽过来,让他喊爸爸。   许丛丛理也没理,盯着墙上的山水画发呆。   他爸爸倒是也没觉得难过,倒是看他一副痴迷的样子还挺高兴,伸手把他接过去,抱着他让他靠近点看画,小许丛丛盯着画看了半天,伸手就给山脚下的画着的一个人的身上给了一巴掌。   吓得他爸赶紧把他放了下去,连连叮嘱让他千万注意。   他原本以为这是个什么名家画作,等到再大一点,某次问他爸爸的时候,他爸爸吃惊的说这就是普通的一幅画,在山西路边小贩那花了十块钱买的,这画上一没印章二没落款,而且画风也没什么特别,就算值钱也值不了多少。可是他爸爸神神秘秘的告诉他,他觉得这画有仙气!   就靠着这一个不靠谱的原因,他爹把那副山水画挂在书房挂了十几年,一直到他读大学之后,他爸爸意外的得到了一副正儿八经的名贵墨宝,这才把那幅画换了下来。   换的时候许丛丛不在家,只是放假回去的时候看到书房的墙上换了东西,觉得有点不习惯罢了。   可是如今……   许丛丛有一搭没一搭的拿毛巾在岱川的后背擦,真不知道如果他爸爸真的知道那幅画里有仙人,会怎么样…   岱川被后背传来的触感弄得身体发麻,脑子也清醒了一点,虽然晚上喝了酒,但是也就是刚开始有点酒劲,后面就剩下了困意,这迷瞪了好一会也缓了过来,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脱了个精光泡在浴缸里,许丛丛一副想心思的表情眼睛都不知道在看哪里。   岱川的身体往下一沉,许丛丛一下子擦了个空,整个手臂都摁进了水里,着实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岱川带着笑意的看着他,许丛丛有点恼羞成怒的把毛巾扔给他道:“醒了啊,醒了你自己洗吧。”   “谢谢丛丛。”岱川笑嘻嘻的接过毛巾,刚准备往自己身后擦,身子还没扭一半,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许丛丛,紧接着把身体整个没入浴缸中,颇为警惕的看着他。   “挡什么。”许丛丛耸耸肩,“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岱川沉声问道。   许丛丛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居然还被勾起了好奇心,拎着小板凳又坐了回去,认真道:“你身上的那些疤怎么来的?被人打的?”   岱川一愣,听完表情才放松了一点:“不是,谁能打的了我啊。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许丛丛眯着眼睛看他,撇嘴道:“神仙还会被人打?你不会不是神仙吧?其实是个大妖精?”   岱川被逗乐了:“神仙就不能打架了吗?”   许丛丛一想也是,这谁还没有点矛盾啊。   “哎你还一直没说过吧?”许丛丛笑了笑,“你以前是管什么的神仙啊?”   岱川表情一僵,然后神情迅速落寞起来。   许丛丛见他一副伤心的样子,紧张道:“发生什么了?”   岱川皱着眉头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我是管你的。”   “我?”许丛丛笑道,“管我什么啊?难不成我也是个神仙?现在只是投胎历练?以后还能位列仙班?”   岱川睁大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这下轮到许丛丛惊讶了:“卧槽还真是啊?”   岱川轻轻的叹了口气:“丛丛,我好想你。”   “???”许丛丛往后大退三步,震惊道,“what??怎么着,你不会说我们俩只见还有一段孽缘吧?”   岱川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   许丛丛震惊的不知道说啥,看着岱川半趴在浴缸上,隔着浴室里的雾气看着他,有点那什么诱惑的意思,实在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是。”许丛丛决定强行解释,“毕竟投胎了是不,就算我以前是个那什么,但是现在不是啊!”   岱川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你真信了啊。”   许丛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调戏了,顿时也顾及不上神仙的颜面,顺手拿起花洒直接朝他喷了一脸的水!   岱川被喷的往后一仰,手里捧着一手水就朝他砸过去进行激烈的反击!   总之一直到最后,两个人都洗了个澡。 第五十九章   许丛丛在卧室边穿衣服边跟已经把自己弄干跑到外面的岱川说话。   隔了个卧室,岱川说话他根本听不见,许丛丛想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养那条蛇,如果真的要养,他还得去找一趟他的朋友,买点东西回来,也想问问他为什么执意要救那条蛇,也很想问问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他明显感觉到岱川是在转移话题。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许丛丛有点不理解,想着想着还觉得有点委屈,明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自己的一切他都知道吧,可是反过来一想,他除了知道岱川是个大仙之外,什么也不知道,并且这个大仙还是岱川自己告诉他的。   实在是非常不公平。   “你怎么了?”许丛丛突然听到岱川的声音,本能的扭头,谁知道自己睡衣袖子还没有穿好,手臂伸了一半在袖子里,转了个身差点把自己拧了个一圈,往后一仰坐在了床上,一脸懵逼的看着岱川。   岱川站在门口看着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巨大的蛇,那巨蟒绕着岱川的脖子好几圈,剩下的部分缠在岱川的手臂上,粗大扁平的脑袋亲昵的搭在岱川肩膀上,跟着岱川一起盯着他看。   许丛丛被这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的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衣服穿好,咳嗽了一声道:“它醒了啊…”   “恩。”岱川点了点头。   许丛丛看他那个造型实在是担心,劝道:“蛇不能绕着你的脖子…他们的绞杀很厉害的…”   岱川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他的意思,然后了然的拍了拍那巨蟒的脑袋,那巨蟒倒是聪明,顺着他的身体爬了下去,一直到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地板上,许丛丛看着近在咫尺的巨蟒,也不知道是应该先害怕还是先夸一下岱川懂事。   “她不是野生的蛇。”岱川顿了一会道,“她也不是怀孕了,就是吃多了。”   “!”许丛丛一愣,“吃啥了?”   岱川摇摇头:“不知道,她是一只没有见过山林的蛇。”   许丛丛刚想说话,抬头看到岱川的表情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岱川的表情带着一丝痛苦。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忌惮岱川的缘故,那条巨蟒一点袭击人的动作都没有,乖乖的在地上游来游去,甚至还主动让许丛丛摸了摸脑袋,然后就乖乖的回到了之前一直趴着的沙发。   “你怎么了?”许丛丛觉得岱川的情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低落。   “没事。”岱川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我有点累,今晚先睡了。”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丛丛的问题又被他轻飘飘的放进了汪洋大海,这种软绵绵的感觉真是让许丛丛气不打一处来,坐在自己床上憋了半天还是想找岱川问问清楚。   岱川住在他隔壁,许丛丛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许丛丛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岱川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靠近床上的地方悬空挂着一幅山水画,在暖黄色的床头灯下发着淡淡的光,许丛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那幅画不是被撕坏了,现在还放在他工作台的柜子里呢,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岱川?”许丛丛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就又往前走了几步。   那幅画挂在那里,上面的山水画好像变成了真的一样,在许丛丛的眼里,都好像变成了生机勃勃的象征,那每一棵大树,每一丛鲜花,许丛丛好像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   许丛丛发现自己的手指没入了画中,再往前走,他的手臂,他的身体,全都慢慢被一层淡淡的暖光所包围,全部进入了画里。 第六十章   许丛丛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有点懵逼,他只记得自己经历了无比玄幻的一幕,走进了画里,等他再回过神来,就已经在这个一股原生态的原始森林里了!什么地方?许丛丛一边警惕的四处查看,想要找到岱川,另一边在寻找走出这片树林的路。地上的落叶很厚,一脚踩下去还有钟松松软软的感觉,可是这也意味着,就算有路,也要被隐没在这落叶中了。   他只能凭着直觉往下走。   不往上的原因纯粹是因为爬山太累了。   许丛丛往下走了一会似乎看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他朝那个方向走过去,等到找到那条小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树林,许丛丛站在地上才稍微找到点安全感,他扭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走过的树林,那些参天的大树耸立在他的身后,巍峨的大山直上云霄,上半部分甚至被层层云霭所包裹,根本看不到头,就是没爬过几座山的许丛丛也有点震撼。   可是爬山实在是要不得。   许丛丛只赞叹了伟大的大自然三秒就毅然决然的继续下山。   下山比上山容易的多,加上这一条小路蜿蜒向下,虽然看起来也挺长,但是总比在树林中漫无目的的往下走要好得多。走了没一会,许丛丛就发现自己已经能看到山脚下了,可是这一路上依然没有岱川的影子。   快要山脚的时候,许丛丛发现山脚下是有人的,从上往下看的话,人还不少,只是他们很奇怪,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城一圈圈的,不知道在干嘛。   “不会是作法吧?”许丛丛开始乱猜。   留了个心眼的许丛丛从后面绕了过去,这么一大堆人想上去问路都有点发怵,更别说这些人还一副古色古香的样子。虽然一开始许丛丛就做好这是穿越的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看到一大群穿着古代的衣服凑一起,还是有点怂的。   可是这也不是办法?许丛丛躲在一个大树后面着急的想,想绕过他们直接走肯定不可能,可是上去搭讪又不敢,正在许丛丛纠结万分的时候,突然人群扫动起来,最里圈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顺着继续往下的路走了,也恰好在这个当口,许丛丛看到那群人中间围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端坐在一块矮桌上,面带微笑的跟周围的人说话。   我靠他在这还怕个屁。   许丛丛大摇大摆的从树后面出来,准备找岱川兴师问罪。   岱川好像察觉到了似的,突然歪了歪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许丛丛赶忙摆手打招呼,岱川冲他笑笑,招招手让他过去,许丛丛抬起脚就要往哪边走,走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岱川会那么笑吗?   一身白衣长发飘飘的岱川确实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已经站起来了,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许丛丛的方向,许丛丛莫名其妙的觉得身上冒冷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有人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腰。   “谁!”许丛丛猛地一回头,却看到岱川嬉皮笑脸的站在他背后。   “你你你怎么在这?”许丛丛瞪大眼睛,看看那个微笑着的岱川,又看了看一身现代衣服短头发的岱川一时间有点懵。   “那也是我。”岱川指了指那个人群中间的岱川,“很早之前的我。”   “他在看谁?”许丛丛见那岱川还是看这边,疑惑道。   “当然是看我啊。”岱川笑道,“我现在这么帅,他当然羡慕我了!”   “……”   许丛丛觉得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说他胖他就喘,给根竹竿就能蹿上天,于是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所以那是你以前的工作?”岱川看着那被一群人包裹的自己,眼中流露出伤感,“也不算是工作啊,自愿的,也不给钱。”“慈善呗!”许丛丛好奇道,“没想到你以前还真是个好仙人啊!”   “当然!”岱川扬扬眉毛,指给他看:“你看那个穿黑色布鞋的老头,他家儿媳妇生了病,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都要不行了,病是我治好的,还有那家,被隔壁县里的恶霸抢了钱财,也是我给教训的,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的,剩下的更多的,基本上都是家里闹鬼或者是妖孽作乱。”   “你还管这个啊…”   岱川笑了笑:“是啊,不该管的。”   “走吧。”岱川顺手揽过他的肩膀,“回去吧。”   许丛丛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一晕,就失去了知觉。 第六十一章   许丛丛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空气中飘着一股方便面的味道,坐起来看见岱川围个围裙在厨房里煮泡面!可以说非常惊悚了!   “喂!”许丛丛站起来就要过去,谁知道腿软的站都站不稳,又坐了回去。   听到声音的岱川跑出来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许丛丛捏了捏麻的毫无知觉的两条腿,咬牙切齿道:“没事?你也没事个我看看?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了…”岱川答应的倒是迅速,扭头又跑回了厨房。   “你居然还不肯说!”许丛丛大骂道,“老子…”还没说完看到岱川端着一碗面过来,放在他面前。   “干嘛?”许丛丛冷着脸道。   “吃饭啊。”岱川眨眨眼睛道,“你不饿吗?”   “饿个屁啊,这是晚上…”许丛丛刚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劲,扭头看了看从窗户那里倾泻下来的阳光,异常明亮。   “……”许丛丛都要气笑了,“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了一夜?”   岱川有点不好意思道:“不是,从那边过来天就亮了。”   “怎么着,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啊。”许丛丛讽刺他。   岱川假装没听懂,把泡面往他那边推了推,笑道:“你先吃啊。”   许丛丛瞪着他,岱川也寸步不让的盯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许丛丛再一次败下阵来,错开了视线低下头吃面。   “你说说你那是怎么回事?”许丛丛实在是纳闷,那幅画明明就破了个大口子,现在还摆在他那小工作桌下面的柜子里呢,昨晚看到的那是什么?   “那是我以前待的地方。”岱川认真道,“是我过去的缩影,我把它保存了下来,具体的方法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只是一个回忆。”   “你们回忆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呢。”许丛丛问道,“可是那幅画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的那个不是画,只是一个入口而已。”岱川解释道,“我也是很少回去看看的,毕竟那只是回忆而已…”   许丛丛打断他:“岱川,你是什么仙人?”   “恩?”   “总要有个名字吧?”许丛丛皱眉道,“什么炼丹的太上老君那种的,你到底是哪个方面的仙人啊?”   岱川顿了顿,老老实实道:“山神,你看到那座山了吗?我是那座山的山神。” 第六十二章   展览会进行的比预期的顺利很多,一直担心出现的各种问题基本上都没有发生,只不过在临近展览的前几天,陶修和许丛丛跟着陈宇达跑上跑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由于他们俩算是年纪比较轻的,所以作为文物修缮的代表和展览方进行文物保护方面的交流。   不过忙归忙,陶修心情却很好。   一周前,钟启跟他说找到了琴堂那块怀表里的替代材料,然后在经过测试之后,确定是可以使用的,陶修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前,钟启几乎找过了所有可以使用的材料,其实钟表维修某些方面和做手术是一样的,它们也会出现排异反应,特别是在一些有年份的钟表中,如果使用的材料不合,会导致钟表的迅速腐化,而琴堂的情况,比这要严重的多。   尽管暂时找到了替代材料,但是琴堂的身体依然处于非常脆弱的状态,他的身体暂时恢复了,只不过这种恢复能够维持的时间谁也不知道,根据岱川的说法,每换一次零件,琴堂的身体机能就会下降一点。   不过总算是有了进展。   “我要累死了…”许丛丛抽着空瘫在陶修的身上,抱怨道,“陈老板干嘛要拉着我俩过来做壮丁!”   陶修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在外面不要叫陈老板啊,影响不好!”   许丛丛翻了个白眼:“是是是知道了,陈局长,陈局长行了吧?”   陶修无奈的笑笑。   许丛丛哀怨的盯着会议室的大门,不高兴道:“开个会怎么开这么久,我们今天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你回家干嘛?”陶修很奇怪,最近他发现许丛丛下班也不出去玩了,下了班就往家里跑。   “还不是喂我家的那个祖宗!”许丛丛叹了口气。   “岱川?”   许丛丛一愣,有点尴尬道:“不是…我没跟你说啊,他给搞来一条蛇……”   “什么?!”陶修吃惊的看着他。   “是啊,可粗了!”许丛丛一边说还比划给他看。   陶修震惊道:“那么粗,弄回去干嘛啊?”   许丛丛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哈哈哈你是不是没听过爬宠啊,弄条蛇当然是回去养啊,我以前也养过,后来没耐心照料就送人了!”   “……”   “找个时间带你回去看看啊!”许丛丛笑道,“本来我还不太想养的呢,不过最近发现它还蛮听话的!我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呢,叫小花。”   “小花?”陶修无语道。   “是不是很软萌。“许丛丛炫耀道。   “……局长出来了。”陶修指了指会议室门口。   许丛丛赶忙蹦起来站好,看到陈宇达一脸不高兴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陶修问道。   陈宇达无奈道:“咱们这次展览不是在周边几个兄弟市巡回展览嘛,他们想让我们这边带几个人过去。”   “保安?”许丛丛插话道。   “不是…”陈宇达看着他们俩,“带你们俩这样的。”   “……”   “这个我暂且还没表态,回去再讨论一下吧。”陈宇达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带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跟着陈局出来干活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下班时间比较随便,这边和展览馆沟通结束之后,他们基本上就没事了,许丛丛先一步走了,陈宇达问陶修要不要跟着一起回他家,陶修摇摇头,跟他道了声别就先一步走了。   自从琴堂身体恢复之后,他就想要搬回去,陶修本来就不太喜欢麻烦别人,这段时间因为要拜托他师父的问题,琴堂和他一直都住在陈宇达家里,加上后来又来了个小钟灵,非常的不方便。琴堂则是和小钟灵非常不对盘,对于回去这件事,琴堂也是百分百同意,尽管钟启一再挽留,陶修带着琴堂回去了。   陶修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什么声音,他估摸着琴堂在睡觉,就把脚步声放轻,小心翼翼的关门换鞋,进卧室一看,果然琴堂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后遗症,琴堂变得非常嗜睡。不过他也没打算吵醒琴堂,随手把书桌上的一大摞书抱了出去,摆在茶几上开始看起来。   那些书就是许丛丛之前送过来的书,从上次琴堂出事之后,他有点空就会看一点,渐渐还真的摸出了一点线索。 第六十三章   许丛丛他爹参与编撰的是这个市的地方志,从古代的地理划分一直到近代的地区演变,包括文化风俗等很多方面的记录,其中很大一个篇幅介绍这里曾经出现的商人或者权贵,而根据文献里的资料,他们现在工作的这个大宅的所在地,曾经属于一个姓金的大户,不过这个地方风水不太好,自从宅子建好时候,经常出事,先后发生过三次大火,最严重的一次将宅子烧的面目全非,金家也是在那场大火中全家殒命,几乎没有留下活口。   现在的宅子是后世多次翻修重建的,宅子里的很多古物都被国家收走了。   不过让陶修很在意的是,在地方志中记录金家的时候,有一句话是这么描述的,“姓金者,擅辨,亦通邪术。”   不过地方志中对于这句话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并且除了这句话之后,地方志里再没有出现过金姓一家,这让陶修有点奇怪,但是由于地方志所涉猎的方方面面实在是过于繁杂,陶修决定找一些更为细致的文献来寻找线索。   陶修看的眼皮发胀,本来一大早爬起来就跟着陈叔出去工作,一直到回来就没停过,这么看了一会他也有点困了。   于是陶修把看了一半的书半掩着放在一边,往下滑了滑,平躺着倒在沙发上准备眯瞪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累了,他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   他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条被子,然后他看到琴堂坐在沙发的一角正翻着他看的那本地方志,陶修本来还缠绵的睡意立刻消失了,他紧张的坐起来解释道:“我就随便看看。”琴堂看见他醒了,赶忙把书丢到一边,挪到他那边去,摁着他的肩膀把他压了下去:“你继续睡,你这几天太累了吧。”陶修挣扎着坐起来安慰道:“展览会嘛,肯定会忙一点的。”   琴堂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展览会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陶修一愣,随即想到自己在很久之前答应过要带他一起去展览会的,可是目前琴堂的身体状况,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体会突然崩溃,如果带出去的话出了问题应该怎么解决?陶修考虑的东西很多,他想,他一定要保护好琴堂,至少要让他先恢复身体……   还没等他想完,琴堂突然凑过来搂住了他。   “我没事的,我想去。”琴堂小声道,“我的身体暂时不会有问题。”   “好吧。”陶修被一抱心就软了,只能答应下来。   琴堂把下巴搭在陶修的肩膀上,眼中阴沉不定。   展览会如期举行,不过除了陶修在操心之外,许丛丛也没闲着。   “这时间又不是我定的。”许丛丛也觉得真是坑爹,好不容易等着岱川那边时间通知出来了,好嘛,怕什么来什么,两个的时间果然撞了,不过展览会要开三天,而岱川的比赛在第一天晚上就能结束。   “你们一共开三天,第一天不去又怎么样啊?”岱川明显不是很高兴,吊着一双夹脚拖鞋搭在茶几上不爽的抖抖,许丛丛过去把他的脚踢下来,顺手从他怀里把那条大蟒捞到自己怀里,在沙发另一边顺势坐下来,一边撸蛇一边解释道:“你要是第二天我倒没事了,第一天最忙啊,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差错,我肯定得在那里呆着,我们陈老板肯定不让我请假!”   岱川看着他抱着蛇一脸舒爽的样子,皱眉道:“你不是说不喜欢蛇吗?”   “谁说我不喜欢蛇了?”许丛丛睁大眼睛,“我以前只是嫌养蛇太麻烦,不过点点一点也不麻烦是不是~“说完还挠挠蟒蛇的下巴,那蟒蛇顺势亲昵的绕住了他的手臂。   可是这蛇是岱川他自己要带回来的,实在是抱怨都没有理由。   “那你就是不去了?”岱川失望道。   许丛丛躲过他的眼神,咳嗽一声道:“实在没有办法了。”   “好吧。”岱川站起来,颇为不在意道:“不去就算了,我晚上还有排练,可能回来的晚一点。”   许丛丛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觉得一阵风刮过,岱川已经不见了。   ……   “人好多啊…“陶修也没想到一个展览会会来那么多人,带着琴堂站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参观者惊讶道。   岱川一直站在陶修前面一点的地方,依靠着自己稍微高一点的身高帮着陶修隔一隔人群,可是陶修又担心他身体的情况,一直拽着他的袖子,好不容易挤进展览馆,遇到了正在门口看的馆长和陈叔。   “哎陶修?”陈宇达叫道。   陶修赶忙应了一声,从人群里挤过去惊讶道:“局长你来得好早啊。”   “你们怎么从这来?”陈宇达奇怪道,“工作人员可以从后门那边过来啊?”   “……”陶修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算了算了。”陈宇达摆摆手,“你们先去后面的休息室休息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们弄好也出来转转就行了。”   陶修拽着琴堂跑到后面的休息室,这才喘过气来。   “我的妈呀挤死我了。”陶修笑道,“我们还白挤了一趟哈哈哈。”   琴堂凑过去帮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心情也好了一些,笑道:“不挤一挤怎么感受这个氛围?都是来看你们的成果的啊!”   “什么成果…”陶修不好意思道,“他们来看的是文物,那可值钱多了,而且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成果…”   琴堂心里一动,突然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腰,温柔道:“我觉得你值钱多了。”   其实展览开始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他们本来也就是来转转以防突发事件的,相比前几天的工作来说,实在是忙里偷闲了,走在人群里,他们两个也像是来参观的游客一样,站在那些透明的柜子外面,看着里面精美绝伦的文物,陶修显得一直很兴奋。   “那个那个!”陶修低声道,“那个也是我修的!那时候那个指针都动不了呢!还有那个,那个应该是丛丛修的,哎呀修的真好,他真的很有天赋…”陶修赞叹道。   “你也一样很厉害。”琴堂笑道。   陶修眨眨眼,趁着别人不注意,小声笑了几声:“那当然!”   “陶修!”   陶修突然听到有人叫他,顺着声音一看,看到许丛丛正站在不远的地方踮着脚跟他挥手。   “你也来啦?”陶修带着琴堂走过去问道。   “是啊是啊。”许丛丛显然根本顾不上寒暄,“我要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陶修奇怪道。   “我刚旁敲侧击问了一下陈局,他说我们根本没事啊,就在这瞎转悠!我刚刚已经被不下十个人抓着做讲解员了!我是长着张讲解员的脸吗?”许丛丛郁闷道,“不过这不是重点,如果没什么事,我晚上能不能先走?”   “不能。”陶修冷酷无情道拒绝了他。   “我说真的…”许丛丛拽着陶修的袖子求他,“你和琴堂在这不是也行吗?我一会提前走成不成?”   “你在开玩笑吗?”陶修皱眉道,“晚上要清点展品,我一个人哪忙的过来?”   “你不是还有他?”许丛丛冲旁边的琴堂挤挤眼睛,“反正就是拿着清单清点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晚上真的有事!”   “什么事?”陶修问道。   许丛丛有点尴尬,不过还是诚实的说了。   “今天比赛啊?”虽然陶修对岱川参加什么比赛持保留态度,但是不过这种事应该还是蛮重要的。   “那你跟陈局长请个假。”陶修认真道。   “不不不。”许丛丛一把抱住陶修的手臂,“我请假要被他念死,反正他也抓不到!”   “……好吧。”陶修只能答应下来。 第六十四章   许丛丛还是很给面子的,一直到下午展览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跟陶修打了声招呼先一步溜了,陶修也是没办法,只能把清单给琴堂一份,让他帮着去请点,由于展览会上什么类型的文物都有,陶修心想着琴堂比较熟悉钟表那边,就让他去钟表区清点,自己则往陶瓷字画这边走。   其实这些清点大多数也就是走个形式,陶修心里明白,可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陶瓷那边的物件不少,为了便于展览,展览会也给独立弄出了一个小展馆,陶修刚刚走进去,就被正对面的一座一米多高的白色大缸吸引住了,那其实是个花瓶,只不过那个体积实在是像个大缸,放个人在里面绰绰有余,这让陶修有点忍俊不禁,古代有时候的审美还是很奇怪的。   不过吸引陶修的不是花瓶,而是上面的图案。整座白色的花瓶上面画满了图案,花花鸟鸟山山水水,可是乍一眼看过去,只有一样东西最为突出,那就是站在正当中的一个人,那人站在一座桥上,一手扶着栏杆侧着身子看着前方,那个人赫然就是琴堂,而那座桥和周围的景色,不就是他们工作所在的金家大宅吗!   陶修心中惊涛骇浪,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琴堂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大花瓶上,另一方为什么这金家大宅会出现在这上面呢?他一边想着一边手忙脚乱的用手机把图案拍了下来,准备回去问问是哪个师傅修缮的这件文物,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陶修?”陶修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吓的整个人一抖,下意识的往门口看过去。展览会已经结束了,所以为了省电,展览馆里的灯也关了一半,琴堂站在门口,恰好在一排关了的灯下面,整个人都显得有点阴森。   “你看好了吗?”琴堂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环境里晃晃悠悠像是冰冷的水,没有感情,“我来这边帮帮你?”   “没事了没事了。”陶修这才回过神来,几步跑过去抓着他的袖子往外拖,“已经看完了,我们回去吧。”   琴堂笑了笑,没再说话。   回去的时候陶修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他心里实在是太在意那个奇怪的花瓶了,可是琴堂一直在他身边,他也不敢把手机拍的照片拿出来看,思考再三,陶修还是问出了口:“你后来有没有想起来你那时候的什么事?”   琴堂似乎对他突然问出来的问题没有丝毫惊讶,只是顿了顿就认真的回答了:“说起来,我是有想起来一些事的,可是你一直没有问我,我也觉得这些事不重要就没说。”琴堂又顿了顿,“我以前,就是没有被弄到那个怀表…嗯,那时候我还是个普通人,我爹娘似乎很早就已经死了,因为我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了,但是我似乎一直过的不错,尽管没有爹娘,但是我却没有吃苦受累的记忆……我好像有个天赋……”   “天赋?”陶修奇怪道。   “你还记得我能辨别哪些钟表的真假吗?”琴堂皱着眉头,“我自己也非常奇怪,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根据,就是第一感觉,而且这种辨别的熟悉感好像是我很久就会的,所以我猜我应该以前就会这个…”   “然后我想起来一个名叫金爷的人。”琴堂想了想道,“其余的我就记不清了。”   “姓金者,善辨。”陶修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他扭头看了看琴堂,心里第一次有点不确定起来。   “你还记得这个姓金的其他的事情吗?”陶修问。   琴堂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   陶修确定琴堂还有什么没有说,为什么不说呢?陶修心里愤怒起来,为什么到现在依然不愿意说呢?琴堂察觉到了陶修的情绪变化,有一瞬间的茫然失措,但是很快稳定下来,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陶修的手,陶修下意识的缩了缩。   心里愤怒的不止陶修一个,许丛丛那边也不是很好过,虽然两个人愤怒的事情完全不同。   “我靠怎么那么多人!”许丛丛快要后悔死了,一方面不想让岱川失望所以偷偷跑出来看他的比赛,另一方面又不想让陶修为难,才勉强待到了展览快结束,谁曾想到一个比赛居然那么多人!等他赶到现场到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了!到处都是穿着五颜六色的小姑娘,手上拿着荧光棒或者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更诡异的是,许丛丛看到了川川我爱你这种谜一般的招牌,只能打从心里不想承认这些或许是喜欢岱川的。   许丛丛本来就是偷偷过来的,不想联系岱川,可是在门口实在是太扎眼了,一大堆的女生,男的屈指可数,他站在门口的十分钟内已经被不下十个女生搭讪问喜欢谁了,天知道他上一次追星的时候还是初中!   就在这样难熬的时刻,岱川的电话还打不通。   许丛丛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说给他买手机干嘛,联系又联系不到!好嘛他在里面吹着空调暖洋洋,自己在外面吹着冷风冻的特么鼻子都要掉了!就在他怒的准备要走的时候,通知可以进场了。   许丛丛拿的票是岱川给的,后来他说可能来不了了要把票还给他,岱川拒绝了,没想到又派上了用场。因为电话打不通,岱川也压根不知道许丛丛会来,许丛丛就这么伴随着拥挤着的人群进入了会场。这只是一个不太大的比赛而已,相比前几年的选秀而言,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了,毕竟现在各种选秀节目层出不穷,这也是许丛丛对于岱川要来搞什么莫名其妙选秀不怎么支持的原因。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许丛丛看了几个节目之后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炫目到看不清的舞台效果,乱七八糟的音乐,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会冒出来的尖叫,都在折磨他的耳朵和视力,尽管他平时也会去夜店玩,但是这种大面积的折磨他也是承受不来。   就在他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的时候,突然全场灯光一暗,所有的音乐戛然而止,许丛丛下意识的看向了舞台,只见舞台上的聚光灯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他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是岱川。   连许丛丛也必须承认,岱川非常适合这种带着仙气的衣服,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生生的压住了全场的尖叫,像舞台上盛开的一朵花。   可是声音一出来,许丛丛也忍不住觉得有点可惜,岱川压根没学过什么音乐,天赋也不算高,相比那些唱功好的,岱川这也只能算是普通水准,尽管舞台效果和长相加了分,但是依然掩盖不了他唱歌方面的缺陷。   分数很快出来了,明显不是很高。   许丛丛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就给岱川打了个电话。   “丛丛?”岱川声音听起来很惊讶。   许丛丛咳嗽了一声,安慰道:“没关系,唱功还可以继续练。”   “你说什么?”岱川顿了一下,惊喜道,“你来了?”   “嗯….”   “你在哪?”岱川问道。   许丛丛四处看了看,勉强说出了自己的位置。   “好,等我过去啊!”岱川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岱川背了个双肩包,带着个大帽子,摇摇晃晃的走在许丛丛前面,许丛丛哼道:“你就这么走了?不看结果了?”   岱川撇撇嘴:“还看个屁啊,那个分数,还能晋级怎么可能!”   许丛丛还是觉得有点难受,毕竟岱川一直为这事努力,现在就这么结束了,肯定很难受吧?他看着岱川好似完全不在乎的背影,有点说不出话来。   “岱川?”   ”嗯?”   “如果下次还有什么比赛,你也可以去参加!”许丛丛认真道。   “那可不去了,去也就那回事!”岱川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许丛丛一把上去拽住他的衣袖大声道:“你怎么能因为这次失败就对自己失去信心呢?“   岱川一愣,扭头看了看许丛丛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似笑非笑道:“怎么?怕我难受?”   许丛丛挣脱开自己的手,恼羞成怒道:“谁管你!”   岱川笑笑,弯了弯膝盖,让自己的目光和许丛丛的目光平行,认真道:“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我,觉得去当个明星很好玩才去做,现在发现也没那么好玩,所以我一点也不难过。不过你在为我担心?我很开心。”   丢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和玩世不恭,岱川认真的样子显得非常深情,那一双黑色的瞳孔像是吸引人掉进去的黑夜,许丛丛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岱川的脸在他面前放大,然后一个温热的嘴唇贴了上来。   “我发现更好玩的东西了。”岱川低声道。 第六十五章   陶修第二天一大早把琴堂丢在家里,自己则直奔工作单位,昨天看到的那个大花瓶他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很在意,决定去找单位修复陶瓷的老师傅问问,相比较他和许丛丛来说,单位里修复陶瓷的人要多一些,平均年龄都有五十多岁,大多数人不怎么喜欢出来和人交流,但是只有他们知道,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大师,在文物局没有完全成立之前,他们就开始帮助政府修复一些已经出土的文物,有几位还是曾经去北京故宫参与修复的大师,陶修对他们非常尊敬,一般情况下很少去麻烦他们。   陶修绕过侧边的一个小院才到了陶瓷修复区,虽然离上班还有一会,但是大多数老师傅已经到了,看见陶修都温和的冲他打招呼,有几个正好泡了茶过来,看见陶修好奇道:“小陶你怎么来这了?我们的东西都已经送过去了啊?”   “各位师傅们早上好啊。”陶修赶紧打了声招呼,然后解释道,“不是为展览会的展品来的。”   “那就好!”一个师傅爽朗笑道,“我们还以为弄坏了什么东西呢!”   “那你来这干什么?”另一个师傅疑惑问道。   陶修也顾不上其他了,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下。   “大花瓶?”几个老师傅听了他的话有点奇怪,互相看了看,然后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大的花瓶啊?”   陶修刚准备说话,被旁边一个正在喂野猫的老师傅打断了:“什么花瓶啊?你说的是那口缸?”   “缸?”陶修一脸黑线,“那还真是缸啊?”   那老师傅摸了摸野猫的脑袋,拍拍手站起来道:“那个我知道,是不是一个很大的白色陶瓷缸?上面还有绘画的那个?”   陶修点点头。   那老师傅这么一说,另外几个也像起来了,纷纷表示有印象。其中一个老师傅犹豫了一下道:“那东西确实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但是却不是我们几个修复的…”他往一个偏屋的方向努努嘴,“是石老一个人修的,具体的事情只有他才知道。”   陶修看了一眼那个屋子,很明显这里面最好的一间,突然想起来了,石师傅算是他们这里资历最老的师傅了,当时文物局建立也是他一手向政府建议的,当年作为代表去故宫博物馆还待了两年,当之无愧的文物修复大师,可是……陶修看着那几个老师脸上的同情,也有点头皮发麻,因为,听说那个石老啊,脾气不太好。   脾气不太好也得上啊。陶修硬着头皮过去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了一个很温和的声音:“进来。”   听起来没那么威严啊?陶修心里打着嘀咕推了门,一进去就被震了一下,屋子里的角落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陶瓷罐,碎掉的部分则整整齐齐的摆在屋子里的一座黑色木架上,一个老人坐在窗台前,正认真的拿着毛笔在给一个黑色的花瓶上色,听见推门的声音抬头看到陶修,不着痕迹的皱皱眉问道:“你来干嘛?”   陶修还真没想道石老居然知道他,有点紧张道:“我来找您问一点事。”   “问事?”石老眉头皱的清晰可见了,“我不是百科全书!问事找别人去!”   “……“陶修假装没听见,大着胆子问道,“我昨天在展览会看到了一个很大的花瓶,刚才几位师傅跟我说那是一口缸,是由您维修的,请问您知道那口缸上面描绘的是什么吗?”   石老听完猛的抬头盯着他,表情非常复杂。   “石老?”陶修有点奇怪。   “我不知道。”石老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你走吧,那口…缸我也是根据资料才修复好的。”   “那您能把那些资料给我吗?”陶修赶紧道,“我只要看一下就可以了!”   “你要知道那个干什么?!”石老突然大声道,“好好做好你们自己的工作!不要来找我指手画脚!”   “我没有…”陶修没想到石老说生气就生气,有点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资料…”   “没有资料!什么资料!”石老突然站起来,指着门口道,“出去!”   陶修也是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说了声抱歉退了出去。   屋子隔音并不强,陶修一脸尴尬的承受着院子里几个老师傅的同情目光。   “没事,石老就那样…”其中一个老师傅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他嘴硬心软,说不定没几天觉得不好意思,就会找你了。”   陶修勉强笑笑,跟大家道了别,准备去展览会场了。   石老听着院子里的声音渐渐停歇,才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毛笔,准备继续上色,可是却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不得不停了下来。   陶修并没有如愿得到石老师傅的回复,而他们市里的展览会已经结束了。陈宇达找了他一次,还是为了去临城出差的事情,陶修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琴堂看样子倒是还蛮期待的样子,陶修想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答应了。他们两个人正好,许丛丛肯定不愿意去,所以这事陶修也没跟他说。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陶修就接到了许丛丛的电话,许丛丛说是在他楼下等他,陶修趴到窗户上一看,果然看到许丛丛正斜靠在他车子上,笑嘻嘻的冲他打招呼。   “你不是不去的吗?”陶修给他倒了杯茶。   “谁说我不去的!”许丛丛着急道,“你不能老用固有思想看我!”   陶修没理他,自顾自道:“我们都坐邻市过来接文物的大巴过去,你开着车来干嘛?”   许丛丛一顿,哼哼道:“我沿路保护。”   “得了吧。”陶修翻了他一个白眼。   “哎!”许丛丛偷偷看了一眼还在厨房里的琴堂,小声道,“他也去啊?”   “嗯。”陶修点点头。   许丛丛眼睛一亮,高兴道:”那我更要去了!“   “……”陶修瞪着他,“说好的不当电灯泡呢?”   “嘿嘿嘿。”许丛丛假装听不懂。   在许丛丛的催促下,他们比原定计划提前了至少四个小时抵达了邻市,琴堂一直跟在陶修身后,帮着陶修拎着一些东西,许丛丛边走边羡慕的看着他们。   “你看什么?”陶修不高兴道,“岱川呢?”   “嗯?”许丛丛一脸做作的茫然,眼神乱飘,“他是谁!我不知道!” 第六十六章   这种感觉琴堂还记得,陶修的躲闪让他感到有些茫然又有些理所当然,不可能有人一直丝毫没有怀疑的帮助自己,出现信任的裂痕某些时候是一种很好的事情,至少他可以用某些手段或者是编造出某些故事来将这样的裂痕修补好。他不怀疑陶修对他的爱,就是因为这种爱的存在,他才可以断定自己的示弱或者坦白可以得到原谅。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琴堂堵住要去洗澡的陶修,问道。   “没有啊。”陶修回答的飞快,他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琴堂抿了抿嘴,只能往旁边让了让,在陶修进入浴室的前一秒幽幽的叹了口气。   陶修突然就疲惫起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浴室。   琴堂的身体依然在危险期,按照岱川的说法,这样的完好无缺也是暂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溃,明明这个时候最应该担心的是如何修好琴堂的身体,可是陶修就是没有办法忽视琴堂可能存在的隐瞒。   有隐瞒吗?答案很显然是肯定的,但是为什么不说呢?他觉得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而生气的时候,那时候琴堂怎么说的?我永远不会再骗你?陶修现在也不敢确定那些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那个时候琴堂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琴堂三缄其口也不愿意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真相,只是一段早已过去的往事。   趁着琴堂洗澡的时候,陶修把那块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的怀表拿了出来,放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自己观察。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块怀表的花纹和结构,他只是看了一眼,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怀表上是刻着花纹的,他也早已仔细的看过,怀表上雕刻的是他们工作所在的那座宅子的部分景观,这也证明了这块怀表和那座宅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琴堂也是如此,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是那座宅子里的一员。   可是这次他突然又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因为他突然发现,这块怀表上面雕刻的微观画,和展览会上那口白瓷缸上的绘画竟然是相同的!两幅画共同描绘了一个诗情画意鸟语花香的古宅,除了中间那个神情忧郁的琴堂。   琴堂推门出来就看到陶修拿着怀表坐在桌子前发呆,下意识叫了一声。   陶修一扭头就看到琴堂半裸着身体,正一边擦头发一边担心的看着他,琴堂完整状态下的身体非常漂亮,因为长时间不接触太阳,整个身体非常白皙柔软,但是只有陶修知道那绝不代表他是孱弱的,他的力量隐藏在那些看不见的皮肤表层下面,每一次触摸都能感受到他肌肤的跳动。   琴堂很显然也发现了陶修的走神。   他几乎是故意的放慢了脚步,站在了陶修的面前,然后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帮助他放下了手里的怀表,然后抬起了陶修的下巴,温柔又强硬的吻了上去。   不能这样,陶修告诉自己,他要问琴堂的事情还有很多,他需要知道琴堂瞒着他的事情,也需要知道琴堂对他的真心。   可是琴堂咬着他的嘴唇,微微的刺痛感让他沉迷又兴奋。   他太喜欢和琴堂接吻了。   吻着吻着琴堂突然矮下身子双手穿过陶修的腰部,将他整个抱了起来,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把他扔在了床上,陶修这才回过神来,颇为惊异的看着他,琴堂看着他,手往后摸了摸关掉了台灯,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陶修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很快床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压感,陶修张张嘴刚准备说话,就被凑上来的琴堂吻了个正着,陶修绷直身体,僵硬的接受着琴堂的索吻。   “你不喜欢我了吗?”琴堂松开他的嘴,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问。   陶修浑身一震,放松了自己,伸手抱住了琴堂的腰。   琴堂笑了笑,在他脸上胡乱的亲着,声音模糊的有点委屈:“我好想你。”   陶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难受起来,他想起他第一次主动亲琴堂的时候,自己喝了一点酒,带着某种不敢说出来的渴求也不经大脑思考的亲了上去。   他还记得琴堂说:“……我自然也是心悦你的。”   为什么现在他感受不到了?   琴堂亲着亲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准备凑上去安抚的亲亲他的脸,突然感觉到他的脸上湿润一片。琴堂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陶修居然哭了!他几乎是立刻从陶修身上翻身下来,过去打开了床头灯,然后就看到陶修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眼泪糊了一脸。   琴堂脸上放松的神情一闪而过,很快变成了抱歉和担忧:“你不愿意是吗?是我的错…”   陶修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摇摇头。   好时机,这个时候稍微坦白一点可以获得更大的信任,琴堂在组织语言,到底要说出来多少。   可是还没等他张开嘴,陶修突然轻轻说道:“我14岁就去师父那里学习修表的技艺了。“   琴堂点点头,陶修跟他说过。   ”在那之前,我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陶修没有看他,小声道,”你不奇怪吗?初中还没毕业的我为什么要去学这个…”   琴堂不太明白初中时什么意思,只能默默的听着。   “……因为我没有地方去了,我的家没有了,又没有钱哈哈…”陶修说完松了一口气,甚至还笑了笑。   琴堂一愣。   “你知道农村那种田埂吗?就是那种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那种…”陶修笑了笑,“我以前小时候就喜欢在那里跑来跑去的玩…那天我在上学呢,突然我大姨来学校找我,说我爸妈出车祸,我不相信,我们那个小村子连个正经的马路都没有,哪有什么车祸…”   陶修的声音低下来:“然后我大姨把我拖了回去,我才知道我爸妈在我经常走的田埂上,因为高低差没看到对面开过来的卡车,那卡车也没看到路面,直接压了下去。”   琴堂抓住陶修的手。   陶修没有挣扎:“我跟着大姨过去的时候,我爸妈的脑浆还在旁边一个土房子的墙上呢!”   “陶修…”琴弹不知道陶修的过去,以前也没有想去了解,更不知道为什么陶修要跟他说这些……   “没事!”陶修笑道,“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你看咱么俩都挺惨的,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琴堂张张嘴,本来心里想好要说的话,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琴堂什么都没说,陶修一大早睁开眼看着酒店的天花板有些无奈,昨晚说完之后,琴堂突然抱住他连连说了几声对不起,陶修尽管不知道他有什么顾虑,但是也不想让他这么为难,只能抱住他不说话。   最后是谁先睡着的,他也不太清楚,只是做了一夜的梦。   他起来的时候琴堂已经不在了,陶修四处找了找也没见到他,出去碰到刚刚出门的许丛丛问了问,他也没有见到琴堂。   虽然知道琴堂不会离自己太远,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有人见到他,陶修也有点着急。   回房间的时候他一眼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怀表,突然心里一动,琴堂不会是又回怀表里了吧?   陶修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能感觉到,琴堂对那块怀表是非常排斥的,自从丛怀表里出来之后,几乎是没有再回去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回去了?   陶修想想之后把那怀表装进了口袋里,收拾了一点东西跟着许丛丛赶往了邻市展览会的现场。 第六十七章   邻市的展览会是直接开在了博物馆,他们的博物馆很大,又一个专门可供展览的区域,陶修和许丛丛两个人和主办方那边说好就基本上没事了,正好顺便还能逛逛这边的博物馆。   “哎琴堂怎么没来啊?”许丛丛倒是一直很好奇。   陶修摇摇头:“他有一点事。”   许丛丛担心道:“有什么事啊,他又人生地不熟的,可不能瞎跑,要是出事了咋办!”   “你是不是操过了心…”陶修也有点无奈,“他没有瞎跑,就会有点累。”   “真的?”许丛丛明显不是很相信,“我看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啊?”   “咦?”陶修自认为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啊。   许丛丛盯着他看了半天,叫道:“看吧!我就知道!昨天晚上我还看到琴堂一个人站在门口的走廊上不知道干嘛呢!”   “什么?”这次陶修是真的惊讶了,”什么时候?”   许丛丛想想:“十一点多吧,我定了外卖出来拿来着,我看见他在你门口站着,看样子愁思满面的,我还跟他打了个招呼呢!”   陶修估计那时候他已经睡着了,那琴堂呢?他出去干什么?这么一想,他也不是很确定琴堂是不是回到了怀表里,如果真的走了怎么办?   可是问题是,他能离开这怀表独自行动吗?陶修心里乱七八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口袋里的怀表。   冰凉的怀表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岱川呢?”陶修想来想去还是找岱川比较方便,“他比赛不是淘汰了么?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什么啊!”许丛丛整个人都炸起来,“我这是出差呢!他过来干嘛!耽误我工作!”   陶修看着许丛丛一只手上还抱着个冰淇淋,发自内心道:“我真不觉得你是来工作的。”   许丛丛跟着看了一眼手里的冰淇淋,哼哼了一身舔了一口:“你懂啥,冬天吃才有感觉。”   “是是是。”陶修懒得跟他在生活方式上较真,“他要事没事你把他叫来吧,我正好有点事找他。”   许丛丛瞪大眼睛,然后疯狂摇头道:“我才不找他!你要找你自己去说!”   陶修看着半天总算是看出来点啥:“你是跟他吵架了?”   “吵什么架!”许丛丛一听更要炸,“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吵什么架!!”   “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能吵架?”陶修问道。   “……”许丛丛决定跳过这个问题,“反正你要找你自己找!”   “好吧。”陶修只能答应。   他们中午吃了顿简餐就分散各自行动了,陶修想了想,直接去了瓷器展区,那口白瓷缸作为他们市的文物也跟着一起过来展览了,陶修想顺便多看看上面的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到那里之后发现那口瓷缸面前还站着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凑在那瓷缸面前看的倒是很仔细,边看还边点头,好像真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似的。   “很喜欢?”陶修想了想还是上去搭了一句话。   那中年人听见有人跟他说话,乐呵呵道:“好东西,好东西。”   陶修沉默的看着那口瓷缸:“其实这件没有什么特色,也不算最突出的杰作…“   那中年人笑道:“一看你就不是行家吧,这白瓷最早出现在东汉以前,宋朝是巅峰时期,但是说真的,这么大的白瓷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不像是官窑出来的东西。”那中年人凑上去看了看,又指着那上面的画给他看,“你看,这画你见过没?这可是咱隔壁市的一个宅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白瓷不但是在咱们这附近烧的,而且说不定跟那宅子有一定关系呢!”中年人说到最后已经神神秘秘起来了。   这些都是陶修知道的,但是这些这个中年人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只是去过一次就能对得上吗?   那中年人似乎看出来陶修的怀疑,依旧乐呵呵道:“怎么着,还不信啊?偷偷告诉你,那宅子祖上还跟我祖先有关系呢!”   “什么关系?”陶修下意识问道。   ”啧啧…”那中年人背着手摇摇头,“这可怎么说啊?”   陶修没想到这一趟居然有这种发现,难道这个中年人是金家的后代?他会不会知道当年的一些事?   “是这样的,我是邻市文物局的,现在我们工作的地方就在那个宅子里。”陶修苦笑了一下,“现在好像说要保护古建筑,要把我们给搬出去,这不,我还想知道那宅子到底是不是古建筑,如果不是,我也好早点跟领导汇报一下,省的麻烦。你看你知道什么?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啊?”   陶修也知道自己的理由过于牵强,但是好在那中年人压根没想太多,一听说他是文物局的,立刻恭敬了一些,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毕竟是祖先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另一方面他似乎看起来也挺感兴趣。   陶修和中年人约到了博物馆的餐厅,简单的聊了聊。   按照中年人的叙述,他家的祖先早年是在金家工作的,后来金家发生了一场大火,金家几乎都被烧了个干净,他家祖先逃过一劫,就跑到这边定居了。   很简单的故事,陶修有点失望,大火的事情他也知道啊…   突然那中年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道:“哦对了!听说那个金家风评可不太好,听说会什么邪术,哈哈哈不过这也没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灭了门。”   “邪术?”陶修第一时间想到了琴堂,这会和琴堂有什么关系吗?可是这些也只是这个中年人口说无凭,毕竟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再追寻当年的线索实在是太难。   第一天的展览结束,陶修满腹心思的回了酒店,给岱川发了条信息,岱川回的倒是快,说明天就能过来。   陶修躺在床上,把那怀表举起来对着灯光晃来晃去的看,怀表依然在嘀嗒嘀嗒的运转,鎏金的表壳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琴堂…”陶修喃喃的喊了一声。   突然他感觉到手中的怀表温度陡然升高,热的吓人!陶修下意识把那怀表扔在了床上,还没等他翻身想看清发生了什么,琴堂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陶修脸上一喜,可以下一秒琴堂却欺身向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扭曲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陶修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的措手不及,被掐着喘不上气,根本说不出话,琴堂手中用劲,仍然在逼问:“你不是说要救我的吗?” 第六十八章   陶修死死的抓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表情痛苦的看着面目狰狞的琴堂,他的眼睛睁的发酸,眼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睛里涌出来,琴堂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是跟着一紧,手上也下意识的松了松,陶修赶紧大口大吸了一口空气,才勉强回过神来。   陶修刚想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卧槽你怎么来了?”许丛丛刚出门口准备去找陶修就看到岱川从电梯口出来。   岱川看见他立刻笑眯眯道:“我来接你啊~”   “什么?”许丛丛往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他。   “陶修跟我说你很想我,我就来了!”岱川认真道。   许丛丛心里骂了一句,强调道“我跟你说,我可是个直男。”   “直男是什么?”岱川装傻的歪歪头。   许丛丛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那种!”说完他过去敲陶修的房门,想问他吃不吃夜宵。   岱川从后面贴上去一把搂住了许丛丛,又腾出一只手来掐指算了算,严肃道:“我觉得你挺喜欢我的。”   “……”许丛丛手肘往后狠狠一撞,“放开老子!”   挣脱开之后就开始砰砰敲门。   陶修被压在床上张张嘴刚想喊出来,琴堂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的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掐着他脖子的手竟是又用力起来,陶修的一声叫喊被掐在了嗓子里,表情更加难过起来,他几乎无暇顾及门口的敲门声,只是痛苦的盯着琴堂。   突然陶修的瞳孔猛的放大。   许丛丛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听到里面的声音,疑惑的自言自语道:“难道出去了?”   岱川倒是没当回事的凑过去:“不如回你房间啊,反正我今晚肯定跟你睡!”   “为什么跟我睡!”许丛丛白了他一眼,“自己开房去!”   “我没有身份证啊!”岱川理直气壮道。   “……”许丛丛忍了半天才忍住没吐槽他还知道自己没有身份证啊!   许丛丛被压的难受,刚想动一动,岱川突然表情一变,一把扯住许丛丛往后拖了拖,自己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房门。   许丛丛被他这一连贯的动作惊的瞠目结舌,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紧跟着上去看到屋内的景象顿时心里一紧。   屋子里一片狼藉,琴堂背靠着墙狼狈的坐在地上,陶修满脸焦急的半跪在他身边,双手捧着琴堂的脸,帮助他勉强抬起头来。   许丛丛一脸惊骇的盯着琴堂的脸,他的脸一大半已经看不出形状,混杂着透明的粘液和鲜红的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滴着,只剩下一只眼睛痛苦又悲哀的直视着前方,陶修脸上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可是琴堂连一个目光也没有停留在他脸上。   岱川反应最快,一个健步冲过去,将陶修用力的拽到一边,陶修整个人跌到床上翻个身又爬起来想要往琴堂身边扑过去,岱川拽着他把他扔向许丛丛的方向,吩咐道:“抓好了!”许丛丛赶忙抱住挣扎的陶修。   岱川冷冷的站在琴堂面前,许丛丛这才注意琴堂的双腿双手已经不见了,琴堂依旧呆呆的看着前方,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岱川一脚抵在琴堂道胸口,冷哼一声:“真是孽障。”   ”呵呵。”琴堂突然笑了笑,这么一笑好像停不下来似的,“哈哈哈孽障!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救救他!”陶修尖叫一声,猛的挣脱开许丛丛,扑过去道,“你能救他的吧?你救救他啊!”   岱川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救他?他刚才要……”   陶修哭的几乎喘不上气:“没关系没关系,你救救他吧!他好疼的……”   岱川顿了顿,看了一眼床上那早已崩裂的怀表,勉强道:“我没有办法救他,但我可以帮你先一步保存他的形体,你要尽快把那怀表修好。”   陶修也跟着看向了床上的那块怀表,赶忙扑过去拿东西小心的把那些零件收好,连声道:“好好好…”   岱川看着脸上连眼泪都止不住的陶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最多三天了。”   陶修浑身一震,然后狠狠吸了吸鼻子,点头道:“我知道了。”   琴堂听到这句话突然动了动,看向了陶修的方向。   岱川往中间走了走,挡住了琴堂的视线,他叹了口气,在空中划了一道线,那道线发出淡淡的白光,慢慢的往下铺展开来,随着白光的下移,一副风景优美的山水画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许丛丛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睁大眼睛的看着岱川,岱川冲他笑了笑,然后矮下身子把琴堂抱起来,扔进了画里。   陶修见他看也没看就扔进去了,着急的蹿过去,可是哪还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不用担心啦。”许丛丛虽然也不是很确定扔进去有没有关系,但是他还是过去安慰道,“我去过一次,放心,岱川会安排好的。”   岱川也点点头:“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   陶修愣愣的站了半晌,才脱力一般的坐回了床上。   当晚陶修就回到了市里,由许丛丛和岱川在这边继续出差。   一直到送走了陶修,许丛丛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可是一回头看到岱川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有点紧张起来:“怎么了?”   岱川摇摇头,过了一会又有点疑惑的问道:“丛丛,如果我想杀了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许丛丛一愣,然后恶狠狠的踩了他一脚:“谁喜欢你啊!” 第六十九章   陶修赶回家的时候凌晨2点,他一边开门一边焦急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他知道三天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也不免的有些惊慌失措。   好不容易把钥匙捅进了钥匙孔打开门,他心里盘算好的怎么去看资料怎么去寻找维修的材料等等突然消失了,他愣愣的站在门里,箱子早就倒在了一边,该怎么办呢?陶修愣愣的看着屋子里,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他脖子上还残留着被掐住的疼痛,陶修双手捂住脖子,慢慢的坐到了地上。   几天前,这里还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可是转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可能,也许是最坏的那种可能,他再次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孤独又普通的生活。他歪了歪身子靠在鞋柜上,突然觉得很冷,这时候他才发现他走的匆忙,外套都没有穿。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回到了那个初中的教室,别人哗啦啦的读书声在他耳朵里都是吵闹的背景,他只听到他的大姨朝他大声吼:“你爸妈死了!”   死了!谁知道死是什么意思?陶修愣愣的想,也不过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也不过就是他们冰冷又破碎的身体再也无法完整温暖,也不过就是再也没有家,没有爱。   琴堂死了怎么办呢?陶修突然想到,他的身体应该会完全消失吧,他这个人存在也没几个人知道,如果消失了大概也没几个人难过,存在的痕迹也会慢慢消失,就像他当年一样,就连他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每天要走的上学的路。   陶修全身被冻的发冷的时候才勉强回过神来,他站起来,准备去厨房烧点热水。   厨房和走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陶修四处看了看,他看到了墙上贴着的小纸条,那是陶修之前贴的,上面写着一些厨房使用注意事项,是给琴堂看的,琴堂刚来的时候对这些厨房器材非常感兴趣,陶修心想不如直接教他得了,还就真的给写出来一份注意事项,什么糖盐酱油的位置啊,多大的火啊,电磁炉怎么用啊微波炉怎么用啊……琴堂学的倒也快,有段时间他在家待着,陶修回来还就真吃上了做好的饭。   还给他感动的不行。   陶修笑了笑,把那张纸条拽了下来,突然他发现在纸条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这个是什么意思?”琴堂拿着手机给陶修看。   陶修一眼看到屏幕上的小爱心,笑眯眯的给他双手比了个心:“就是爱你,比心心的意思。”   这是他们去临时之前发生的一个很简单的对话,这样的询问在琴堂在的时候就没有停过,他是很认真的想要融入这里的生活的,或者说,他是很认真的想要融入有“我”的生活的。   陶修整个人突然振奋起来,还有时间啊!这三天怎么说都够了!陶修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这几天的计划,一把抓着那张小纸条跑进了卧室。   一直到天亮,陶修都没有抬起头来,他有些焦躁的揉了揉眉心,他阅读的速度不够快,剩下没看完的资料看了大半,但是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仍然不知道这块怀表最早出现的年份,没有办法估算出年代,这给修复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陶修给他师父钟启打了个电话,希望能再把那块怀表拿去专业的鉴定局鉴定一下,顺便和师父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钟启接到电话就起床了,洗漱好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陈宇达,陈宇达愣了愣,推了推眼镜奇怪道:“你起这么早干什么?”钟启瞪了他一眼,没跟他说话,转身去了书房。   “哎怎么了这是?”陈宇达赶紧放下报纸跟着去了书房。   钟启白了他一眼:“陶修马上过来。”   陈宇达闻言一愣:“他不是去邻市出差了吗?”   钟启整个人就有点冒火气:“我怎么知道!肯定是有事回来了啊!不然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陈宇达恍然大悟,”你这是起床气?不舍得骂徒弟,气就撒我身上?“   钟启扭头看了他一眼。   陈宇达立刻又恢复笑眯眯的样子:“是是是,撒我身上,随便撒。”   “滚出去。”钟启怒道。   陈宇达凑过去心疼道:“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啊,你先吃饭?我煮了粥。”   钟启转身就是一脚踹过去。   “好好好,我先出去。”陈宇达叹口气。   钟启还是看不过去补了一句:“等陶修过来一起吃。”   陶修跟师父打了电话就随手抓了几本可能有内容的书塞到书包里,然后就飞奔出门了。   没过一会就到了陈宇达的家。   陈宇达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估计也是知道他是急事,也就没问他展览的事,可是陶修一开门看到陈宇达倒是突然想起来了,赶紧解释道:“许丛丛在那边呢,我这边…出了点事,就先回来了。”   “没事没事。”陈宇达摆摆手,“本来也没什么事,你师父在书房呢。你正好去叫叫他出来一起吃饭。”   陶修点了点头就冲进了书房。   虽然陶修在电话里没说什么,不过这么着急,钟启估计也就是琴堂的事,就提前把之前整理的资料找了出来。   “这次怎么了?”钟启虽然猜出来是琴堂的事,但是他也没想到琴堂的身体这么快就不能用了,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   陶修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钟启过去打开一看,吓了一跳,这哪还能看出来是个怀表,整个怀表几乎完全碎了,零件都零零散散的堆在一旁,只剩个表盘还稍微有点形状。   “这是怎么回事?”钟启吃惊道。   陶修想尽量的表现的云淡风轻一点:“他身体支撑不住了,我得带回来赶紧修。”   他当然听出来了陶修语气里的哽咽,但是他没有询问,而是严肃道:“还有多少时间?”   陶修咳嗽了一声,把自己颤抖的声音压的平稳一点:“岱川说还有三天。”   “岱川就是上次过来的那个人?“钟启想起来了。   “嗯,现在琴堂的躯体就在他那里保存着……”陶修解释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吧。”钟启叹口气,走上前去拽着陶修要出去。   “干嘛!”陶修奇怪道,不是要研究吗?   “你不吃饭了啊?”钟启瞪了他一眼,“一大早把我吵醒,我连饭都没吃,怎么着现在还不想让我吃饭了啊?”   陶修顿时气势就弱了:“那你去……”   “去吃饭!”钟启怒道,“怎么着我和你领导等了你一早上,你连顿饭也不想吃啊!”   陶修只能跟着出去了。   陈宇达没问发生了什么,他对这些其实不太感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现在也急不得,不过能帮忙的地方还是可以帮忙的。   “做鉴定?”陈宇达想了想,“行,我一会打个电话,他们最少九点才能上班,还有几个小时呢,我上班的时候送你们过去。”   “谢谢陈叔。”陶修很感激。   钟启白了他一眼:“谢他干嘛,他是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应该的,别谢他,谢我啊!”   陶修:“……”   陈宇达倒是无所谓的笑笑:“谢他也成,反正谢他也是谢我了……”   “喂!”钟启哼了一声。   “吃饭,吃饭!”陈宇达赶紧转移话题。   吃完饭两个人就又钻回了书房,留下陈宇达在外面收拾,本来陶修是有点过意不去的,可是现在却也无心其他了。   尽管钟启给怀表找到了替代品暂时修复了琴堂的身体,但是他的研究一直没有停过,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但是加起来也是不少了,陶修把自己找出来的那几本标了页码的书丢给师父,自己则抱着资料在旁边看了起来。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钟启也查到了关于金家的一些消息,金家在本市是个很大的家族,在发生火灾之前非常有名望,而且前前后后有好几百年的历史,最早出现的时间无法考证,但是开始有记载是在唐朝的时候,师父查到的资料比他要多得多,陶修很快就从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段时间他们这里竟然是一个非常大的文物交易市场,古代也是有文物的,尽管是在唐朝,人们也是对前人留下的东西非常追捧,有追捧自然也有了交易,这种交易尽管大多数是在贵族阶级之间进行,但是也有极少数流入市场,进入商人巨贾的囊中,加上唐朝经济发达,天下太平,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但是很奇怪,他们这里既不是重要市镇,也不是政治要地,为什么会形成那么大的市场?   陶修把这一点记下来,然后他又看到师父标注的另一个地方。   那是记载的一个失踪人口的案件,一直悬而未决留在了文献中,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案件竟然一直没有被历史抹去,就这么一直流传了千年。陶修读了一遍才稍微明白了一些,因为这实在是一场过于诡异的大型案件了。   “八百余人,入境内,查而无果,无尸,悬而未决。”   这是这件案子的最后定论,陶修看的都有点胆战心惊,八百多人,在这个地方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线索都没有?   陶修不知道师父把这段标出来干什么,他没有问,只是又重新标好,放在一边。   除去这些,陶修就有点茫然了,如果这块怀表是唐朝制造的,对于唐朝强盛的经济实力和制造水平,不是不可能,可是就因为如此庞大的制造业水平,为什么一点纪录也没有?甚至连另一个同时代的都没有?   突然掏修猛的抬起头来,问道:“师父…那个小钟灵呢?”   钟启突然被问道一愣,然后认真道:”她很少出来,上次带出来之后她就没再出来了。”   陶修刚想说话,钟启犹豫道:“我觉得钟灵有点奇怪。”   “什么意思?”陶修一愣。   “钟灵知道琴堂对吧,我猜他们是一个时代的,那么去检查或者拆卸一下她的表,就应该能查出来了才对。”   陶修眼睛一亮,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不行,钟灵说她和琴堂不是一个时代的,只是碰巧在那里看到了些什么。“钟启皱了皱眉,“她甚至躲了起来,似乎知道我想带她去鉴定似的。”   陶修突然想到什么:“她不是说要帮他找主人吗?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钟启苦笑了一下:“她连鉴定都不给我做,还能找什么?”   “你现在找不到她吗?”陶修奇怪道。   “找她干什么?”钟启看了他一眼,“她不接受我的帮助,宁愿躲起来不让我知道她在哪,我为什么着急?”   “可是……”陶修想起了那个小女孩。   钟启淡淡说了一句,又似乎意有所指:“她不是人。”   “……”陶修勉强笑了一下,“可是现在我们必须找到她,可能必须要检测。”   “嗯。” 第七十章   在暂时找不到钟灵的情况下,陶修和师父也就只好先行一步去了鉴定局,刚刚上班局里没多少人,显得很冷清,陈宇达带着他们直奔鉴定室,跟工作人员说了一下之后就把他们丢在那里先去上班了。   “不能在这里等一会吗!”钟启冲着陈宇达的背影不高兴的骂了一句。   “陈叔要工作啊。”陶修安慰道。   “切!”钟启哼了一声,指了指陈宇达消失的门口,“他这个人,永远都是自己最重要。”   陶修没想到钟启突然冒出一句这么认真的评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把装着破碎怀表的盒子拿出来,拽着钟启往里走。   调试好机器的工作人员倒是很认真,询问了几句就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却惊讶的“啊”了一声。“怎么了?”陶修赶紧问道。工作人员也觉得有点失礼:“没什么,我只是没见过这么碎的文物…”   陈宇达刚给工作人员说了他们是文物局的,工作人员自然而然就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当作是文物了,陶修也就没解释,毕竟这样的话对方会更重视一点,果然,工作人员看到怀表破成这样更小心起来,一边还跟他们说:“你们好好看好了啊,这拿来就是这样的……这也太破了…”一边小心翼翼的把那些零件放在绒布上。   “你们是修复文物的?”工作人员看样子问题还不少。   陶修纵然很紧张,但是也没到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赶紧嗯了几声回答了。   “不是我说。”那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把这些东西分开放在仪器里,“这么破的东西还能修好啊?”   “能。”陶修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啧啧。”工作人员通过显微镜仔细看着,“看来是个好东西啊。”   陶修没再回答。   那鉴定人员看了一会奇怪道:“这个之前是不是鉴定过啊?”   “啊……”陶修看了一眼钟启,钟启笑道:“好像是拿过来一次。”   “那还要开机器吗?”工作人员纳闷道,“我们这里鉴定过的都有复印件,我拿给你看看?”   陶修想了想道:“要不还是麻烦开一下吧,那个复印件也能麻烦找出来吗?”   “好吧。”工作人员耸耸肩,“麻烦倒是不麻烦。”   说完工作人员把那些零件移到另外一个仪器里,关上仪器的门,然后摁了开关。“这里先鉴定着,估计得有一会呢,你们先跟我过来,我把那个复印件找给你们。”   陶修和钟启只好跟过去。   鉴定局的工作大多数都是跟着文物局来一起进行的,所以关于拿过来鉴定的东西基本上都分类纪录好了,所以找起来也没有难度,没一会工作人员就从柜子里档案盒里找到了复印件,抽出来给了他们。   钟启拿到复印件看了看,脸上表情变了变,陶修凑过去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门道,钟启指着其中一行字道:“看到没,唐宋时期。”   “嗯……这个时候怎么了?”陶修也懵了。   钟启气的要打他:“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中国最早的怀表是明清时期从国外传过来的!”   “啊!”陶修也察觉了,这块怀表是唐宋时期,那又是谁制造的呢?为什么没有在中间的几百年一直到明清时期外来怀表传入都没有发扬起来?   钟启皱着眉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确定了朝代,那就应该可以确定零部件的材料了啊?”陶修喃喃道。   钟启摇摇头,把那张复印件递过来,无奈道:“你看这里,上次送过来的时候怀表还是完整的,看到这里了吗?根本没什么特殊的材质。唐朝地大物博,这样下去,只会更难。”   制作钟表的基础材料是金属,最早的怀表出现在十五世纪的德国,由于一开始就作为富贵的象征,采用的也都是贵金属,后期运用镶嵌技术这才又加上了珍珠玛瑙等,而这些东西对于繁盛的唐朝来说,缺吗?更何况这些材料,能试的都试了。   难道又要陷入僵局?   陶修心里忍不住担忧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救琴堂?   突然那工作人员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材料从门口进来道:“这个也鉴定好了,我看了一下,你们这是一个怀表吧?”   “对。”钟启应了一声。   工作人员耸耸肩,没有把报告递过来,反而皱眉道:“那你们带来的零件里应该混杂了别的东西,你们最好检查一下再带过来。”   “什么?”陶修猛的抬起头。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但是还是负责任道:“检测结果说里面含有瓷,这不肯定不靠谱吗?怀表里怎么会有瓷?”   陶修和钟启对视了一眼,陶修站起来,把工作人言手上的报告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上面果然写着含有3.2%的瓷。   “能带我们过去吗?”陶修问道。   “你们赶紧把带回去看看。”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过去鉴定室,把东西从仪器里拿出来,无奈道,“估计就是因为碎的太多了,有什么东西混进去了。”他拿着镊子在里面挑了挑,挑了半天也没找出来什么,只得道:“你们先带回去吧。”   “那份资料?”陶修问道。   “资料带走吧。”工作人员扬了扬手上刚才拿给他们的复印件,“这个鉴定出来也是不准确的,就不留复印件了。”   “好的!”陶修道了声谢,跟着师父一起离开了。   “我就说我就说!”钟启一路上都在念叨,“虽然用瓷做零部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那时候瓷器发达,也不是不可能啊!”   ”可是就算知道是瓷,怎么才能做出来相应的零件呢,那些零件可都是非常小的,切割?”陶修疑惑道。   钟启摇摇头:“最好的方法是做出来一样的。”   “自己做瓷?”陶修震惊道。   钟启点点头:“这是最靠谱的方法了,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俩合作把所需要的零件画出来,然后找老师傅帮忙制作。”说完他迟疑了一下,“可是哪来的老师傅?”   陶修愣了愣,突然笑出来:“说不定真能找到!” 第七十一章   一直担心的事情总算是有了解决的苗头,陶修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连带着钟启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怀表的内部构造对他们来说不算是难事,相比较那些结构精巧的大型钟表类来说,怀表的内部构造实在是简单的多,陶修和钟启忙碌了一个晚上就把大概的零组件给画了出来,快到凌晨的时候,陶修拿着图纸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钟启却依然有点担心:“这些零件是画出来了,但是这制作依然是最大的问题啊?你真的能找到能制作瓷制的零件的吗?”陶修虽然嘴上怎么说,但是事实上他也有点不确定。   陶修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在展览上看到的那件白瓷以及文物局瓷器组石老的事情跟师父说了一下,钟启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半天才有点犹豫道:“那个展览上的白瓷画的也是你们那个宅子?”   陶修点点头。   “那会不会跟这个怀表有什么关系?”钟启问道。   陶修有点无奈道:”我刚开始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但是目前为止,除了知道怀表的朝代是白瓷的兴盛时代之外,我真的没有找到什么别的联系,而且那座宅子在当时也算是大宅,有人愿意在物件上留下宅子的一角应该也很正常吧?”   钟启想想也是,便也没有再追问。   陶修早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就又直奔回了大宅,瓷器组的专家们依然在忙碌,陶修心里想的就是寻找瓷器组这些专家们的帮助,他们都是很专业的瓷器修缮师了,陶修很早就听说过他们这些专家们都有一手烧瓷的好技艺,如果碰到无法确定的形体,他们很多情况下会自己烧制模版,作为最直观的参考。   陶修跟他们说明了来意,有几个专家立刻表示这当然可以,但是一看到他要烧制的东西之后又明显有点犹豫。   “怎么了?不能烧?”陶修问道。   “那倒不是…”一个姓郑的专家尴尬道,“你也知道我们烧制的大都是比较粗劣的模板,而且一般比较大型,就连小型的瓷器我们都很少烧制,更别说这种这么小的零件了。“   众人纷纷跟着点头,有人奇怪道:“这些零件是哪里的啊?”   陶修倒是没想瞒着他们。   郑专家哎呦一声:“我突然想起来谁能做了!”   陶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一说,众人也都点头道:“对对,石老可以啊!我们也见过他做的那些小型瓷器!非常精美!“   ……   陶修叹了口气,认命的上前敲了石老工作室的门。   他原本是不愿意找石老的,本来心想瓷器组这边专家比较多,应该有人会,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得找石老帮忙。上次已经被他赶出去一次了,难道这次还要被赶出去一次吗?   里面应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   陶修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看到石老正拿着毛笔在写着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石老是在画画。   “什么事?”石老打破了屋里沉闷的气氛。   陶修赶紧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石老这次倒是没露出厌恶或者烦躁的表情,只是头也不抬道:”把图纸给我。“   陶修把图纸递了上去,这时候他突然看到石老笔下的画,那赫然就是和那白瓷大缸上一模一样的风景!   “这!”陶修失声叫道。   “你先走吧。”石老只说了一句话就不再搭理陶修了,各种问题在陶修的嘴边转来转去,最后他还是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个石老是什么人?陶修不由得紧张起来,为什么他能画出来那幅不属于当今时代的风景?   好在一通电话把胡思乱想的陶修拽了回来。   许丛丛和岱川要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邻市的展览会没有什么大问题,许丛丛从岱川那里了解了琴堂的大概情况之后,就急着要赶回来,他给陈宇达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然后把那边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就拖着岱川赶了回来。   岱川对此非常不满:“你管他干什么!”   许丛丛不高兴的瞪他:“那可是陶修的男朋友!我还没说呢,你为什么不给我进去看看他?”   岱川愣了一下,有点好奇的凑过来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许丛丛被问的一呆。   岱川笑道:“我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许丛丛恼羞成怒的踢了他一脚,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陶修接到电话就出门了,岱川和许丛丛已经在等他了,陶修看见岱川紧张道:“他怎么样?没事吧?”岱川看了一眼许丛丛,这才认真道:“没什么事,他在里面安全得很,你放心吧。”   “是吗……”陶修沉默了一会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不能!”岱川大声道,“那是任何人都能去的地方吗!”   “屁!”许丛丛打断他,“上次我就进去了!”   岱川无奈道:“上次那是意外,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就出不来了!”   许丛丛很明显并不相信,可是陶修却犹豫了:“那就算了吧,等修好再见也来得及的。”   岱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许丛丛也懒得和他说,在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就一直挺担心的,一方面确实很生气岱川居然一直都没有把这么严重的事情说,另一方面也实在是为陶修担心。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陶修也有这么在乎的事情,在乎的人,和平时那个不管怎么样都话很少很淡漠的陶修一点也不一样,如果可以的话,他非常希望琴堂可以安全修复。   陶修把目前知道的情况和他们说了,许丛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道:“那个石老?我好像有点印象…”   “当然有印象啊。”陶修道,“那是瓷器组的大师。”   “不是。”许丛丛摇摇头,“不是指那个,我好像记得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来着,可是我忘了在哪见到的了。”   陶修没再接话,反而看向了岱川。   岱川站在许丛丛身边,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手里拿着手机看的倒是认真。   “你和琴堂是同一个时代的对吧?”陶修问道。   岱川头也不抬:“才不是,我比他早出生好几百年呢!”   “……可是你们认识。”陶修还记得琴堂曾经说过关于岱川的事。   “那可不叫认识。”岱川的表情变了变,可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他跟我说过你。”陶修咬咬牙道,他能看出来岱川不太喜欢这个过去,但是为了了解的更清楚,他不得不追根问底起来。   “说什么?”岱川突然抬头冷冷的看着他,“说我是怎么杀…”他还没说完突然停住了,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思索的许丛丛,表情松了松:“说我是怎么福泽一方的吗?”   许丛丛听到之后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岱川笑的更开心了,顺手抱住许丛丛的手臂:“没办法,我可是山神啊!”   “山神?”陶修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山啊?”   “当然不是在这里!”岱川立刻反驳道,“你们这边邪术泛滥,哪还有什么山神!”   “邪术?”陶修不止一次从琴堂这里听到这个词了,本来他一直没当回事,但是这个时候他决定问问清楚,“什么样的邪术?”   岱川皱着眉头似乎很是反感的样子:“琴堂没有跟你说吗?”   陶修摇摇头。   岱川看样子依然不想说,许丛丛在后面踢了他一脚,怒道:“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岱川叹口气有些无奈道:“不是我不说,是不知道怎么说,琴堂那个身体,其实已经不能算作身体了,他的生命是和那块怀表连起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身体早就被炼化了。”   “炼化?”陶修惊讶道,“什么意思?”   岱川想了想:“这样说起来你可能不太理解,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把他的身体焚毁,然后把他的魂魄与那块怀表结合,他的身体就是怀表,怀表就是他的身体。”   “我所在的山离这里是有些距离的,但是连我也听说过这里邪术泛滥的事…那块怀表也不是普通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岱川严肃道。   陶修突然想起来在文献上记载的那个大宗人口失踪案,难道那些失踪的人全都被做成了和琴堂一样的东西?   岱川听他说完之后摇摇头道:“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人口失踪案什么时候都有。”   陶修皱着眉没再说话,他心里有个感觉,这个方向应该是对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琴堂是一个被炼化的人,这才和那怀表产生了连带的关系,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参与到这样的邪术当中?   陶修这边还在思考,突然许丛丛大叫了一声!   “啊!!”陶修被这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   许丛丛激动的蹦过来抓住陶修的手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陶修奇怪道:“想起来什么?”   “我想起来之前在哪见过石老的了!”陶修嚷嚷道,“我爸爸当时在编撰地方志的时候,还曾经请过石老来家里做客,那时候我还小,但是我还记得我爸爸当时说,石老师可是无私的很,早年就把金家大宅捐给了政府,分文不收,当时我爸爸还一心想要申请给石老一个奖呢!”   “金家大宅?”陶修一愣,金家大宅不就是他们工作的……   “对!”许丛丛点头道,“就是咱们工作的那个宅子!”   “那也就是说,石老是这个宅子的曾经的主人?可是他不姓金啊?”陶修奇怪道。   许丛丛一愣,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第七十三章   很显然这样的讨论并没有什么作用,陶修只能先把这件事按下,准备第二天去找石老的时候看看能不能问一问,但是事实上他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在石老手上做的零件,那些东西可能决定着琴堂是否可以真正康复。从临市回来之后,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现在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害怕。   害怕中间的某一步出了差错,他连琴堂的最后一面都没有办法见到。   陶修和许丛丛他们道了别就先行回了家,打开门把他冻了个哆嗦,早上开的窗户忘了关,冷风像是突然没有了顾忌似的往屋子里蹿,屋子里仅有的一点人气被吹了个干净,吹得陶修的心瑟瑟发抖,他把手上拿着的东西丢到一边,先去关上了窗户。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嚎啕的冷风被关在了屋外,和凌厉的冬风汇合,更加激烈的吼叫起来,可是屋子里依旧很安静。   陶修有些脱力的坐在沙发上,把刚刚扔下来的资料捞过来一张一张的翻阅着,其实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该看的他都已经看过了,他只是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一天下来,他的精力耗了大半,这个时候几乎连动也不想动,突然他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陶修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饥饿感烧的他心慌。   去找点吃的吧。   陶修对自己认真的说,自己不能先垮了呀。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陶修有点疑惑的把手机从文件的下面翻出来,看到上面是陈宇达的名字,立刻紧张的站了起来,陈叔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这个时候找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师父。   “陈叔怎么了?”陶修接起电话问道。   陈宇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你师父怎么了?你给他说了什么?”   “怎么了?”陶修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吃东西,他一边把电话夹在耳边,一边捞起外套匆忙套上。   “我不知道。”陈宇达顿了顿,似乎是喘了口气,“你快点过来,他现在情况不太妙。”   陶修拉开家门冲了出去。   到了陈叔家里的时候,陈叔正着急的在客厅走来走去,看见他几步走过来把陶修扯了过去,陶修从来没有见到陈叔脸上出现过这么着急和害怕的表情,他一把抓住陈叔的手臂,低声道:“陈叔,你别急,你先说。”   陈叔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能不着急!”这句话说得太急太快,那被隐藏的感情好像在这短短的几个字中爆发了出来。   陶修却突然镇定下来,他认真道:“你着急也没用,你先把事情经过说一遍,我师父呢?他现在在哪?”   陈宇达深呼了一口气,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陶修手臂的手,然后抹了一把脸,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钟启中午和陶修分开之后就直接回了家,陈叔早上下班中午在家休息,他帮钟启热了热饭之后叫钟启出来吃饭,可是钟启从进家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陈宇达叫了几声钟启都没有回复,陈叔有点奇怪,就去书房找他,钟启当时趴在书房的地板上正在往书架的夹缝里面看,好像是在找什么,陈宇达过去想问一下他在找什么,可是他一碰到钟启的时候,钟启猛地往后一退,警惕的看着他,陈宇达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钟启看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站起来先出去吃饭了,陈宇达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很少干涉钟启的想法,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就跟着出去了。   钟启吃完饭之后就又直接回了书房,陈宇达本来想劝他休息一会,可是想到最近的事情,还是作罢了,他下午还要上班,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钟启,看到钟启正坐在书房里拿着一个东西在看,他又怕打扰到钟启的思路,只好自己先走了,一直到晚上他忙完了才回来,可是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发现书房的门从里面被反锁了起来。   他家除了大门其余的都没有锁的习惯,而且门上一般都有钥匙,可是书房门上的钥匙也被抽掉了。   陈宇达第一反应是钟启在里面忙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是他一敲门,突然听到一个重物撞到门上掉落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呻吟声……   陶修握住他的手,陈宇达都要说不出话来,拽住他来到书房门口,指着里面压着声音说:“那是小启的声音,是他的声音啊!”   陶修紧盯着书房的门,先给许丛丛发了个短信,然后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陈叔,你为什么不踹门?”陶修小声问。   “那个声音,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我怕我踹门之后,钟启要有危险…”陈宇达担心道,“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是什么东西?钟启,钟启会不会有危险?”   陶修转身握了握陈叔的手,小声道:“不要怕,不会有事的。”说完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我师父嘴硬心软,你知道吧?”   然后陈宇达还没回过神来,陶修猛地松开他的手,转身对着书房的门一脚踹了上去。   陶修觉得自己的脚都要震麻了,可是他的表情却坚硬的可怕,他死死的盯着被踹开的门里。   钟启背对着门坐在凳子上,听到这么大的声音一点动作也没有,倒是站在凳子旁边的小女孩诧异的看了过来,她的嘴角还挂着笑容,可是此刻看起来却如此可怖。   空气好像突然凝滞了,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钟表声。 第七十四章   “小启!!!”陈宇达看到门开了,钟启背对着他们坐在里面的椅子上,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就要冲过去,陶修一把把陈叔拽住,强装镇定道:“陈叔,现在不能过去。”   “过来啊,没事的。”钟灵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转了个圈绕到了椅子的另一边,歪着脑袋回答道。   陈宇达早已没有了以前的冷静,整个人暴躁的像个猛兽,他被陶修勉强拉着,一双眼睛发红的盯着屋子里,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启的背影。因为钟灵换了一个方向的缘故,他们看到了钟启这边垂下来的手,他的手无力的搭在椅子上,鲜血一点一点的顺着他的手指滴到了地上的血洼里,陶修有些愤怒的闭了闭眼睛。   “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陶修问道。   钟灵好像没听懂似的,往前走了几步,可爱的往前探了探身子,认真道:“做什么?我没做什么啊?”   “应该是他要对我做什么吧?”钟灵缩回了身子,一只手搭在钟启的肩膀上,噘着嘴:“他从回来就一直不给我好好休息,翻箱倒柜的打扰我,好不容易找到我了,还说什么要把我拆了,帮那个,帮那个什么小杂种?干嘛要拆了我啊?”   陶修表情一动,他放缓声音道:“那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要不我先把我师父带出来?”陶修声音停了停,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异样,“我看他,我看他好像受伤了。”   “受伤了?”钟灵似乎是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然后认真道,“是啊,他受伤了,快死了。”   陈宇达闻言突然发力,一把推开陶修,朝着书房冲了过去,陶修被吓了一跳,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钟灵到底有什么本事,本来想压着陈宇达等着许丛丛他们过来,可是陈宇达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了,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现在还在危险中的钟启。陶修也是立刻反应过来,既然陈叔要冲进去,那么自己也一起算了,说不定真的能救到师父!   可是没等陈宇达冲到门口,钟灵轻飘飘的牵起了钟启的另一只手,有些迷茫道:“这只手还有用吗?”   陈宇达一下子停住了。   钟启最爱的就是他的那双手,陈宇达还记得钟启曾经郑重其事的想要去给自己的双手投个保,被劝下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还怪他说他不懂得珍惜,他看过太多次那双手做出来的艺术品,也看过太多次那双手紧握起来手背上微微浮起的青色静脉,而现在,那双手被别人抓在手里,柔弱的好像随时可以折断。   陈宇达停住了,他有些狼狈的后退了一步,反而拦住了后面的陶修。   “你想要什么?”陈宇达沉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钟灵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天真的嘲讽:“你能给我什么?”   陈宇达浑身一震,好像突然被人凌空抽了一巴掌。   是啊,他能给什么呢?陈宇达有些茫然地想,他能给的东西,人家根本不要,就像很多年前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认为他选择的路可以给钟启更多,可是没想到,钟启根本不要。   陶修看着陈叔有点不对劲,但是此刻他没有办法再顾虑这些事了,他上前一步扶住陈宇达,眼睛则死死的盯着钟灵,冷冷道:’我呢,我能给你什么吗?”   钟灵突然笑了起来:“我要琴堂哥哥。” 第七十五章   钟灵突然提起琴堂,陶修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放松,是了,照理说钟灵和他们并无交集,甚至还把她带了回来,如果说有什么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只有琴堂了。陶修想起来从一开始钟灵对琴堂的态度就不算太好,当时她是怎么说的,“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你们不要被骗了”?但是她当时没有表露出多重的敌意,只是一直不太和琴堂打照面而已。而此时,为什么她又突然要找起了琴堂?难道是知道了琴堂如今的情况吗?   陶修不由得警惕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钟灵俏皮的笑了笑,“一副我把琴堂哥哥怎么了的表情,他不是自己快要死了吗?”   陶修呼吸一凝,他不知道钟灵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是问了师父?陶修把目光移到了旁边的钟启身上,钟灵跟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钟启,笑了出来:“不是他告诉我的,琴堂哥哥的情况我知道的太清楚啦。”   陶修瞪着她,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都知道些什么?”   钟灵皱皱眉,似乎想不太清楚似的,然后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钟表的零件应该报废了,他现在应该很虚弱吧?他的灵魂困在那个怀表里,也快要随之消亡了…”钟灵说了几句突然看向了陶修,“那这样的琴堂哥哥现在在哪呢?”   “你要干什么?”陶修警惕道。   “我还能干什么啊?”钟灵咯咯的笑了出来,“我好想他,我好想看着他怎么死掉哦,他的灵魂消失的时候应该会很痛苦,不过肯定没有我爸爸消失的时候痛苦…”钟灵眉间闪过一丝狠戾,但是又很快消散,“但是没关系的,只要死了就行了。”   “爸爸?”陶修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反问道。   钟灵捂住嘴巴,但是笑声从她的嘴里溢出来:“哎呀说漏嘴了,不过没关系啊,谁还没有个爸爸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陶修问道,突然他想起来什么,加了一句,“金家和你是什么关系?”   钟灵一愣,然后有些放松道:“你们查到我爸爸的家啦?”   陶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犹豫着问道:“那你希望我师父帮你查的主人…”   钟灵露出了大大的笑脸:“我的爸爸就是我的主人啊!”说完有些高兴的补了一句,“你们现在的说法很好玩,爸爸比爹爹好听多了。”   陶修这个时候可管不上什么好听不好听的问题了,他感觉一扇巨大的门好像要在他面前打开了,门后面是千百年的遥远古代,还有那历史尘埃下隐藏的真相。   什么真相?他也说不清楚。   “你的爸爸已经…”陶修尽量和颜悦色,“已经死了,已经过去了好多好多年了。”   钟灵的表情一僵,很明显的伤心了起来,她委委屈屈的看着陶修:“是啊,已经好多好多年了,我再也见不到我爸爸了…”   陶修一时也不敢放松:“所以你一直执着的早就消失了不是吗?”   钟灵脸上露出了放空的样子,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显得非常阴冷:“所以琴堂一定要死。”   “他已经快死了。”陶修咬咬牙道,“所以你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钟灵嘴角弯了弯,可是眼睛里丝毫不见笑意:“你会让他死?你会让他从此灰飞烟灭吗?”陶修脸一白,钟灵满意的轻声补充了一句:“我要看着他死。”   “你到底和他有什么仇?”陶修忍不住问道。   这下轮到钟灵惊讶了:“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琴堂什么都没跟你说吗?就这样你居然还愿意救他?”钟灵讽刺一笑,“他是个卑鄙小人,忘恩负义的败类,他的身上背负着金家上下十几口的血债,他是我们的耻辱!他侮辱了爸爸对他做的一切!”钟灵最后几乎是在尖叫了,“他凭什么这么对爹爹!爹爹最喜欢的就是他!!!”   陈宇达对她的控诉没有什么兴趣,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钟启身上,好几次他都想冲过去,但是陶修都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拦了下来,也因为这个原因,陶修一直非常冷静。   “琴堂到底在哪!!”钟灵尖叫道,“我要见他!我要杀了他!”   陶修顿了顿,决定说实话:“琴堂不在这里,确切来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钟灵刚准备说话,突然她身边的钟启动了动,一直盯着钟启的陈宇达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可是钟灵没有发现,变故就在这时突然发生,钟启身体能动之后,他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撑着板凳猛地站了起来,然后趁着钟灵没有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一把拽起他刚刚坐着的木椅朝着钟灵砸了过去,然后往门外跑来。   陈宇达大步几步跨过去,想要接住时刻要倒下来的钟启,刚刚要碰到钟启的时候,突然看到钟灵阴冷的站在书房中间,手里拿着已经碎裂的椅子上的一根木头,拿木头前端因为非正常的折断露出锋利的木刃,钟灵把那木头猛地扎了过来,陈宇达瞳孔放大,一把拽过钟启,自己抽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木头狠狠的扎进了陈宇达的背后,血腥味立刻在屋子里四溢开来,陶修一把接住再次昏迷过去的钟启,惊慌的看向了陈宇达,陈宇达踉跄了几步,也算是离开了书房,可是钟灵不是傻子,她紧跟着追了出来,陶修抢着一点时间把钟启交给了陈宇达,让他们先走,自己则拦在了前面。   “我只是想要琴堂。”钟灵死死的盯着陶修。   陶修眼睛发红的盯着她,丝毫不肯退却:“不给!”   钟灵本来扎在脑袋上的两个髻完全散开,脸色狰狞无比:“那我就先杀了你!”   陶修不知道这个钟灵还能做什么,会做什么,只能下意识的想占领先机,于是他发狠的朝钟灵扑过去。   可是突然陶修觉得自己无法动弹了,他强硬的动了动自己的手和腿,发现自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只能看着钟灵离他越来越近。   钟灵阴冷的笑了笑,纯真的脸上现在充满了狠戾的杀意,她举起了自己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大门被猛地踹开了!   陶修的头动不了,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钟灵却下意识的顿了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岱川快去!”许丛丛尖叫道。   岱川猛地一抬手,一张符从他的衣袖中飞出来,直接贴在了钟灵的额前。   陶修只觉得自己全身一松,钟灵在他的面前停住了,他却支撑不住的跪在了地上。 第七十六章   许丛丛和岱川一起把陶修扶着到沙发上坐下,陶修恢复了一点力气,勉强着对许丛丛笑了笑,许丛丛对他又生不起气来,只能怒的瞪了他一眼,陶修有些无力的笑了笑。   许丛丛见他没事了,赶紧去照顾陈宇达,陈宇达的后背已经被血浸湿了,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固执的一直搂着钟启,钟启依然昏迷不醒,许丛丛拽了拽岱川,让他过来看看,岱川几步过来把捏了捏钟启的人中,点点头道:“他没什么事,就是他的灵魂受了一点损伤。”说着岱川看了一眼钟灵,又把视线转回来,“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他身上有福气,帮着他挡住了一些伤害,算是捡回了条命,不过现在看来,你那个领导的伤势更重一点。”   许丛丛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他们。   陶修咳嗽了一声,看向许丛丛:“我没事的,你带着师父和陈叔去医院…他们现在的处境比我危险一点。”许丛丛看了一眼岱川又看了一眼那个不能动弹的钟灵,咬咬牙道:“好吧,我带着他们俩走,你们,你们注意安全!”陶修冲他笑了笑,许丛丛瞪了他一眼:“认真一点!琴堂快要痊愈了!”陶修眼睛亮了亮。   许丛丛转头看向岱川,担心道:“你也是,一定要安全。”   岱川挑挑眉,笑了笑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许丛丛顺手就在他肚子上砸了一下,然后转身去打120了。   岱川无声的笑了笑,转过头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冷漠,他看了一眼陶修,冷声道:“能站起来吗?”   “能…”陶修勉强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岱川是否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岱川是否能解决这个麻烦,现在他能相信的只有岱川了。   “那个符咒撑不了太久了,我们必须在她能动之前进入画里,然后在那里面把她毁掉。”岱川说完看了一眼钟灵。   “可是…”陶修有点着急道,“可是琴堂在里面…”   “那也没办法了。”岱川打断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岱川说完没等他回答,先行一步走过去,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下,好像把空气撕开了一个口子,那道缝隙里闪着微微的光,慢慢的那个缝隙慢慢扩大,往下延伸,一幅山水画卷慢慢出现在了空中,整个画卷闪着微微的荧光,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可怕。   岱川把钟灵踢了进去,然后自己一只脚踩了进去,他露出半个身子出来问道:“你不想见见琴堂?”   陶修跑了过去,咬咬牙也跟着踩了进去。   然后他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岱川一把揪住了他的手腕,帮着他稳住了一些,陶修从里面看着那画卷在他眼前慢慢的卷起,直到缝隙消失,简短的黑暗过后,陶修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他有些受不住的捂住了眼睛,再松开的时候,他站在一处草坪上,岱川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山林,钟灵已经消失不见。   陶修稳了稳身形,往岱川的方向走去。   岱川好似突然感应到了,扭过头来看向了陶修。   陶修猛地停住了脚步,岱川的眼神里夹杂着难以形容的疯狂。   太陌生了。 第七十七章   “岱川?”陶修看到他的眼神下意识停住了,有些谨慎的叫了一声,这样的岱川总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岱川听到他的声音眼神抖了抖,慢慢聚焦起来,恢复了之前的清明,他有些调笑的看着陶修,挑眉道:“叫我干什么?害怕啊?”陶修听到他惯常的语气才松了一口气,他几步走上前去,着急道:“钟灵不见了,我们要去找她吗?”   岱川扭过头看着眼前葱郁的森林,慢慢的握紧了拳头,压住了内心的焦躁,他轻轻笑了声:“你不想先见见琴堂?”   “可是…”可是如果不找到钟灵,琴堂也会有危险的啊…陶修这句话没说完,他看着岱川看向树林悠远的眼神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好吧,我们先去找琴堂。”陶修小声的重复了一句。   他有点害怕。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情,他当然想见琴堂,这几天只要闭上眼睛,陶修都能想起他,琴堂站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看着他,他的身体似乎又变成了他们刚见时候的样子,脸部溃烂,缺胳膊少腿,陶修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怖又可怜的鬼。琴堂就站在黑暗里,不前进不后退,他刚刚好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黑暗里,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秘密,好像这样就可以藏得住隐瞒在心里的痛苦。   恰恰是因为这种痛苦,将琴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钟灵说琴堂毁掉了金家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是相信的。陶修还记得琴堂那双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收紧时的的感觉,他还记得琴堂眼神里的固执和愤怒,陶修相信那个时候琴堂是真的想要杀他,但是……他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陶修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他看向岱川:“走吧,我们去见他。”   岱川先一步走了出去。   如果是许丛丛的话,他会发现这里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了,山上的树木少了很多,多了许多被砍伐留下的树桩,有的地方则干脆被砍了干净,像是山体上的一道疤,岱川对这些好像看不见似的,他带着陶修在山林里穿梭,很快转过了一片树林,看到了一条不算很宽的小河,还有河对岸的空地。   然后陶修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琴堂从空地上走来,拎着一个木桶,蹲在了那小河边,弯腰用木桶在河里装了一桶水,然后把小木桶拎了起来。   一个完整的琴堂。   “这是……”陶修转过头想问岱川是怎么回事。   突然河对岸的琴堂看到了他,手里的木桶一松,砸到了地上,木桶里的水全都洒了出来,可是琴堂压根看也没看,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陶修,过了好一会,琴堂才有些激动似的朝他挥了挥手,还没等陶修回应,琴堂直接跳进了河里,陶修吓了一跳,赶紧从树林里跑了出去,往河边跑了过去。   小河不算宽,陶修跑到河边的时候,琴堂也已经游了过来,正手脚并用的上岸,陶修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去拉他。   琴堂是靠自己爬上岸的,他站了起来,站在了陶修的面前,他也没有动。   陶修近乎贪婪的看着琴堂的脸,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一切,琴堂好像一点也没有变,那个黑暗中支离破碎的琴堂好像就是一场梦,他的琴堂还完完整的站在他的面前。   陶修一时间百感交集,居然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他没有哭出来,因为琴堂先落了泪。   琴堂带着犹豫又坚决的表情走过来把他抱进了怀里,陶修不知道他的脸上还能出现这么矛盾的表情,他刚想说什么,琴堂在他的肩膀上低声的哽咽了起来。   ……   等到陶修突然想起来岱川,然后把琴堂推开之后,两个眼睛通红的兔子面面相觑。   岱川不见了,陶修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去干了什么,但是现在他把自己留在了这个地方,一定是有他的用意,陶修给自己找借口,所以他是可以留在这里的,是可以留在琴堂身边的。   “你怎么在这?”最后是琴堂先了口。   陶修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勉强说了一句来看看你。   琴堂恍然的点点头,然后带着高兴的表情拉着他的手道:“我带你去我家。”   家?   陶修有点奇怪,琴堂在这里才几天,就有了家?   但是所有的疑问都应该有个解答,所以陶修跟着琴堂一起游过了小河,琴堂走之前还没忘拎上了一桶水。   走了一会,空地上出现了一座大宅,格格不入的一座大宅。   陶修瞳孔微缩,抓着琴堂手臂的双手下意识攒紧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他在这里工作过无数个日日夜夜,在这里遇到了琴堂。   这是金家大宅。 第七十八章   陶修突然看到这个宅子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这里,这里似乎是所有事情的终结,所有疑问的答案,但是那些事情被层层历史所阻隔,无论是如何探寻,都无法真正还原当年的真相。   “你怎么停下了?”琴堂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过头来问道。   陶修眯着眼睛盯着琴堂看了好一会,他的心里疑问太多了,或许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消失过,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个所谓的金家大宅,为什么琴堂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琴堂身上的伤好像全都消失了一样,明明岱川说过这里只能暂且维持他的生命,并没有帮助他恢复的作用,陶修认为岱川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这样看来的话,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很值得怀疑了。   琴堂看了他好一会,终于泄了气似的回到他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低声道:“不要害怕。”   陶修震惊的看向琴堂。   可是琴堂已经没有看他了,他拽着陶修一步步走向了大宅。   走近之后,陶修看到了那宅邸上书“金府”两个大字的牌匾,他瞳孔缩了缩,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作罢,跟着琴堂的脚步进了宅子。   进去之后陶修才有些惊讶的发现宅子里的建筑和他记忆中的有很大的差别,除了具体的建筑格局差不多之外,其余的几乎都是不太一样的,这时候陶修才相信他工作的那个地方是经过多次翻建之后的了,但是奇怪的是,陶修对于这里的景色一直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   琴堂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沉默的拉着陶修走到了一个类似厨房的地方,把装满水的木桶放下,然后自己进去了厨房收拾去了。   陶修站在门口盯着琴堂的背影看了许久,半晌他还是决定四处看看。   也是托格局差不多的福,陶修很快就摸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看了一眼厨房里还在忙碌的琴堂,自己则顺着旁边的石板路四处查看起来。   非常真实,这是陶修唯一的感觉,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似乎都是真的,那琴堂也是真的吗?陶修在心里问自己。   突然陶修发现了一个悚然的事实,为什么从他们进来之后,没有碰到过任何一个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陶修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琴堂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来,琴堂似乎已经忙完了,正站在他的身后含笑着看着他,陶修对于这种一惊一乍的环节厌恶许久,他突然烦躁起来,为什么一切都好像仍然被蒙在层层迷雾中?为什么他都已经做了这么多,还是像个傻子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陶修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盯着琴堂,“这里到底是哪里?这里除了你其他人呢?!”   陶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突然如其来的怒气,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但是那些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在他的心头萦绕许久,再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都要被逼疯了。   琴堂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站在陶修的对面,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又难过的表情,但是那种表情一闪而过,琴堂深呼了一口气,笑了笑道:“我是琴堂,这里是曾经的金府,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至于其他人…”琴堂顿了顿,然后小声道,“他们在后面做事。”   “做事?做什么事?”陶修追问道。   琴堂没有再隐瞒,他低声道:“跟我来。”说完再没看陶修一眼,先一步转身走了。   陶修追了上去。   绕过后花园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这里对于陶修来说比较陌生,应该是之后被拆除的部分,所以陶修也没有见过,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空气中传来了一种奇特的气味,混杂着泥土和另外一种奇怪的焦味。   琴堂很明显也闻到了,他脚步停了停,然后他回过头来对着陶修笑了笑:“就在前面了。”   真是一个看起来像哭一样的笑容,陶修莫名其妙的想,他抬起脚刚准备走,突然正前方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啊!!!”然后那声尖叫就好像被立刻掐住了,消失了,空气中焦味更甚。   陶修惊恐的盯着前方,又看了看琴堂,他突然不想往前走了。   琴堂叹了口气,牵起了陶修的手,转身过来给了陶修一个拥抱。“不要怕。”琴堂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想知道的,我都给你看。”   ……   陶修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的攥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琴堂在后面揽住他的腰帮助他维持平衡,然后一一指给他看。   “那些缸里,全都是人,他们还没有死,只是被灌了药放在特定的药水里保存着,这里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在地牢里,如果你想看…”琴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拉着陶修往里走,他们穿过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水缸,来到了一个屋子门前,“他们一般都是在这里…炼造…”说着琴堂猛地推开了门。   陶修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人被手脚束缚着丢在一个火炉里,很明显已经失去了呼吸,火炉的上面是一个巨大的锅,锅里放着一个很小的怀表,怀表整个被浸在透明的散发着奇怪气味的药水中,正发着荧荧的绿光,看起来诡异极了。   一个肥胖的男人正在那火炉前往里塞柴火,似乎想要火更大一点,捡起旁边的木棍把里面的人拨了拨,火势瞬间大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怀表上面的绿色暴涨,那个男人紧张的站了起来,盯着那个怀表看,然后“砰”的一声,怀表爆开了,碎屑撒的到处都是。   “该死!”那个肥胖男人骂了一句,扬声道,“来人!来人!”   脚步声渐渐增加,陶修瞪大眼睛看着屋子的后门打开,进来了几个家仆一样的人。   “把他拖出去吧。”那个肥胖男人接过一个仆人递过来的白色帕子,胡乱的擦了擦手,嫌恶的丢进了火炉里,“休息一会再开始。”   然后无视着站在门口的陶修和琴堂走进了装满水缸的大厅。   “这,这是怎么回事?”陶修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琴堂很冷静,这样的场景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是我的记忆…”他顿了顿,“也是我的制造过程。” 第七十九章   制造过程是一个很现代化的词,陶修想,按照琴堂的意思,应该是说他也是这么,被炼化出来的,如何炼化?陶修看着那火炉中仍未熄灭的熊熊烈火,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言语。   他很愤怒。   琴堂察觉到了他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有些紧张的揽住了他的肩膀,陶修勉强对他笑了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些都是…”陶修压制着胸腔内的惊惧与愤懑,“这些都是你的记忆?”   琴堂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陶修早就猜到了,岱川的画里不可能凭空无故的出现金家大宅,唯一和金家有关系的就是琴堂,加上这些对他们视若无睹的家仆,陶修觉得这些大概都是琴堂对于过去的记忆,在这个地方化成了实体。   琴堂拉着陶修跟着那个走出去的肥胖男人沿原路离开了那间压抑闷热的屋子,那个肥胖男人不知何时换了件衣服,比起刚才稍显破旧的衣服来说,现在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华丽,现在那男人正在那些数不清的水缸里探着脑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陶修突然一怔,他知道他为什么觉得熟悉了,这些水缸和他在展览会上看到的那个白色大花瓶不是一样的吗!只是相比那个大花瓶来说,这里的水缸要更大一些,更像缸一些,而那上面的花纹,几乎是一模一样!   石老果然知道些什么!陶修心揪起来,如果说他早些找石老,如果他能再执着一些,说不定真的能让石老早些把这些秘密告诉他,说不定他能更早的救琴堂,说不定琴堂就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琴堂被他突然变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有些着急的握紧了他的手。   陶修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以上清脆的叫声:“爹爹!爹!”只见钟灵连蹦带跳的从门外跑了进来,陶修下意识拦在了琴堂前面,可是钟灵好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朝着那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扑了过去,她的身高还没有那个水缸高呢,爹爹在办事,她只好堪堪停住脚步,有些不情愿的半仰着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那就是…”陶修一愣。   琴堂小声道:“他就是金老爷,这栋宅子的主人。”   陶修这是真的没想到,他本以为那就是个负责炼烧的管事,比那些家仆地位稍高一些,却没想到他就是这金家大宅的当家主人,钟灵口中的父亲,琴堂所谓的“制造者”,陶修表情有些莫名起来。   突然那个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喜色,抬了抬手,立刻有几个家仆为了上来,有人给他递了一根带着倒钩的铁棍,男人把铁棍塞到了他面前的水缸里,似乎在里面绞了绞才找到目标,然后男人慢慢将铁棍拉了出来,很明显勾到了什么东西,陶修站的比较远,看不太清楚,所以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前走,琴堂却在这时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整个人往后一拽,另一只手附在他的眼睛上,陶修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要看…不要看…“琴堂有些惊恐的呢喃道。   陶修大概猜到了那勾出来的是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的环住了琴堂的手臂,低声道:“你不是让我不要怕吗?我不怕,你也不要怕…让我看看…”   说了几句琴堂才慢慢的松开了手。   陶修看到眼前的景象猝不及防的红了眼眶。   那是琴堂。   琴堂整个身体赤裸着被平放在家仆拿过来的一块不算太大木板上,他的皮肤被药水浸泡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淡绿色,那绿色好像把他的周身都镀上了保护膜,发着荧荧的光,他还没有死,他的胸口平稳的起伏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完美…完美!”那个男人喃喃道,然后立刻提高声音道,“把他送进去,马上开始!”   说完他指了指其中一个家仆:“去把我前些日子做的那块‘时辰’取过来。”那家仆领命立刻跑了出去。   琴堂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自己的躯体躺在那块木板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有痛苦。   和他一样平静的还有站在一旁的钟灵。   陶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看到钟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羡慕。 第八十章   陶修紧紧抓着琴堂的手臂,他察觉到琴堂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颤抖,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的手臂,尽力的让他稳定下来,钟灵从那中年男人走了之后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这边,陶修心里恐惧,生怕钟灵突然扑上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琴堂突然喊了一声:“小灵。”   钟灵一怔,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最后竟然平静了下来,她冲着他们点点头,然后追着金老爷过去了。   “琴堂?”陶修突然觉得身上一重,琴堂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体上,竟然是站也站不住了。   陶修心疼的不行,连拖带拽的把他带出了屋子,在屋外找了个石椅坐了下来,琴堂大喘了几口气,颇有些难受的抬头看了一眼陶修,喃喃道:“我快死了。”   他甚至没有用疑问句。   琴堂说完之后好像稳定了些,稍稍坐直了身体,反手抓住了陶修的手,定定的看着他道:“我都告诉你好吗,我知道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笑了笑,“还有一天?”   “不,不是!”陶修打断他,“谁说的,我不听你现在说的,等你出去之后再跟我说!”   琴堂一愣,然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淡淡的笑了笑:“出去,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琴堂抬起另一只手虚虚的在空中挥了挥,参天的古木遮着大半天空,金府的秘密就这么隐藏在这阴影之下,“我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有过很快乐的时候,虽然很短。”   陶修不想听,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琴堂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点希望,可是他的脸上只有一些淡淡的感伤。   那是个很难熬的冬季,村子里的大多数家庭都因为夏季的旱灾而在秋天颗粒无收,所有人都饱受着饥饿和寒冷,琴堂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闭上双眼之后,心中已经没有了伤心,只是非常茫然,外面寒风肆虐,像是要收割每一个孤独死去的灵魂,琴堂终于决定走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埋葬他的父母,就跟着村里仅剩的一些青壮年离开了家乡。   琴堂不是一个人走的,他临走的时候看到了隔壁家的小女儿小灵坐在院子里哭,他于心不忍,就招手让小灵过来,带着一起走了。他们走了很久,琴堂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小灵一直在哭,哭到累极了也就闭嘴了,等到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没有被旱灾影响的富裕土地的时候,他们几乎连一步都走不了了。   但是总算是活了下来。   金家是这里的大户,乐善好施,在当地颇有名望,因为灾民源源不断的往这里涌来,金家很快就开始了免费的救济活动,甚至在一段时间之后传出了想要招工的消息,金家拥有这里最大的白瓷窑,除此之外在各个行业都有涉及,如果能够在金家做工,那么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琴堂不是唯一一个动这个心思的人,但是他确实最幸运的人之一。   他通过了金家的招工要求,并且把小灵也带了进去,他们这些稍微有些体力的男孩子,去了金家的白瓷窑,而像小灵那样的女生则进入了金家内院,琴堂在白瓷窑里没有待上太久的时间,因为某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显露了他的鉴定天赋,很快他就被接到了金家主宅,金家当时的老爷亲自见了他一面。   琴堂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天赋,他只是从小就能看出来那些东西是好东西,那些东西不是好东西罢了,这样的游戏他从小就玩,根本没有觉得是什么很值得拿出来说的东西,但是这对金家来说可不一样。金家在明面上是当地人人称赞的富商大贾,但是事实上,他们全家都靠着倒卖古物积累财富,当时古物的仿品已经做得很多了,金家担心买到假货,所以金家一方面自己利用白瓷窑制造仿品,另一方面则在暗地里寻找古物鉴定师。   琴堂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那是琴堂在金家唯一算得上不那么痛苦的一年。   金家对琴堂可以称得上关怀备至,不但把小灵送来给他当了丫鬟,还给他安排了不同的老师给他传授知识,包括那些他从没有听过的古代历史,琴堂很快就安顿了下来。   但是一年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其实在那一年里,金家时常会找些东西给他看,让他看看是不是真品,琴堂那时候对金家一片忠心,自然劳心劳力的进行鉴定,几乎没有出过差错,所以在一年后,他被金家安排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门口有人看守,他的身边,除了小灵,只剩下每天源源不断送过来的古物,琴堂夜以继日的进行鉴定,最长的一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觉,他以为只要鉴定完那些就够了,可是每曾想到,古物一天天的增加,他有时候看着他身后那个巨大的木架,都想上去把那些东西都给砸了。   他再也没有出过门,只有小灵有时候可以出门帮着买一点东西回来。   小灵有时候会帮他的忙,可是每当这个时候,琴堂就会打开她的手,让她去一边待着。   琴堂从没有说过假话,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因为那些是他们从小玩的游戏,那些他懂得,他们那里的所有人都懂。 第八十一章   琴堂本以为他的下半生就会在这样囚禁中度过,但是他没想到转机来的那么快,也那么残忍。   琴堂离家的时候才十四岁,在金家待了三年,原本因为大旱就已经疲劳的身体在长时间的工作之下变得更加脆弱,小灵心疼他,有时候趁着他不知道,偷偷帮他鉴定分类,金家送过来的古物很多,需要他做的是将其中真品和赝品区分开来,这原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金家很快就动了歪心思,他们聘请了许多的匠人一起制造赝品,然后送来让琴堂鉴定,直到连琴堂也无法辨别之后,他们会将赝品投入市场,获取高额利润。   小灵一概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要把假的放在一边,真的放在一边。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不是琴堂,而是某次突然过来的金家老爷,琴堂被外面小灵的哭叫惊醒了,他猛地从床上起来,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小灵的身影被几个人拖得跌跌撞撞的。   “琴堂哥哥!琴堂哥哥!”小灵这么叫着。   那是琴堂记住的另一个冬季,他看到小灵被几个人拖了出去,外面的雪地里被拖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然后他看到那几个人抓着小灵的头发,把她的脸狠狠的摁在雪地里,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小灵的呼救声渐渐停止了,琴堂站在院子门口,寒冷的冬风灌进了他的衣领里,裤脚里,还有他的喉管里,恍惚间,他甚至以为对着小灵施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是他抓着小灵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在雪地里撞击着,她那柔软的脸,被雪浸的冰冷,又被涌出来的鲜血所温暖。   小灵的尸体被那些人拖走了,琴堂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他只看到了那个混杂着鲜血和雪的深坑,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可能就是你的下场。”金老爷第二天过来说道。   琴堂生了一场大病,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不愿意出门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似乎没有再被禁足了,他的门口不再有家丁看着,也不再有人限制他的自由,除了每天依然有那么多的古物需要鉴定之外。   但是他的工作量确实是降低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时候他故意弄错,也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   直到某一天他听到了院子里两个打扫的老妇的谈话。   “听说金家的白瓷窑关了!”一位老妇小声道。   “真的啊,我前些日子确听到了此事,是真的吗?”另一位应和道。   “自然是真的。”那老妇一副深谙其事的神秘模样,“听说窑里的工人都失踪咧!工人都没了,还造个什么白瓷哦!”   另一位瞪大眼睛:“你莫要诓我啊!”   “我诓你干嘛!”那老妇笑了几声,“也不是说所有人都消失啦,听说是几年前进窑厂的那些西边过来的要饭花子都走了!”   “有这等事?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走了?”   那老妇吊着眼睛,撇嘴道:“还能怎么了,我看啊,他们都是白眼狼,吃的是金家的米,喝的是金家的水,现在攒了些银子,集体走了呗!”   “那金家瓷窑如何是好啊?”另一位着急道。   “金老爷心寒呐!”那老妇摇摇头,“真是作孽啊!我说早就不该接济那群要饭花子!”   另一位附和着也骂了几声。   琴堂站在门口,声音不高不低的从门外传来,他听得眉头紧皱,如果是别的事他还不敢说,但是如果说是因为在那瓷窑里做工攒够了钱离开,那是绝不可能的!他刚入金府的时候,也本以为可以在瓷窑里攒上一笔钱,可是进去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只有很少的工钱,除去生活开销,根本攒不了多少银子,更不可能说攒够离开金家的盘缠了。   可是那么多人同时离开,琴堂突然一愣,手脚有些发冷。   琴堂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一个可以鉴别文物的人,但是小灵可以,说不定他们家乡那边的人都可以,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是金家知道了什么,所以把他们带走了?   琴堂越想越心惊,于是在某个中午他悄悄的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找到了金家老爷的主宅,准备进去当面对峙!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小灵。   而等到他被金家的家仆捉住带到金家老爷面前,那一刻,他还不知道他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控制了。   小灵看见他倒是很高兴,凑过去喊他琴堂哥哥,被金家老爷揽着肩膀拽到了一边,琴堂盯着小灵,根本不太敢相信眼前看见的,那天晚上是他亲眼看到他们杀掉了小灵,而现在,小灵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难道都是一场梦吗?   金家老爷仔仔细细的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身体太差了。”   “爹爹!”小灵着急道。   琴堂瞪大眼睛,小灵喊他什么?   金老爷摸了摸小灵的脑袋,有些遗憾道:“我知道你想救你的琴堂哥哥,但是他的身体太差了,我们已经试了那么多人,他不一定能成功。”   小灵眼神黯然下来。   金老爷低头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小灵点了点头,金老爷从腰带里翻出来一块小东西,打开看了看。   琴堂惊恐的发现小灵的身体渐渐透明,竟是直接消失了。   金老爷一直盯着琴堂的表情,看他惊恐的样子,有些满意的走了过去,认真道:“你想不想活下来?”   琴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也不在乎,他咬咬牙问道:“那些窑厂里的人是不是被你抓走了?”   金老爷一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你的身体不太行了,本来我想让你就这么走了算了,可是小灵说你的天赋异禀…我也承认你确实帮了我很多,所以我也决定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琴堂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来找一个答案:“是不是?”   金老爷站直了身体,肥胖的身体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小山,他的眼神冰冷,闻言只是毫无遗憾的叹了口气:“我本以为那些人都和你们一样,有这个天赋呢,没想到炼了那么多,也只找出来几个。”   “炼?”琴堂抓住了一个字眼。   金老爷从腰带里拽出来一个小东西,举到琴堂的面前,认真道:“小灵就在里面,她死了,但是她临死前的一口气被我好好保存着呢。”   琴堂震惊的看着他眼前的那个像是铜铁所制的小东西,如坠冰窖,什么叫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刚才小灵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或者,她为什么还活着?   金老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问,好心的解答道:“小灵已经死了,她现在是钟灵,钟,就是我给这个小东西取的名字。”   “我本来不太想告诉你的,也但是既然已经告诉你了,那就顺水推舟拿你炼一下吧。”金老爷自言自语道,“我得找个最近刚刚做好的钟来。”   一直抓着琴堂的家仆问道:“老爷,需要解决他吗?”   金老爷正在柜子里翻找,闻言扔了一句话出来:“不用,直接炼吧,算是试试新方法。”   琴堂心中的疑问很快得到了回答。   琴堂是被颠簸醒的,他察觉到自己正被人从一个地方往外拽,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的身体,他发现自己没穿衣服,但是他动不了,甚至都说不了话,他只能睁着眼睛盯着那两个正在搬动他的家仆,想要得到一个答案,那两个家仆看也不看他一眼,像是抬着一个牲口似的把他扔到了一块木板上,然后拖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另一个屋子里过去。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炙热的火气,然后他看到了金老爷,金老爷穿着一件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黑色道袍,眼神肃穆又冷峻,琴堂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整个掀翻了,他滚进了一个地方,他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只能绝望的看着那个他进来的入口,然后金老板亲自过来给封上了。   一片黑暗。   热度很快延伸了上来,他无法动弹,但是皮肤已经感受到了下面灼热的温度,身上的液体早就蒸发干了,他有些绝望的盯着顶部,顶部是镂空的,上面放着一个圆圆的东西,他双眼睁大,发现那是一个和金老爷从腰带里翻出来的那个相似的叫做“钟”的东西。   琴堂好像突然就懂了,他的皮肤已经开始融化了,疼痛一波一波的冲击他的大脑,他的泪水,汗水掉在地上发出呲呲呲的声音,直接变成水汽,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但是他没有死。   他从没有哪一刻是那么的清醒,清醒的感受着自己肢体的破裂,清醒的感受着自己血液的流动,清醒的感受着那些那些他叫也叫不出来的痛苦。   “快死吧!让我死吧!”他在心里哭叫着,可是他张大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终于,他被融化了。   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第八十二章   被炼化之后的琴堂住在了那块“钟”里,成为了一个天天被金老爷带在身边的犯人,他只在金老爷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按照金老爷的要求帮助他寻找那些隐藏在尘土之下的真迹。   他一直不太明白他这样的东西存在的意义,还是小灵偷偷的告诉他,原本除了他之外,那些被炼化的人中也有几个成功的,然后那些“钟”都被金老爷送了出去,而那些没有被炼化的,自然是已经被烈火烧的骨头都不剩了。   “所以我们算是涅槃重生了呢!”小灵骄傲道,“爹爹说了,我们可是凤凰哩。”   琴堂早已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大概是充满了悲伤的吧。   金老爷并没有就此打住,琴堂很快听说金家的白瓷窑重新开炉了,又不断有年轻的人涌入了金府,琴堂一直跟在金老爷的身边,他亲耳听到金老爷是如何在他的老家不断的买卖人口,也是亲眼见到那些人被投进炉中,在烈火中痛苦的挣扎,承受着和他一样的痛苦。   琴堂的恨意日益累积,于是他放了一场大火。   离开了“钟”无法离开的他,被烧毁的房梁狠狠的砸到地上,他再一次被大火焚烧了。   但是在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琴堂在这样描述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就是在描述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事,那些痛苦好像也不是在他的身上发生的,可是陶修却死死的握着他的手,身体颤抖的比琴堂还要厉害,他想制止琴堂,想要琴堂不要再说下去了,但是他知道这些事已经埋藏在琴堂心里许多许多年了,在那么长的岁月里都是他独自承受着,现在他终于遇到了自己,愿意剖开自己,把这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全部摊开在他的面前,他不能拒绝,他必须要听琴堂继续说下去。   琴堂说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只是盯着那扇早已紧闭的大门。   “我不应该活下来。”琴堂突然道,“我早就应该死了,在那一场大火里,我早就该被焚烧殆尽了。”   “现在你知道了。”琴堂转过头看了一眼陶修,“你知道我身上背负了什么,就像岱川说的,我真的是个邪物,我本就不该出现,我的那些同乡人因我而死,整个金家因我而死。”琴堂顿了顿,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因我而死。”   陶修浑身一怔。   琴堂温柔的双手握住他的脖子,低声问道:“还疼吗?”   陶修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眼里的眼泪能够流回去,让他现在显得不那么狼狈,他把自己的双手覆盖在琴堂的双手上,温暖的温度让琴堂有些恍惚。   陶修踮起脚,在琴堂的嘴上亲了一口,认真道:“一点也不疼。”   琴堂眼神动了动,刚想说什么,突然那间屋子里传出一声尖叫。   琴堂表情一凛,反手抓住陶修的手把他往自己的身边拽了拽,那扇大门猛地被人从里面踢开了,钟灵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双眼通红夹泪,愤怒的盯着站在外面的琴堂。   “是你!是你杀了爹爹!”钟灵疯狂道,“爹爹对你那么好!!!爹爹救了你啊!!!”   琴堂淡淡的和她对视着:“他没有救了我,他毁了我。”   “恩将仇报的蠢货!”钟灵骂道,“我今天要为我爹爹报仇!!”说着竟是真的要冲上来。   “他不是你爹,你爹娘早就死了。”琴堂淡淡道。   钟灵双眼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僵直:“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如果没有他,你也死了!”   “我不稀罕。”   陶修忌惮她的疯狂,下意识想往前拦,琴堂却拽住他,低声道:“你快走。”   “什么?”陶修瞪大眼睛。   琴堂抓着他的手,有些慌乱:“这里的时间是流动的,大火已经开始了,你必须尽快出去!”   陶修看到了钟灵身后的火光,有些着急道:“那你呢?”   琴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陶修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的大火没烧死你,现在你想死在这?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当年没死千百年后到了我的身边,现在你想死?有没有问过我?”   琴堂还没来得及说话,钟灵猛地扑了上来。   琴堂下意识的把陶修往旁边一推,自己上前挡住,生生的接下了钟灵的一掌。   陶修都要吓疯了,琴堂的身体本来就已经算是续命了,再这么打下去,能撑到出去吗?   大火从四面八方烧了起来,一声声的尖叫仿佛在慢慢的加大,那些被烈火焚烧的人,那些曾经被封住口而无法喊出来的人,他们尖利而痛苦的叫声,刺激着陶修的耳膜,陶修几乎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琴堂快要招架不住了,陶修冲上去,又被琴堂推出来,可是陶修只是不断的往里冲,他看到钟灵的利爪划破了琴堂的衣裳,他看到钟灵如魔一般疯狂的脸,他以为这就是绝望了。   “你能打得过吗?”陶修被踹出来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   他一愣,听出来是岱川的声音,立马惊喜的回头看,可是这时候的岱川却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岱川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的枝丫上,他白色的袍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他的表情轻佻又残酷,哪里像个神仙,像是个真正的魔。   可是陶修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了,他痛苦道:“琴堂!琴堂!”   岱川挑了挑嘴角,然后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看也没看陶修一眼,就这么慢条斯理的走了过去,陶修没有看他的动作,只看到他一把掐住了钟灵的脖子,把她扔了出来。   琴堂已经不太行了,有些狼狈的勉强扶着一棵树站立着,陶修赶紧跑过去扶住他,再回头看的时候,岱川掐着钟灵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钟灵的双眼已经被涌上来的鲜血染红了,正在往外滴着血。   “真是邪物。”岱川冷冷道。   然后陶修看着岱川的另一只手猛地往前一送,直接捅穿了钟灵的腹部,钟灵的身体猛烈的抽搐了一下,有些不甘的越过岱川看向了琴堂,陶修挡住了她的目光。   然后钟灵的身体无力的软了下来。   岱川把手抽出来,血液立刻洒了一地,他有些嫌恶的把钟灵的尸体扔在一边,然后胡乱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陶修扶着琴堂,看到岱川这副样子有些担心。   “离我远点!”岱川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在空中胡乱挥了挥,那一幅画出现了。   “这是?”陶修问道。   “快滚!”岱川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现在可以出去了,呵,出去吧,都出去吧!你也滚!”   “那你…”   “管那么多屁事!”岱川往后又退了一步,直接靠在树上,有些痛苦的捂住头,“妈的,没想到居然反应这么大…”   “你不出去吗?丛丛怎么办?”陶修吼道。   听见许丛丛的名字,岱川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陶修,他平静下来,然后张了张手臂,茫然道:“这样去见他?”   陶修看他浑身都是血的样子,一时语塞。   “你们先走吧。”岱川颓然道,“先走吧,琴堂等不了太久了。”   陶修一咬牙,扶着琴堂踏进画里,走之前回头道:“你记得丛丛在等你!”   他们走了之后,宅子里的大火慢慢弱了下去,整个宅子也慢慢的消失了,岱川身后靠着的那棵大树也慢慢消失了。   岱川失去依靠往后一倒,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入目都是黄土和岩石,哪里还有山,哪里还有木?   岱川念叨着丛丛的名字,忍不住哭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琴堂已经虚弱的连站都站不住了,他的身体几乎全部靠在了陶修的身上,本来就比琴堂要矮上一点的陶修有些吃力,但是他仍然努力的安慰着琴堂,琴堂一直在小幅度的摇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陶修着急的小声叫他的名字,可是琴堂依旧在摇头。   陶修突然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轻,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下,发现琴堂的两只手的手掌已经完全消失了,那半边像是腐蚀的更严重的脸正对着他,他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琴堂?琴堂?”陶修心里担心琴堂的身体撑不下去,只能一直小声的喊他,琴堂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无奈的冲着陶修咧了咧嘴角,小声道:“何必呢…“   “你坚持住啊,我已经找到了能救你的方法了!”陶修着急道,“什么何必不何必,哪有那么多的问题!”   “好…我不问了…”琴堂虚弱的回道。   陶修扶着琴堂着急忙慌的在黑暗里往前走,出口离得越来越近了,可是陶修却莫名的更担心了,他小声道:“琴堂,琴堂?你说话啊?”   琴堂小幅度的动了动的身体:“说,说不出来了…”   陶修咬咬牙,一把抱起了琴堂,琴堂的体重几乎是以前的一半了,陶修这才能抱得动,然后就朝着出口跑了过去。   冲出去的时候,陶修差点摔了一跤,外面的许丛丛听到声音赶紧冲过来扶住了他们,陶修这才堪堪停住了。   “你们出来啦!”许丛丛惊喜道。他还没说话,琴堂猛地一扭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的血,陶修赶紧把琴堂放在一边的沙发上休息,许丛丛跟在后面问道:“怎么了啊,没事吧?哇他看这个样子要死啊!”陶修眼眶泛红的看了他一眼,许丛丛立刻捂住嘴,唔唔的说起话来:“岱川呢,让岱川救他啊,岱川说能救他的啊?”   陶修听到岱川的名字,突然心里一惊,回头看向了那幅展开的画卷,许丛丛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惊恐道:“怎么回事?那幅画怎么在消失??”陶修看着那幅快要消失在空中的画,只能长话短说:“岱川在里面,好像遇到了什么事…”许丛丛一愣,然后猛地站起来,没头没尾的叮嘱道:“陈老大他们还在医院,如果出了事记得跟我爸妈说一声…”   陶修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拽住他,许丛丛直接朝着那幅画扑了过去,在那幅画凭空消失的最后一秒,进入了画里。   陶修有些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琴堂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许丛丛和岱川被困在了画里,陈叔和师父还在医院,就只有他了吗?陶修低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琴堂,他的半边脸已经腐烂的看不清轮廓了,陶修心疼的伸手摸了摸,又瑟缩的收了回来,过了一会,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在那边腐烂的脸上亲了亲,又对准琴堂的嘴唇亲了亲,然后把琴堂抱了起来送去了卧室,自己则打起精神站了起来,看了看时间,随手披了件外套出门了。   翻修过的金家大宅和陶修在岱川的画里看到的确实不太一样,成为文物局之后更是显得有人气了许多,任谁也想不到这片土地曾经有过多么惨烈的过往。   陶修按下心里的波动,抬腿走了过去,看门大爷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乍一看到差点没认出来,在门口就把陶修拦住了,陶修叫了他一声,那大爷眯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道:“小陶啊!好几天没见了!哎呀你怎么瘦这么多啊?我差点没认出来!”陶修敷衍的笑了笑:“家里出了点事。”看门大爷抓着他的手,有些担心道:“不是大爷我多心啊,早些时候我跟你说这里闹鬼你不信,我看啊你就是被魇住了!”陶修笑了笑:“大爷,真没事!”那大爷叹了口气,只好松了手:“那也行,你先忙,我还有点东西没写!”   陶修一愣,这才想起上次和大爷聊天,大爷说他写恐怖小说来着,不由得笑了笑,点头道:“好的,那您先写,我过几天应该就能来上班了。”   说完和大爷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往宅子里去了。   陶修是来找石老的,按照之前的约定,石老答应帮他做的钟表零件应该是明天才能做完,但是陶修实在是担心琴堂熬不住了,只能先行过来问问是不是做好了,他轻车熟路的赶去了瓷器区。   已经是下午了快下班的点了,瓷器区的很多老师傅已经离开了,有几个走的慢的推着自行车过来碰见他跟他打了声招呼,陶修心想石老不会也走了吧,就问了问迎面走来的一位老师傅。   那老师傅朝着石老的屋子努了努嘴:“没走呢,这几天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天天加班加点的,这么大把年纪了!”陶修心想不会真的是为自己的零件这样吧,一时间有些感动,赶紧跑了过去。   敲了好几遍门,里面才传来应答声,陶修推门进去,只见石老架着一副老花镜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的材料,瓷器不像是木材,稍稍不注意,可能就要重新来过,陶修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好在一旁等着,石老也没有打算跟他说话的意思,等了快要一个小时,石老这才松了口气,把手上的工具放在了一边,伸手把那做好的小东西放在了一个盒子里装着,随手摘下了老花镜。   “石老…”陶修喊了一声。   石老这才好像看到了他似的,皱着眉道:“你怎么还在这?”   “……”陶修没敢说话。   石老不高兴道:“你怕我不给你做那破东西?”   “不不不是…”陶修赶紧解释道,“我就是来看看…”   “看什么!”石老怒道。   陶修也没办法了,只能咬咬牙道:“石老,您那做好了吗?我这边可能有点急。”   “急什么!”石老一听倒是更生气了,“人命关天啊!”   陶修认真的点了点头:“人命关天。“   石老闻言一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咳嗽了一声,把手上的盒子拿到手里,走过来道:“跟我来吧。”   “去哪?”陶修问道。   石老推开门:“还差最后一点,既然你急着要,我今晚给你弄出来吧。”   陶修见外面的天已经有点擦黑了,有点于心不忍:“不如明…”   “废话那么多!跟上来!”石老骂道。   陶修只好小跑着跟了上去。   瓷器组的后面给配了一个小型的瓷窑,高科技烧瓷,原本弄这个的目的是为了做一些热度研究和烧制一些零碎的瓷器,这也比传统的瓷窑要节省时间的多。   石老熟练的打开了机器,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颗颗的拿了出来,放在那烧瓷机器里的隔层上,陶修眼尖的看到那些都是他很熟悉的钟表配件,看着石老操作着机器开始烧制,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怎么样了?”石老突然问。   陶修一直盯着那机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之后下意识以为他说的是琴堂,可是石老怎么会知道琴堂?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石老。   石老站在那机器面前,盯着那里面的火焰,眼睛里被火光照的有些发光,石老看也没看陶修,过了一会又问道:“他怎么样了?”   “谁?”陶修这次听清楚了,警惕的反问道。   石老叹了口气:“那个表中人。”   这下陶修真的被吓到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您怎么知道?”   石老这才回过头来看他,眼神很是复杂:“我的祖辈姓金。”   “什么?”陶修突然想到许丛丛说过这个宅子还是石老捐赠的…   石老又叹了口气,转过头又去看那炉子里的火焰:“在很久以前,我的祖辈就改姓石了,按照我们家的家书记载,是因为‘大耻,大辱,愧对先祖’。”石老淡淡道,“家书里还记载到,因为我们金家曾经出了一个恶人,他钻研邪术,杀人无数,最后因果报应,灭族于一场大火,整个金家只有我的祖先侥幸活命,从此改姓为石,宁做磐石,不愿金贵。”   “金家老爷…”陶修喃喃道。   “你果然知道…”石老淡淡道,“本来我还有点不太确定,直到你让我来做这些零件,我才确定,你可能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我的那位先祖,用人炼器,我的家书中记载过,他制作了一种‘钟’,可以困住人的肉体灵魂,可以为他所用,金家就是有白瓷窑,零件自然采用白瓷来做…这么一联想,原本我不相信的事,也不得不相信了。”   陶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石老有些可惜道:“他制造出了钟表,比外国领先几百年,居然只是为了钻研邪术…实在是金家大辱…”   石老认真道:“所以我问你,他还好吗?”   陶修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想到石老和金家有联系,内心居然没有什么荒唐的感觉,只是觉得庆幸,幸好还有这么一个人,他知道琴堂的来历,他可以救琴堂。   “他不好。”陶修认真道,“他现在全身腐烂,如果没有这些零件,他可能后天,也可能明天,就会灰飞烟灭。”陶修吸了吸鼻子,他原本不是特别难过,可是这几句话说出来却好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似的,“他在那怀表里困了千年,受苦了千年,怎么好的了?“   石老沉默了,一句话也没说。   在瓷器烧制好,把都装好递给陶修的时候,石老突然郑重的弯下了腰,认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陶修把东西接过就踉跄着离开了,他只是说了一声谢谢就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没有资格代替琴堂来原谅金家的任何一个人。 第八十四章   陶修原本心急火燎,拿到那些做好的零件之后恨不得立刻就开始进行修补工作,一分一秒都不要耽搁,但是等他到家之后,把那个装着可能决定琴堂生死的零件盒子放在桌子上,却前所未有的疲惫起来。   他看着依旧昏迷着的琴堂,除去另外一边已经溃烂的皮肤,闭着眼睛的琴堂依旧非常好看,就连那一片皮肤,陶修也没觉得很难看,在知道那些过去之后,陶修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讨厌琴堂的哪一个地方,他原本就喜欢琴堂的不得了,现在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上去。   可是最开始琴堂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现在愿意接受了,又变成了这样生死未卜,前途未定。   陶修抽了时间给陈叔打了个电话,他和师父还在医院里,两个人都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依旧在住院。钟启没受什么皮外伤,但是身体却虚弱了很多,加上陈宇达受伤严重,钟启几乎是全身心的陪在陈宇达身边,听到陶修回来的事情,钟启想过来帮忙,可是陶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可以的。”陶修安慰钟启,“你好好照顾陈叔啊。”   “照顾他做什么!”钟启倒是不怎么高兴,“你自己怎么样了?”   “没什么啊。”陶修想了想,“已经没事了,钟灵已经死了,现在只要我好好发挥我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钟启笑了声。   陶修听他笑,有些脸热道:“师父你笑什么啊,不相信我的技术啊?”   “相信,当然相信。”钟启破天荒的承认道,“你确实很有天赋,我早就说过。”   陶修一愣,没说话。   钟启顿了顿严肃道:“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要留在医院里陪着他。”   “好。”陶修又应了几声就挂断了电话。   其实陶修一点把握都没有,虽然这些年他修过的表不计其数,加上那时候跟在师父身边的时候,修过的怀表座钟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平常的钟表,他闭着眼睛都能给修好了,可是这个明显不一样。   这是他的爱人。   陶修深吸一口气,把那块已经快要碎裂的怀表和已经做好的零件拿到了书桌前,这虽然不是他的家,但是因为之前钟启也在为这件事耗心费神,陈宇达给他也准备了一个工具齐全的书桌,作为工作台,这倒是方便了陶修。   陶修把那口憋了许久的气吐了出来,然后埋头工作起来。   “岱川?”许丛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听陶修说岱川在里面可能出了事,脑袋发昏就跟着跳了进来,然后就直接进入了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里,这让他有些没来由的担心起来,但是许丛丛倒是没多少害怕,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是岱川带他出去的,这里是岱川的地方,他总能找到自己的。   许丛丛这么想着,胆子也大了许多,索性摸着黑朝着一个方向直直的跑了过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许丛丛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一点亮光。   “是出口!”许丛丛高兴道,然后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个亮光的地方跑了过去。   看见出口之后这速度就好像快了很多,许丛丛眼看着那亮光越来越近,心里念叨着岱川的名字,突然他的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有些奇怪的放慢了脚步,可是他脚踩的地方也是黑暗一片,他看了一会没看出来是什么,也不太敢真的蹲下去去摸摸,于是就打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跑过去,突然那察觉到那软软的东西动了动,他下意识的往前跑了一步。   就这那近在咫尺的出口的光,他看到一条惨白的手臂摇摇晃晃的伸了起来,然后朝着他的方向抓来!   许丛丛下意识的往后退,谁知道一只脚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后倒去,直接掉出了出口,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许丛丛玩过蹦极,就是那种在脚上或者腰上拴上一条弹性很好的绳子,然后在很高的地方直接掉下去,那种挑战自由落体的感觉真的让人沉迷,可是这一次当许丛丛睁眼看到自己正毫无安保措施的从天上往下自由落体的时候,感觉就没有那么好了。   “岱川!”许丛丛尖叫道,“你他妈在哪??老子要摔死了啊啊啊!!!”   许丛丛一边尖叫一边往下看,让他奇怪的是,明明上一次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座山,可是现在这入目的连一点绿色也没有,这说明掉下去就砸到地上摔成泥了啊!许丛丛压根没心思考虑这里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连岱川面都没见着,总不能在这就死了吧。   于是他更加可劲的喊了起来。   就在他快要落地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风从他的腰部吹过来,把他整个身体往高抬了抬,做了个简单的缓冲,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又是一坠,直接砸了下去。   “啊啊啊!!!”他尖叫着砸到了地上,摔得地上尘土飞扬的。   他瘫了好一会才揉着腰坐了起来,那阵风帮他缓冲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但是从两米高的地方砸下来也不轻好吗!许丛丛有些忿忿的咒骂起来,他猜到那风大概是岱川弄的,可是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岱川的影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岱川不肯出现,不过许丛丛倒是没有在这一点上细想,因为等到他回过神来看到周围的景色,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一个假的画里。   许丛丛记得岱川说过,他上次进来之后看到的那个长满了郁郁葱葱高大树木的山就是岱川曾经的家,他就是那座山孕育出来的山神,可是现在看来,别说山了,连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地上都是散落的岩石和黄土,许丛丛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块稍高一些的平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有些房屋似的建筑。   “难道那些就是岱川曾经说过经常下山帮忙的那些村子?”许丛丛喃喃道,他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一会许丛丛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虽然他不知道在这里面应该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怎么说也该有点声音吧?他都已经走到村落里了,别说人影了,连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明明他上次过来的时候还看到那么多人来着,许丛丛不由得警惕起来,想了想,他停在了离他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答,许丛丛咬咬牙,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没有锁,吱呀一声就开了。   “有人吗?”许丛丛问了一声,见没人回答,又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有人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   许丛丛壮着胆子在屋子里转了转,一个人影也没发现,之后他又先后查看了另外一些屋子里,都没有发现有人存在的痕迹。   许丛丛开始觉得不安起来,他本来就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现在又找不到岱川,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难道要困在这里吗?许丛丛念念叨叨的比较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找,一幅画嘛,能有多大?许丛丛乐观的想。   离开了村子,许丛丛目光所及又开始荒芜了起来,零零散散的小草被连根拔起随意的丢在一边,隐没在黄土之下,到处都是弥漫的沙尘,许丛丛试图按照自己上一次来的记忆定位,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和上次来所看到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哪里还能定位。   就在许丛丛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些凌乱的脚步声,许丛丛想也没想,找了个凸起的土坡躲了起来,他刚躲好,就看到几个人影从不远的地方跑了过来,许丛丛呼吸一凛,他看到那几个人表情恐惧慌乱,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去问问发生了什么,突然其中一个闷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几个人猛地停住,哆哆嗦嗦的回头看向了半空中。   许丛丛也下意识的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他看到了岱川。   岱川一身白衣被鲜血染透,就这么浮浮的飘在半空中,血液似乎都没有干透,顺着他的长衫下摆往下滴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只能说带着某种让人恐惧的毁灭感,好像他的眼神就预示着你即将到来的命运。   那剩下的几个人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哀求着。   岱川闭了闭眼睛,然后猛地冲过去。   许丛丛惊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岱川流露出这么暴力残忍的一面,那几个人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他们最后的叫喊伴随着自己的鲜血撒了出来,岱川扔掉最后一个人的身体,然后定定的站在那里。   他的前面是荒芜,他的背面也是荒芜,他像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者的站在那里。陶修莫名的想到了上次来的时候,那个被人群层层围住的微笑着的岱川,那时候的岱川,是个众星捧月的神,而现在的岱川,是个孤独的恶鬼。 第八十五章   许丛丛跟在岱川后面,岱川似乎放弃了飞来飞去的交通方式,而是慢吞吞的在前面走着,似乎是为了照顾跟在他后面的许丛丛,走一段还会停下来等一会,许丛丛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暴露了位置,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上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岱川在前面的路口一转,消失了身影。   许丛丛赶紧几步跑上去,可是哪里还有岱川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那股味道跟着风在空中飘到了这里,许丛丛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想了想,他还是顺着那味道过来的方向走了去。   转过一个高大的土坡之后,许丛丛看到前面的荒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一座庙宇。   这是个非常破旧的庙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风吹雨淋的,整个庙宇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像上面的每一块木板稍一摇晃就能晃下来似的,那股难闻的味道就是从那庙宇中传出来的,许丛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走进才看到那庙宇上的牌匾,这是一个山神庙?许丛丛推开了门,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刺鼻的腥臭味冲击着他的鼻腔,但是这远远不及视觉带来的震撼,不大的庙宇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尸体,所有的尸体都脸朝下,呈诡异的姿势相互交错在一起,干涸的血液已经在地上交错在一起,几乎填满了灰败的地表,死亡的气息缠绕着空气萦绕在许丛丛的身边,他有些呼吸不畅,甚至有些反胃起来。   就在他强忍着不快捂住嘴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高台上的岱川。   岱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许丛丛根本没有注意到,而岱川也好像根本没有看他,他只是坐在那个位置,带着某种冷漠又愤恨的表情看着地上的那些早已死去的人们,许丛丛站在门口,隔着满地的尸体仰着头看着岱川,他的心中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他没有觉得震惊,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他的岱川还是完好无缺的在那里,这些死去的人也只不过是一种幻象。   突然许丛丛呼吸一凛,他看到岱川的右手袖口里正在往下一点点的滴着鲜血,难道岱川也受伤了?   这个想法让许丛丛突然不那么镇定起来,他咬咬牙,踩过那些尸体飞奔到了高台下,一把抓住了岱川的右手,急切的掀开他的袖子查看起来,岱川没有拒绝,只是顺从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微微歪着头,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存在似的,带着某种怀念又温柔的表情看着许丛丛的头顶上头发里的一个旋。   许丛丛看了半天才发现岱川的手腕有一道几乎可以忽略的伤口,渗了一点血之后就不再流血了,他立刻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刚想抬头质问,突然他感觉到一个手掌稳稳的压在了他的头顶,然后轻轻的摩擦起来。   这个场景着实诡异,但是许丛丛却有些控制不住的脸热起来。   他动了动嘴,但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把压在他头顶的手拽开了,这才抬头看向了岱川。   岱川的脸上还有未擦净的血污,但是他的眼神却温柔无比,好像他看的是深爱多年的爱人。   “岱川?”许丛丛没忍住喊了一声。   “嗯?”岱川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然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猛地抽过手掌,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许丛丛认为岱川可能是精分了,自己居然还没翻脸真的是真爱了,他认真道:“你没事吧?可以回家了吧?”   “回家?”岱川重复了一声。   许丛丛咬牙切齿道:“是啊哥哥,不然我来这里找你干嘛啊!琴堂和陶修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岱川打断他:“他们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喘上了是吧?”许丛丛凭借敏捷的动作翻身跳到了高台上,扑进岱川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怒道,“你不出去了?那我怎么办?”   岱川:“如果你想出去的话,我可以…”   “可以你妈。”许丛丛微笑道,“你跟我一起回去。”   岱川的眼里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可是我不能…”   “不能什么,你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许丛丛忍下心里的紧张,嘴上更是大大咧咧的喊起来,“你不是还要回去学习摇滚吗?freestyle?”   岱川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许丛丛突然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有些防备的退开了点,还没等他跳下来,一个男人一脚踹开另外一边木门,吼道:“你他妈来这里干嘛!”   许丛丛一愣,赫然看到门口站着怒气冲冲的岱川。   “岱川?”许丛丛想也没想,翻身就想往下跳,突然他身后伸来一双手把他扣了回去,直接按进了怀里。   “卧槽?”许丛丛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你放开他!”门口的岱川怒道,“这和他没关系!我带他走!”   “一个也走不了。”岱川的声音在许丛丛的耳边慢慢的想起来,许丛丛被这阴森的语气刺激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到底什么毛病啊!”许丛丛冲着门口的岱川叫道,“这他妈谁?你双胞胎兄弟??”   “我就是他啊。”一直搂着他的岱川慢慢道,“我还记得你…”   许丛丛恶心的只想打他,但是他又动不了,只能愤怒的盯着门口的岱川。   “你怕疼吗?”门口的岱川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许丛丛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问的是谁,岱川猛地冲了上来,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连带着他身后的另一个岱川踹了出去。   然后趁着那另一个岱川吃痛,一把揪住许丛丛给带了出来。   许丛丛捂着肚子疼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的指着岱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给,我,等,着。”   “是是是。”岱川一边答应一边往外跑。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那另一个岱川也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沉闷,似乎压抑着很深的情绪,“你以为走了就能洗清你的罪孽了?”   岱川猛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岱川?”许丛丛着急道,“停下来干嘛?”   “你不想告诉他吗?”那个岱川的声音幽幽的从后面传来,有些似远似近的缥缈感,“你不想告诉他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我不在乎啊!”许丛丛简直烦透了那个叽叽歪歪的岱川,回头骂道,可是身后空无一人。   “岱川?”许丛丛有些惊惧的往岱川的身边靠了靠。   岱川反手握住他的手,扭头冲他笑道:“我说的对,我想让你知道。”   许丛丛看着他硬扯出来的嘴角,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但是没有告诉他,他现在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第八十六章   “这里是一座山神庙。”岱川颇有些怀念道,“是这些人为我所建。”   岱川拉着许丛丛背过身,看着前面起伏的荒地,有些感慨道:“可是现在山也没了,所有东西都没有了。”   许丛丛听他的语气有些心疼,只能牢牢的握着岱川的手。   “这里的都是假的。”岱川突然扭头朝他促狭的笑了笑,“是我不肯相信事实,捏造出来的假象。”   “什么?”许丛丛一愣,“捏造出来的假象?”   “是的。”岱川拉着许丛丛的手,慢慢的飘了起来,许丛丛觉得脚下一空,下意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腾空了,顿时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岱川赶紧把他稳住,扶着他的腰叮嘱道:“不要怕,正常点走路就行了。”   许丛丛紧紧攀在岱川身上,勉强才站稳了身体。   “可以了?”岱川问道。   许丛丛脸色发白的点了点头。   岱川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猛地用力,两个人直直的往空中飞去。   许丛丛立刻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许丛丛才觉得岱川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他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然后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岱川,岱川笑着看着他。   “哇太好看了吧!”许丛丛低声赞叹道。   他们在离地面几百米的高空,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地面上的一切,那座大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看不到边的黄土地,还有稀稀落落的灰色巨大树根点缀在黄土之上,整个地面几乎看不到多少绿色的痕迹,那座山神庙像一个突兀出现的建筑,在整个画面的中央,像是在说明着什么,但是这样的视角,还是觉得这是多么壮阔的美景。   “如果是以前的话更好看的。”岱川有点遗憾,“早知道会这么快,上次就带你看一次了。”   “上一次?”许丛丛还有点兴奋,他握着岱川的手,自己脚下却一直不停的走来走去,听到岱川提到上一次,赶紧问道。   “上一次你进来的时候,整个故事大概进行到一半,我还是个人人爱戴的山神呢。”岱川指了指地下某一个地方,“那里!就是你上次看到的地方。”   可是许丛丛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岱川发现了他的茫然,眼神暗下去:“都没有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许丛丛忍不住问道。他发现岱川跟他说的这一切他都听不懂,什么故事,什么那时候,他很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对于岱川来说这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在这片土地上,又曾经发生过什么。   岱川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这片山林曾经孕育了我,我从山中走了出来,我依靠大山,帮助着这附近的山民,偶尔我还会下山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对山的外面充满了好奇。”   “很快我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山神,他们为我建了山神庙,虽然他们的供奉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用,但是我认为这是一种和平相处的信号,我认为他们会和我一样爱我的这座大山,于是我决定出去走一走。”   岱川陷入回忆:“我的朋友对于我这个决定非常不赞同,他告诉我没有我的庇护,这座山迟早会被贪心的人类所挖空,可是我不相信他。”   “朋友?”许丛丛没想到他还有个朋友,“也是山神吗?”   岱川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的朋友是一条巨蟒,年龄比我还要大一点,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无法修炼。”   “……”   岱川解释道:“我们家里的那条,我怀疑是他的后代。”   “什么???”许丛丛呆住了。   “这是什么表情。”岱川不确定道,“但是其实我也不确定。”   “确切来说,这座山里的蛇类基本上都是他的后代,有一些流落出去繁衍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岱川道。   “流落出去?”许丛丛问道。   岱川的表情伤感起来:“他已经死了,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所以他的后代能离开的都离开了。”   “我并不知道我离开了多久,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镇,所以我也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多么严重的旱灾。”岱川看着地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山下的居民没有吃的,他们就爬上了山,他们几乎杀掉了山里所有的动物,我的朋友躲进了岩石里侥幸躲过一劫,活物吃完了,他们开始砍树,挖地上的草皮,他们把这座山一点一点的搬空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山已经没有了。”   “你走了多久?”许丛丛犹豫着问道。   “忘了,一百年吧,或者更多。”岱川表情痛苦,“山没有复活,他一点一点的被人类蚕食了,那些人类在这片土地上,靠着那些被砍伐的树木建造了村落,城镇,还有更多东西,他们找到了我的朋友。我回去的时候是个冬天,他应该还在冬眠,但是我看到他被人类,许许多多的人类用武器插进了身体,人类把他举了起来,像是以前除夕舞龙一样,举在空中,鲜血滴下来染红了他们的脸,但是他们的脸上是笑着的。”   岱川拉着许丛丛往下飞了一点,指着地面上许丛丛来的时候路过的那个没有人的村落:“就在这里,他们站满了整条路,用刀切开了他的皮肉,分食了他。”   “我没法救他。”岱川冷冷道,“所以我杀了他们。”   许丛丛心里一凛,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岱川。   岱川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表情露出了些许疯狂:“我杀了他们,所有人,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杀死了,他们的尸首我把他们丢弃在了各种地方,但是大多数的我都带到了那座破旧的山神庙里,我想让他们用生命忏悔。”   “岱川…”许丛丛拽了拽他的手臂。   可是岱川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松开了许丛丛的手,许丛丛尖叫一声掉了下去。   幸好他们离地面不算太高,所以许丛丛没怎么受伤,岱川根本没有看他,许丛丛不太敢靠近,只能有些忌惮的看着他。   “看到了吗?你看到吗?”岱川笑道,“我杀了所有人,可是我的大山没有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岱川有些神经质的哼了哼,“那么多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他们哀求我,恳求我,说他们祖先的错不应该由他们承担,怎么不能由他们承担呢?他们享受着这山留下来的土地,他们享受着我朋友的尸骨,他们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为什么就不能承担呢?”   “我早已不再是山神,我是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邪魔。我开始恐惧,我害怕受到惩罚,所以我把我的记忆全部抽了出来,变成了这么一张画。”岱川猛地转过头来,朝着许丛丛道,“你看到了吧,这里曾经那么美!”   “那么美…那么美…”岱川念叨着,定定的站在那里,好像已经失去了勇气。   许丛丛慢慢的走过去,牵起了岱川的一只手,温和又坚定道:“我看到了,它真的非常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座山。”   岱川似乎又不那么疯狂了,他淡淡道:“这里的时间是流动的,从我出生开始,以屠杀结尾。循环往复,我没有办法改变,就一遍一遍的经历着,屠杀着。”   “原本不会这么快的。”岱川惨淡的笑了笑,“但是琴堂身上的怨气太深了,他的到来,把这里积压的怨气都释放了。”   “这个故事快要结束了。”岱川道,“然后再重新开始。”   “丛丛。”岱川突然喊了一声许丛丛的名字,许丛丛立刻看向他。   “‘他’以为我不敢告诉你,我他妈有什么不敢告诉你的。”岱川露出熟悉的坏笑,他举了举沾满鲜血的衣袖,“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看出来,我是个杀人凶手,杀了许多许多数不清无辜的人,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岱川…”许丛丛有些担心。   “…所以。”岱川打断了他,“所以你完全可以走,这个故事结束之后我就可以离开了,我在你家度过了很美好的时光,你是个很好…”   许丛丛突然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嘴,把他剩下的话堵进了嘴里。   岱川瞪着眼睛看着他,许丛丛抱怨道:“不要随便发好人卡。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只要这里结束就可以了是吧?你就可以走了是吧?”   “…再重新开始。”岱川补充道。   “不能不开始吗?”许丛丛突然问。   岱川一愣,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声势浩大,好像突然出现了许多人似的。   许丛丛下意识的看向了岱川,岱川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他拉着许丛丛的手道;“你先走好不好?”   “不好。”许丛丛立刻拒绝道。   岱川沉默了。   “嘿哟!嘿哟!”那嘈杂的声音慢慢的聚集起来,出现了声势浩大的喊号子的声音。   许丛丛站在一边,先是看着一个人举着一根铁棍从这条路尽头出现了,然后接二连三的人出现了,那些中年人的脸上露出由衷的喜色,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喝身后的人说着什么,这一长串队伍慢慢的露出了全貌,那条巨大的蟒蛇也跟随者人群出现了。   许丛丛看着那条巨大的蛇,它的脑袋被一根铁棍狠狠的插了个对穿,它的身体每隔一段就被一根相同的铁棍插着,正如岱川所说,简直像是舞龙一样被举在空中,只不过,这条‘龙’鲜血流尽,毫无呼吸,周身都是死亡的破败气息。   “嘿哟!大家加把劲!”为首的那个中年人喊道,“快到家了!”   “嘿哟!嘿哟!”众人都跟着喊了起来,一些年轻人围着这些勇敢的长者跳着舞,唱着歌。   “到咯!”为首的中年人喊了一声,大家一起用力,把巨蟒的尸体扔到了地上,地上的灰尘被溅起来,但是大家都不在乎,人群们从家中讨来了尖刀,他们一刀一刀的插进了巨蟒的身体,然后一块一块的把他的肉切了下来。   突然那为首的中年人短促的尖叫了一声,然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岱川’站在那群人的面前,他的手正慢慢的从那中年人的胸口拔出来。   许丛丛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了自己身边的岱川,岱川面色沉静的看着‘他自己’的杀戮表演。   “岱川…”许丛丛下意识握紧了岱川的手。   岱川没有回应,许丛丛看到他的眼中很快聚集了泪水,脸上露出茫然又痛苦的表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双手反射性的握紧,他想往前走,又压制着自己的步伐。   许丛丛那一刻突然明白,在重复过了那么多次的杀戮之后,他已经不再想重复了,再多的恨意,再多的愤怒,在那么多次的重复之后,也已经变成了一种痛苦的折磨。   “岱川!”许丛丛大声的喊了一声。   岱川压根没听见,往前走了一步。   “岱川!”许丛丛着急得抱住他,试图拖住他的身体,可是他完全不是岱川的对手,岱川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尖叫的中心走去。   岱川在这么多次的重复中不是没有想过停下来,但是这里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他的记忆力,那个痛苦的岱川会成为他的引导者,帮助他重复着每一步的开始,再由他替代自己,完成整个故事。   “岱川!!”许丛丛急的不行,岱川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他死死的盯着那场杀戮的中心,人们的嚎叫刺激着他的耳膜,拉着他一步步堕入永不翻身的深渊,他无法逃避。   许丛丛就是傻子,现在也知道不能再让岱川过去了,他翻身跑到岱川面前,一边退后一边捧着他的脸道:“我是丛丛!看着我看着我,你不用过去,听见了吗?你不用过去!”   岱川顿了顿,但是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   “你想重新开始吗?你还想再经历一遍吗?!”许丛丛怒道。   岱川摇了摇头。   许丛丛拖着他的腰试图让他停下来,他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了:“那就不要过去了!不过去了!这个故事结束了!结束了!”   岱川半晌重复道:“结束了?”   “对!!”许丛丛得到他的回应,立刻回答道,“结束了!不用再开始了!”   “那…山呢?”岱川愣愣的看着他。   许丛丛捧着岱川的脸,凶狠道:“不要了!山也不要了!”   “那…要什么?”   许丛丛怒道:“要我!要我!!”   岱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许丛丛心说卧槽这么说就停住了?   “结束了。”岱川突然道。   许丛丛这才发现周围安静了,他转过身子,他们的面前,没有死去的人们,没有巨蟒的尸骨,只有那破旧的村落和荒芜的山丘。   ‘岱川’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然后不知道从那里掀过来一阵风,那个‘岱川’也随风消失了。   许丛丛松了口气。   岱川突然俯身抱住了他,许丛丛有点高兴,可是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样子 又有些气急败坏的脸热,刚准备骂一骂他。   突然听到岱川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谢谢你。”   …算了,这次就算原谅他了。许丛丛抱住他的腰。 第八十七章   “得了得了别抱了!”许丛丛面红耳赤的把岱川推开,怒道,“还走不走了!”   岱川有些不太情愿的松开手,嘟囔道:“给老子抱一下怎么了。”   “你还喘上了是吧!”这边事情解决了,许丛丛又开始操陶修那边的心了,气急败坏道:“陶修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了呢!我们快回去看看啊,陶修一个人肯定急坏了!”   “我看就你老妈子心。”岱川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单手勾住许丛丛的腰,吐槽道,“你倒是关心的很,要不是琴堂,我这里好好的,再不济也得等个几百年呢。”   “这么说你还挺怀念是吧?”许丛丛不高兴道,“你就这么愿意对着这些虚假的记忆活下去?”   岱川一怔,不吭声了。   许丛丛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小声道:“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岱川没说话,脚下一点,两个人再次飞到了空中,许丛丛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就立刻平静下来了,兴奋的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风景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感叹怪不得人们都想往天上飞呢,这平地蹿起来就能飞的技能也太高端了吧。岱川看许丛丛高兴,不着痕迹的在天上多停留了一会,其实他也想最后看看这记忆中的风景,这次出去之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走吧?”许丛丛看够了问道。   岱川点了点头,抬手一画,空中出现了一个许丛丛来的时候便出现的黑色大洞,岱川拉着许丛丛踩了进去。   依旧是一片黑暗,但是这次许丛丛却没觉得多害怕,他的手被岱川紧紧的握着,这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许丛丛还记得过来时地上出现的那只手,就有些紧张的一直往地上看,可是他们脚踩的地方也是一片黑暗,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触感却软软的。   岱川看到许丛丛有些紧张的样子,半晌闷闷的解释道:“这下面都是尸体,知道我要走了,都想过来拽着我不给我出去呢。”   许丛丛一惊,回头盯着岱川的脸。   岱川的脸近在咫尺,许丛丛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发现自己被耍了,顿时有些气结,怒气冲冲的踹了他一脚,岱川哎呦一声,笑着凑过去在许丛丛的脸上亲了一口,带着他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他们走过的地方黑色渐渐散去,他们脚下的地方露出了原来的面貌,狰狞的尸首们密密麻麻的累积在一起,由于某种力量的控制,那些尸首全都背上朝,把最可怕的一面隐藏在了另一面,岱川拉着许丛丛的手,看着他兴高采烈的往前跑,有些虚弱的笑了笑,用所有的力量把这些怨气滔天的尸首们强行翻个身,只是为了不让许丛丛看到被吓到,还是很划算的吧。   许丛丛看见出口高兴的拽着岱川往前走,岱川被他拽了一个踉跄,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倒向了许丛丛的方向,许丛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倒过来的人影砸了个正着,两个人脸对脸嘴对嘴的直接掉了出去。   许丛丛被压得后背发麻,嘴唇还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门牙都撞的疼,他刚想发火,发现岱川闭着眼睛,看样子已经昏睡过去了,许丛丛有些无奈的把火气压了下来,费力的把岱川扶起来送到沙发上,岱川看样子非常累,整个人的呼吸绵长又安静,许丛丛有点心疼。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很轻微的爆裂声,许丛丛顺着看过去,发现那幅浮在半空中的画卷从底部开始慢慢烧了起来,低低的悲鸣声从画卷里传了出来,许丛丛不知道那些是岱川记忆里那些死去的人的悲鸣,还是岱川自己留下的痛苦悲鸣,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眼看着那幅画卷慢慢的烧到了顶端,灰烬洒了下来,在落地之前又像是被一阵风吹的消失了。   有些东西,一旦决定忘记的话,连一点痕迹也不会留。   许丛丛叹了一口气。   可惜许丛丛还没从这情绪中多沉沦一会,就被“砰”的一声震醒了。   “谁!”许丛丛下意识喊了一声,喊过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哎呀,忘了!这还是陈老板家呢!陶修?陶修是你吗?”   许丛丛听着声音在找了过去,推开门看到陶修整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陶修!!”许丛丛赶紧跑过去,“陶修??”   他跑过才发现陶修也是已经昏睡了,桌子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怀表,静静的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许丛丛注意到床上躺着的琴堂,一个身体完整的目前也同样昏睡着的琴堂。   许丛丛把陶修也给拖上了床,看着陶修眉宇间的疲惫,许丛丛叹了口气,默默的把陶修的手和琴堂的手十指交叉的放在了一起。   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回到客厅看着睡在沙发上的岱川。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这种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在睡觉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第八十八章   陶修一直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像是被碾压了一遍沉重的无法移动,他闭着眼睛,明明眼前一片黑暗,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到那隐匿在黑暗中的某个人,那个人安静又痛苦的站在黑暗中,像是在等待着某个人。   他们在互相等待着。   认知到这一件事的陶修有些控制不住的雀跃起来,他往黑暗里迈进了一步,想伸手碰到那个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人,但是迈出一步之后他才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寻找,那个人就在他的面前,只不过黑暗阻挡了他们咫尺的距离,黑暗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他往前走一步就可以了。   那个人静静的站在陶修面前,温柔的看着他。   陶修想伸手摸摸这个人的脸,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他勉强睁开眼睛低头一看,看见自己的手和另一只手十指相握着,陶修这才从迷蒙的梦境中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出来,可是他一动,另一只手就抓的更牢了。   “嗯…”陶修听到了一声不满的轻哼声,他有些久违的紧张起来,深呼一口气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尽管他认出来那是谁的手,可是看到琴堂的脸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眼睛发酸。   一个完好无缺的琴堂。   琴堂没有醒,似乎在补他多少年没有过的安眠,绵长的呼吸着,他的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陶修放弃了把手抽走的想法,有些着迷的盯着琴堂的侧脸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神太炙热了,没过一会,琴堂居然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偷看被发现的陶修立刻下意识的想起床,可是他的手还在琴堂的手中呢,起了一半又被拽了回去,被琴堂接了个正着。   “你…你醒啦?”陶修支支吾吾的问道,问完又觉得自己简直蠢哭了,这是什么鬼问题!   琴堂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的收紧了自己的十指,和陶修的十指更加亲密的纠缠在一起,陶修察觉到他的动作,顿时脸一红,然后琴堂突然侧身过来准确又温柔的亲上了他的嘴唇。   陶修一时间有些大脑放空,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琴堂这么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了,琴堂的呼吸在他的鼻尖萦绕,但是他却觉得这股气息把他整个人包裹住了也一样,让他动弹不得,心甘情愿的沉沦其间。   琴堂有些小心翼翼的吻着他的嘴唇,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歉意,但是陶修却察觉到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琴堂,但是琴堂没有睁开眼睛,一直闭着眼睛认真的在他的嘴唇上摩擦着,陶修用力的把自己的手从琴堂的手中抽了出来,琴堂浑身一震,慢慢的松开了他的嘴唇,眼中带着痛苦和了然,陶修冲他笑了笑,一只手安抚性的在他的后背轻轻抚摸着,另一只手则环住琴堂的脖子,自己则凑过去和琴堂对视着,琴堂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陶修眼睛却控制不住的红了,半晌他才轻声道:“我好想你…”   琴堂没再说话,再一次坚定的吻住了他。   陶修躺在琴堂的身下,享受着琴堂炙热的亲吻,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因为嘴上的热度而变得有些发热又发软,琴堂的脸就在他的眼前,他睁开眼就可以看到琴堂带着笑意的眼睛——琴堂执意睁着眼睛吻他,这让他更加害羞起来。   “你的身体…没事了吗?”陶修感觉到琴堂带着情欲的粗喘声,有些担心的问道。   琴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的吸舔了一下他的舌头,还没来得及说话…   “我来看看他们醒了没!”伴随着一声巨大无比的开门声,琴堂以及他身下的陶修,和站在门口已经目瞪口呆的许丛丛面面相觑。   “你你你们继续!”许丛丛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转身关上门就跑,边跑还边嚷道,“卧槽吓死老子了!差点看到了不该看的!”   “什么不该看的啊?”有人在外面明知故问道。   “滚滚滚!!”许丛丛骂道。   ……   被许丛丛这么一打断,陶修脸通红的把琴堂推开,赶紧趁机跑下了床,把自己被揉得一团乱的衣服给整理好,就站在一旁看着琴堂,琴堂颇为无奈的看着他,陶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认真道:“能下床吗?”   本来被打断就已经很不开心了,现在还被陶修接二连三的质疑,琴堂也有些气闷,为了证明自己,他翻身也下了床,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   “走两步?”陶修还是不放心。   琴堂冷哼一声,皱着眉头大步走过去一把抄起陶修又给扔到了床上,陶修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嘿嘿的傻笑起来,琴堂俯视着他,看他乐不可支的样子,最终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俩收拾好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就吵成一团了,许丛丛抱着岱川的腰哀嚎道:“我要吃饭,你把饭给我!”   岱川仗着自己长得高,把外卖举得老高,得意的看着许丛丛。   许丛丛哀求不成,怒向胆边生,恶狠狠的在岱川的腰上掐了一把,岱川一时不察,身体歪了一下,许丛丛连忙蹦起来抢了外卖就跑,正好跟从房间出来的陶修他们撞了个正着。   “你…你们好啦?”许丛丛笑嘻嘻的问道。   “好什么啊!”陶修看他那样子就觉得脸烧得慌,本来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闻到许丛丛手里外卖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许丛丛看他眼睛都要发绿了,大度的把外卖递过去:“你先吃吧?你是不是两天没吃了?没关系你拿着,我买了好几份呢。”   “两天?”陶修把外卖接过来,疑惑道。   “对啊,从我进入岱川那幅画里…到现在,两天多了!”许丛丛说。   闻到食物的香味,陶修的大脑才慢悠悠的运转起来。   “那幅画怎么了?”陶修想到最后看到岱川的样子,有些担心,可是岱川现在…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套着一件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背心,捧着外卖吃的很香的样子…   “他没事吧?”陶修指了指岱川。   许丛丛翻了个白眼:“他有什么事?好得很!那幅画已经毁了,以后都没什么事了。”   虽然许丛丛说的云淡风轻的,但是陶修知道这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过看样子许丛丛也不想再说,他也就不再问下去了,这样也挺好的。   特别是还有豪华版双拼套餐外卖。   “你太偏心了!”岱川指责道,“你明明说那是你最爱吃的饭,我吃都不肯,你居然送给他了?”   许丛丛哼哼了几声,一把抱住陶修,笑道:“当然啊,我可喜欢小陶陶了。”   岱川:“……”   陶修:“……”什么见鬼的称呼。   站在一旁的琴堂:“……”   许丛丛看到旁边站着的脸色不愉的琴堂,默默的把手放开,绕了个路去拿了另一份外卖,乖巧的吃了起来。   陶修哭笑不得的看了看琴堂,不要那么凶啊。   “对了,我师父和陈叔现在怎么样了?”陶修突然想起来师父,他只在回来的时候跟师父打了个电话,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许丛丛嘴里塞着饭,说的口齿不清的:“好像没什么事,陈老板严重一点吧,但是他老当益壮,听说恢复的快得很。”   陶修准备给打个电话。   许丛丛突然想到什么,神神秘秘的凑过去问道:“你师父和陈老板是什么关系啊?”   陶修一愣,说实话,他不太清楚,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也觉得他师父和陈叔的关系有点太不一般了,但是听到许丛丛这么问,也有点奇怪。   许丛丛看他的样子,以为他不知道,于是一脸八卦道:“真的啊,我一直觉得他们俩关系不一般,你看陈老板这么多年都没个媳妇,还对你师父那么上心,他们是不是…那个关系啊?”   “哪个关系?”陶修假装不知道。   “喂!不带你这样的!”许丛丛哼哼唧唧道,“真不是我腐眼看人基啊,我现在也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我能看出来的!对吧!”   陶修摊了摊手,诚实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从来没问过。”   许丛丛就当做陶修默认了,感叹道:“没想到我们陈老板也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吃你的饭吧!”陶修骂道。   几个人吃完饭,许丛丛和岱川要回家,陶修则和琴堂留在了陈叔家里,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几个人约好明天去医院看看师父和陈叔。   送走许丛丛和岱川之后的陶修回家看到琴堂拿着那个怀表站在客厅中间,有点呆愣的样子,陶修以为他还没有摆脱过去的阴影,走过去主动抱住琴堂,认真道:“都过去了。”   琴堂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但是他还是从善如流的抱住了送上门来的陶修。   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抱了一会也不说话,时间一长有些尴尬起来。   陶修咳嗽了一声,先放开手,嘟囔道:“我先去洗澡。”   琴堂把那怀表扔到沙发上,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等你哦,男朋友。”   “什,什么!”陶修脸顿时通红。   琴堂觉得陶修真的非常容易脸红,装作无辜道:“我听许丛丛说的啊,岱川是他男朋友,我也是你男朋友啊,不对吗?”   “对对对…”陶修推开琴堂,落荒而逃了。 第八十九章   钟启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陶修和琴堂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钟启医院的病服坐在陈宇达床边帮他削苹果,陈宇达半靠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他,看样子倒是很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来吧。”陶修过去把师父手里的苹果抢下来,“师父你去床上休息一会!”   钟启看见他倒是很惊喜,接着看到他身后的琴堂,有些了然道:“事情都解决了?”   陶修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怀表递给钟启。   钟启接过手表,仔细的翻开看了看,点头道:“不错,这就算完全修补完成了。他怎么样?没什么后遗症吧?”   陶修戳了戳站在他身后的琴堂,琴堂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发疯都跟钟启说了些什么,这时候倒是有些紧张,看陶修戳他,赶紧道:“没什么问题了。”   钟启抬眼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陶修:“那怎么办?他的身体一直都要这样?”   陶修点点头道:“应该是吧,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钟启没再说话,把那怀表看了看就又还给了陶修。   “苹果削好没啊?”陈宇达对于自己遭到了无视有些不高兴。   “陈叔。”陶修赶紧把苹果切好递过去,陈宇达把切好的苹果盘子放在自己的面前,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钟启绕过他们给陈宇达倒了杯水放在旁边。   “陈叔你的身体没事吧?”陶修问道,“我听说应该快好…”   “谁说的。”陈宇达打断他,“我身上哪里都疼,我都一大把年纪了,碰上这种事哪能这么快恢复的啊,而且到现在我都没有缓过神来呢。”   “缓什么?”陶修奇怪道。   陈宇达看了一眼琴堂,没再说话。   陶修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陈叔,刚刚碰到医生还说陈叔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说不定再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可是看陈叔这个状态,不太想出院啊,陶修看着他时不时落在钟启身上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笑。   “陈老板!!!”有人边叫边推开门跑了进来,看见他躺在床上的陈宇达,连哭带嚎的跑过去扑在了陈宇达的胸前,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岱川跟在许丛丛后面,把花篮和果篮放在一边,朝着陶修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咳咳咳!!”陈宇达被他扑的一呛,咳嗽起来,钟启赶紧过去把许丛丛拉开,瞪了他一眼,然后顺着陈宇达的胸前揉了揉,把桌子上的水递给了他。   别说是许丛丛了,就连陶修也被他师父这一连贯的动作镇住了。   许丛丛诺诺的退到一边,乖巧的宛如一个鹌鹑,好不容易等陈宇达把气顺过来,许丛丛这才笑嘻嘻的给他递了一根香蕉过去。   陈宇达把香蕉放到一边,不高兴的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瞎说!”许丛丛瞪大眼睛,“陈老板还在住院,我怎么能不来呢!不来不就对不起陈老板对我的谆谆教导了吗!”   “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今天直接去上班吗?”陈宇达不高兴的看着他。   许丛丛一僵,过了一会无辜道:“什么时候呀?我昨晚什么时候跟您说话啦?您看您这记性哈哈哈…”说完还要看一眼岱川,挤眉弄眼道,“是吧?岱川你也能作证哦,我昨晚根本就没给老板打电话呀!”   岱川:“……”   陈宇达瞪了他一眼:“你从展览会上翘班的事我还没找你呢,你知道你的事情堆了多少了吗?要不是那个李颖在那边帮着点,我早把你揪回去了!”   许丛丛理直气壮道:“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这不是有事吗!陶修不是也翘班了吗!”   陈宇达瞪大眼睛。   许丛丛的气势立刻弱下去,小声道:“好了嘛,我明天去上班好不啦。”   陈宇达哼了一声,过了一会许丛丛奇怪道:“等一下,李颖是谁?新分配过去的字画组成员?”   陈宇达被许丛丛差点气了个倒仰:“她是你的实习生啊,你还记得吗?你亲自找我来要的?”   许丛丛:“……”   岱川:“……”   许丛丛立刻转过头去看岱川:“我能解释的。”   岱川挑着眉毛看着他,许丛丛被看的心虚,转头对陈宇达道:“陈老板,她是实习生,估计也待不久吧。”   陈宇达想了想:“她好像还没毕业,不过她已经申请了这边的工作,可能会留下来吧。”   “……”许丛丛一脸绝望,“那能不能让她换个部门。”   “你在开玩笑吧?现在你那里缺人呢,听说下半年有个专门的字画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陈宇达认真道。   “……”许丛丛面如死灰。   岱川冷哼一声,转身就出去了,许丛丛一着急就要跟出去,意外的是,琴堂把他拦了下来。   “我去吧。”琴堂对陶修道,“你们陪师父聊聊,我去找他。”   许丛丛心想这岱川生的是他的气,琴堂出去干啥啊,但是禁不住陶修的阻拦,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琴堂追了出去。   “算了吧算了吧…”许丛丛泄气道,“我明天就去上班。”   “我明天也去上班了。”陶修跟着道,许丛丛眼睛一亮,正要握住陶修的手唱一首哥俩好,钟启在旁边道:“你可别凑热闹了,在家好好待着休息几天!”   “可是……”陶修试图反驳。   “可是什么?”钟启瞪了一眼陈宇达,“我跟他请过假了!”   “是是是……”陈宇达的气势弱下来。   “哇你们太欺负人了吧!!”许丛丛欲哭无泪的指责道,“我也累啊,陈老板你不带这样的,媳妇儿的徒弟不敢说,就知道欺负我这种没有关系的底层员工!”   此话说完,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陶修有点尴尬的看着他。   钟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样子气得不轻。   倒是陈宇达抿了抿嘴角,似乎对于这个突然蹦出来的称呼很满意似的。   “你以为你出来道歉我就能…卧槽怎么是你!”岱川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阳台上,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许丛丛追了出来,刚喜滋滋的回头想要调戏一番,一下子看到了琴堂,吓了一跳。   “你他妈追出来干嘛?”岱川怒道。   琴堂顿了顿才道:“你之前有说过我能离开那个怀表的对吗?”   岱川一愣,然后表情严肃起来:“你想离开吗?”   琴堂点了点头。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离开了那个怀表,你可能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岱川警告道,“你确定不会后悔吗?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趋于稳定了,至少在这几百年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我知道。”琴堂坚定道,“我宁愿变成一个普通人。”   “好吧。”岱川耸了耸肩。   琴堂见他不说话了,只能继续问道:“那什么时候开始呢?”   “开始什么?”岱川惊讶的摊手道。   “你不是可以帮我吗?”琴堂一愣。   岱川乐呵呵的笑道:“谁说我能帮你了,我现在也是个普通人呢!昨天我还让丛丛帮我买了洗面奶,毕竟要开始保护皮肤了…”   琴堂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岱川在后面笑道:“不过我知道有谁能帮你。” 第九十章   陶修已经开始工作了,因为发生的这些事,他的工作被积压了许多,三市巡回的展览已经结束了,那些展览的钟表也全都送了回来,陶修花了很长时间帮着那些经过舟车劳顿的钟表们进行了最后的维护之后,就按照要求把那些文物们送到了博物馆进行永久的收藏。   这样的事情陶修在工作的几年里早已习以为常,诚然,他们这个职业是很幸运的,可以近距离的触摸那些久远的历史,可以近距离的感受那些曾经被黄土掩埋着的过去,但是他们和文物的交集也就只是那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这些没有生命的文物最后都会被赋予一种特殊的使命,那就是承担着那个年代独有的文化,并且毫无保留的献给世人。   把最后一座高达一米的座钟装箱之后,陶修有些突如其来的感慨。   “陶修?”他听到琴堂叫他的声音,看向门口。   这几天琴堂一直很忙碌,虽然陶修并不知道现在的他有什么事情要办,但是他也没有去询问,而且积压的工作太多,他也没有时间顾及其他。   “你怎么来了?”陶修奇怪道。   琴堂早就跟着岱川剪了短发,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让他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至少不是那么阴郁了,他也好像突然对那些长衫衣服开始厌恶起来,拉着陶修去买了好几套衣服。自从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后,琴堂的心情就好了许多,除了偶尔会钻进怀表里之外,基本上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说到怀表,陶修一直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那个怀表对于琴堂来说应该是一种结界一样的东西,他的活动范围应该也只是在那怀表的附近,但是自从那个怀表修好之后,琴堂就可以直接把那怀表带在了身上,这让他有了很大的自由活动空间,这也是为什么陶修最近都不知道琴堂在忙什么的原因。而奇怪的是,琴堂似乎对他的怀表分外上心起来,有时候连陶修都不怎么给碰。   于是陶修就暗自有些憋屈,可是又不好意思说。   “我来陪你吃饭啊。”琴堂冲他笑道。   陶修一看时间,发现果然到了吃饭的点了,于是简单了收拾一下东西,跟着琴堂 一起去食堂吃饭。   琴堂今天的心情特别的好,陶修没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琴堂过一会肯定会自己说的,果然两个人端了饭刚刚坐好,琴堂就有点迫不及待的宣布道:“我要工作了!”   “什么?”陶修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工作了啊。”琴堂重复了一遍。   “工作?”讲真,陶修从来没有想到琴堂还要工作,所以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要去哪工作?”   “这个嘛…先不告诉你。”琴堂笑了笑。   陶修有点紧张起来,虽然琴堂是个活了很多年的“文物”,但是他对于在这个现代社会并不是很了解啊,就这么突然找工作,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啊?“你不要被骗了啊!”陶修紧张道,“现在骗子很多啊…我不是不给你工作啊,只是你可以先给我商量一下啊…”   琴堂笑道:“真的没问题啦,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陶修张张嘴,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再问下去了,顿时又闭上了嘴。   “陶陶!!”许丛丛站在门口看到陶修几乎要哭了,赶忙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就差拉着陶修哭一场了。   “怎么了?”陶修把注意力转移到许丛丛身上。   许丛丛哭丧着脸,刚准备说话,突然有个好听的女声道:“咦许哥你在这啊,我能坐这里吗?”   陶修还没开口,许丛丛严肃道:“恐怕不可以,你陶哥不太喜欢跟别人合桌。”   “好吧。”那女孩子笑了笑,走开了。   “啊……”许丛丛泄了气的瘫在桌子上。   “那是李颖吧?”陶修有点不确定道。   许丛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是啊,可苦死我了…”   “怎么了?咦最近岱川在忙什么?”陶修估计是跟岱川有关,问道。   许丛丛捂住脸:“别提他了,他知道李颖要一直流下来之后,已经三天没有跟我说过话了…他在干什么?”许丛丛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过去,上面是一张岱川抱着吉他的定妆照,“他签了经纪公司,出道了我操……”   “……”陶修一时语塞,想到之前看到岱川那副摇滚少年的样子,只得安慰道,“那也是他的梦想啊是吧…”   “梦个屁想,他这几天一直在训练,都不怎么回来了!”许丛丛委屈的说,“他要是红了可怎么办啊?”   “……”陶修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而且李颖还是他粉丝!“许丛丛生气道,“上次差点没跟着我回家去!”   “啊?”陶修惊讶道,“还有这一出啊?”   “对啊!”许丛丛狡黠的笑了笑,“不过我没告诉岱川,省得他天天过来瞎转悠!”   “……好吧。”陶修对于他们这种情况只能表示有心无力了。   琴堂陪着陶修吃完饭回去之后,好像也没打算走,拽了一个凳子在旁边坐了下来,陶修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琴堂手下一僵,讪讪的的把刚刚拿起来的工具放在一边,乖巧的转过身来认真道,“确实有事,但是说了你不能生气。”   “什么事?”陶修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琴堂其实抓不准陶修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他前前后后和岱川忙了好几天才有了点眉目,原本他不太想跟陶修说的,但是最后他还是决定先跟陶修说一声,以防中间出了什么意外…   “你还记得许丛丛曾经给你的那个符咒吗?”琴堂问道。   “什么?”陶修一愣,符咒?他反应了一会才想到琴堂那时候刚刚出现的时候,许丛丛碰巧看到了,然后给了他一张符咒,可是那已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而且那张符咒他也已经扔掉了。   “记得。”陶修回答道。   “那个符咒是一个高僧所做,我们找到了那个高僧所在的地方…”   越说越奇怪了,陶修打断他道:“你们找这个干吗?”   琴堂沉默了一下才道:“岱川的法力尽失,他已经没有办法帮着我从表里脱离出来…”   “脱离出来?”陶修警惕道,“什么意思?”   琴堂认真的看着陶修:“我不想终生困在这个怀表里。”   陶修一愣,表情黯淡下去,半晌才道:“那…有什么危险吗?”   琴堂没有发现陶修的情绪低落,只是自顾自的解释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危险,而且这几天我们和那位高僧接触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陶修转过头,不再说话。   琴堂自己说了半天发现他陶修压根没听他说话,背对着他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顿时有些惊慌,赶忙过去把陶修转了个身,让他面对自己,陶修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想看他,琴堂蹲下来,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的样子心里一紧,紧张道:“怎么了?我说什么了吗?”   陶修摇摇头,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很是委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反正最坏就是我又变成一个人罢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琴堂假装板着脸道,“我想离开怀表也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什么变成一个人,不会有这种可能的!”   陶修小幅度的摇摇头:“这也不是你能决定了的,而且你在怀表里待了那么久,这样贸然…我怎么办?”   琴堂看陶修这副样子,心疼的不行,只觉得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赶紧抱住陶修安慰:“这样吧,我周末带你过去看看?”   陶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琴堂松了口气,认真道:“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想了,我也觉得很难受。”   陶修盯着他半天,扑哧一声笑出来:“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第九十一章   关于那个传说中的高僧,陶修并不知道是谁,只知道那时候许丛丛神神秘秘的给他塞了个什么开了光的护身符,说是他妈妈从某个高僧还是大师那里求来的,而且那道符也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琴堂这么一提,陶修第一反应是许丛丛帮忙找的,但是许丛丛也不可能不跟他说一声就这么暗自决定,陶修猜了半天估计应该是岱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那个高僧的消息,这才可以瞒着他。   陶修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机会可以让琴堂脱离那个怀表的桎梏,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个想法他也只是曾经私下想想,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中间还会有什么波澜,索性就没有再提过,所以在琴堂提出来的时候,他是有一点惊讶和高兴的,但是正如他担心的那样,要把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托付给一个从来没听过的高僧大师,他还是非常担心。   所以在当天早上出发的时候,他偷偷给许丛丛发了个信息。   他原意是想问问许丛丛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或者说确认一下是否靠谱,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回复,就被琴堂拽出了门。   那天是岱川开的车。   陶修都不知道岱川什么时候学会了开车这种高端的技能,但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在郊外,打车过去实在是不方便,只能胆战心惊的坐进了车里,岱川向来敏锐,看他一副担忧的样子,不高兴道:“你那是什么鬼的表情啊,我开车技术好着呢!反正撞不死你!”陶修也顾不上了,问道:“你有驾照吗?”   “驾照?”岱川撇撇嘴,“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到底是谁允许你把车子开出来的啊……”陶修扶额。   “你们就是麻烦的很,开个车还得要这个证那个证的。”岱川随意安慰道,“反正撞不死人。”   “……”   琴堂很显然比陶修要镇定许多,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坐了,陶修有些紧张的凑过去握住琴堂的手,琴堂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亲了亲他的额头,岱川从车子前面的镜子看到了,立刻怪叫道:“怎么着,欺负我丛丛不在是吧!”   陶修几乎要无语了,怎么以前没发现岱川这个聒噪??   三个人开了几乎三个小时才开到了地方,陶修先一步下了车,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有点惊呆,原本他以为这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毕竟传说中的大师什么的,但是很显然这和他想象中也差太多了!一座巨大的庙宇矗立在离他们有些远的草地上,离得远是因为以那个庙宇为起点,一直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停满了车子!各种各样的车子。   而且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保安在维持秩序。   “这是什么地方?”陶修愣住了。   岱川已经下车了,甩着车钥匙往前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看看他们,示意他们跟上。   “琴堂?”陶修忍不住问道,“能帮你的人…就在这?”   琴堂点点头,拉着他跟着岱川走了过去。   庙里香火很盛,上香的入口挤满了虔诚的信徒,陶修看着这人挤人的情况,心里有些担忧。   岱川没有带他们往人堆里扎,绕到了庙宇的后面,然后跟一个小和尚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就跟着小和尚一起走了,后面的人要少了很多,陶修从来没有来过庙里,觉得有点好奇,琴堂倒是一直板着脸,看样子有点紧张,陶修看四处无人,上前一步牵住了琴堂的手,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冲他笑了笑。   “师父,人带来了。”他们绕过一个花园停在了一个屋子前,小和尚边说着边推开了木门。   然后陶修看着那个大和尚正抱着一个功德箱往外倒钱,硬币叮叮咣咣的洒了一桌子,看见他们过来,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毕竟他的一只手还在功德箱里呢。   陶修看着他那只手正抓着一张一百块…   “我们来了。”岱川往旁边侧了侧,把琴堂拽上前一步,“今天就能开始吧?”   陶修实在没忍住,上前一步把琴堂拽到旁边咬耳朵:“这个和尚真的行?看起来也太不靠谱了吧?”   毕竟这个和尚穿着和尚的衣服,但是却有头发…而且还偷钱…   琴堂有些尴尬,但是还是点点头道:“他真的可以,你…别看他这样,其实挺靠谱的,而且还是岱川带我过来…”   “岱川!”陶修扭头把岱川也拽了过来质疑道,“你别被骗了啊!这人是谁啊?”   岱川撇撇嘴,不耐烦道:“你信我还是信你自己?这就是丛丛他妈给他求符人,你不是拿了个符吗!”   “我那符也没怎么用啊…”陶修嘟囔了一句又怕勾着琴堂想起以前的事,只能住口了。   “不要担心。”琴堂握住他的手,“没什么问题的,应该用不了多久的。”   陶修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岱川拉着琴堂上前去,瞥了一眼那个和尚,严肃道:“能开始吗?”   那个大师被人撞见掏功德箱脸上倒是一点尴尬没有,他抽了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点头道:“随我来吧。”   然后陶修眼睁睁的看着琴堂跟着那个和尚进了旁边的一个屋子。   “他们要多久啊?”陶修心里不放心极了,凑上去问早已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岱川,岱川正在打游戏,被他凑过来吓一跳,操作的人物一歪,直接被旁边过来的怪给秒了,顿时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能多久?皇帝不急太监急!”   陶修总算是领教了岱川阴影不定的脾气,也没办法直接进去看,只能焦急的在外面等着。   琴堂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进去坐在了椅子上。   “哎哎不能坐。”那和尚叫道,“得把这些东西移开。”   琴堂只能帮着和尚一起先把摆在屋子中间的桌椅给移到旁边去,身上都出了汗。   “不好意思啊。”和尚笑道,“我没料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桌椅搬开之后,露出了画在地上的图案,琴堂看着那个红色的符咒图案,眼中晦涩不明。   “坐在中间。”那和尚吩咐道,说完又补充道,“先把寄居器给我。”   “寄居器?”琴堂一愣。   “哦,就是那个把你封印在里面的东西。”和尚解释道。   琴堂把怀表掏出来给他,那和尚接过怀表看了看,表情凝重了一些,半晌开口道:“坐到中间去吧,可以开始了。”   琴堂按照吩咐坐在了符咒中间,和尚则把怀表放在了符咒画的顶端。   “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和尚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轻松,“这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知道的吧,这块怀表已经完全被修复了,只要不出意外,你的生命将和这块怀表共存,就算不是永生,也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要活的更久。”   琴堂其实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模模糊糊的想到了陶修,想到了陶修弯着眼睛喝汤的样子,想起陶修刚睡醒时带着慵懒和茫然的笑脸,永生?他只想陪陶修度过这一生,一起老去而已。   “不用了。”琴堂低声道,“我也不会后悔的。”   “也是。”和尚笑了笑,“既然找到了我,应该早就有这种觉悟了。话说我上次帮一个被封印在古书里的人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说话你知道吧,之乎者也,乱七八糟,都这个年代了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啧啧啧。“   琴堂没想到还有别人和他一样的,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个和尚。   “怎么?没想到还有别人?”和尚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被封印在这块怀表里的,但是这个邪术在古代就没有断绝过,古代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哎还有上上次来我这找我帮忙的,那个被封印在花瓶里的,哈哈哈太搞笑了我跟你说…”   “还是别说了吧。”琴堂忍无可忍的打断他,“能开始了吗?”   “……”和尚沉默了一会,才道,“好吧,开始。”   “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疼,毕竟你的情况要严重一点,是被全身焚化…我需要重塑你的身体,你懂的…封印你的那个人真的很凶残啊,居然直接炼化,太狠了…”和尚念念叨叨半天。   “开始!”琴堂咬着牙道。   事实上他吼完之后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整个人好像突然浮空了起来,全身找不到着力点,像是完全漂浮在空气中,他的眼睛紧闭,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疼痛是一点点蔓延上来的,等到他有感觉的时候,那种皮肉生长的痛苦已经快要把他掀翻了。   他咬着牙,感觉血液在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奔流,他明明是有身体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像是一具浮空的尸骨。   他的意识在不断的远离,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卧槽!”陶修听到里面一声惊呼,吓了一跳,赶紧扑到门口仔细听里面的情况。   “居然是普通人直接炼造的!”那和尚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带着颤抖,“别睡过去啊!”   岱川也听到不对劲了,把手机放下走了过去,喊道:“出什么事了?”   和尚嚷道:“你们怎么不早说这是普通人直接炼化的啊!这个分离过程太痛苦了,普通人承受不住啊!”   岱川沉默了一下:“……我没说吗?”   陶修哪还有心情责怪他,只是着急的一直喊琴堂的名字。   “嘿可以嘿!”和尚惊喜道,“这位施主你继续喊,他对你的声音有反应!”   陶修赶紧一声接一声的喊了一起来。   痛苦是不断累积的,那种细密的如同蚂蚁在身上钻来钻去的痛感,让他整个人有些神经的痉挛起来,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琴堂!”   好像有人在喊他。   琴堂勉强恢复了一点神志,因为痛苦而延缓的反射弧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陶修的声音。   “陶修…”琴堂低声念叨着。   “琴堂!你说了不会有事的!”   “你答应过的…”   “陶修……”琴堂低声念叨了几声,似乎只有这两个字能够让他暂时逃脱痛苦的侵袭。   直到疼痛感消失之后,他还在一直念叨着陶修的名字。   陶修在打开门之后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琴堂,那和尚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瞪了一眼旁边的岱川:“记得多付点钱!”   岱川不可置否的白了他一眼,不过他也着实松了口气。   琴堂其实也就是累到脱力了,休息了一会也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睛看到陶修,忍不住笑了笑。   陶修也是被吓坏了,眼眶都泛着红呢,看到琴堂一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目睹了一切的岱川:“……我有点想我家丛丛。” 第九十二章   离开寺庙的时候,那个和尚还有点恋恋不舍的跟在后面道:“你这不是普通的炼化啊,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过去的事情吗?我的师父从小就教导我要不断学习,发扬光大我们这门祖传的手艺,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琴堂和陶修走在前面,走得飞快。   岱川吊儿郎当的跟在后面,实在没忍住:“大师,这么八卦有意思吗?”   “我这不是八卦…”那和尚着急道,“我是真的……”   还没等他说完,岱川拔腿紧跟着陶修和琴堂的步伐也跑远了。   和尚:“……罢了。”   “这个给你。”琴堂走了一半突然停下来,朝陶修伸出了手。   陶修看着他掌心躺着那个熟悉的怀表,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这是你修好的。”琴堂解释道,“它不再和我有什么关系,所以如果你想留着的话…”   “当然要啊!”岱川刚好走过来,“这可值钱的不行!”   他话音刚落,陶修一把抓住那个怀表用力的朝远处丢去,琴堂没有看那怀表,反而一直盯着陶修的脸。   “卧槽谁他妈砸我!”陶修刚准备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丛丛?”陶修看着来人,惊讶道。   “丛丛?”岱川刚想迎上去,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想往陶修身后躲。   “躲你妈啊!”许丛丛也是气急了,几步跑过来,一把把岱川揪出来,“你有没有驾照啊,居然敢开车?”   岱川也有些虚,闻言嘟囔了一句:“我会不会开车你不知道吗…”   许丛丛回味了一下简直目瞪口呆,这时候还要开个黄腔?   “我怎么觉得这个开车地意思不太一样?”琴堂低声问陶修。   陶修尴尬的笑了笑:“什么啊,就是开车啊,开汽车,没别的意思。”   琴堂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决定自己回去查一查。   最后还是许丛丛抢走了车钥匙,开车之前他“咦”了一声,把那怀表拿出来扭头给陶修看:“所以你们为啥要把这个扔了?”   陶修不知道怎么解释,岱川倒是不嫌麻烦的把那怀表接过来,顺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许丛丛奇怪道,“你的签约呢?”   岱川拿着怀表在眼前荡阿荡,一边回道:“签了啊,这几天训练我翘了。”   “……”   “那现在事情就算解决了?”许丛丛把怀表抢过来,扔给陶修,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琴堂,“他现在也…额,正常了?”   “嗯。”陶修拿着怀表有些无奈的回道。   “别扔了啊。”许丛丛给了一个好建议,“你回去把这表捐了,让陈老大把送到博物馆里去,包你下半辈子都碰不着了。”   陶修想想也算同意了,翻出来纸巾把怀表包了起来。   许丛丛的车子开得平稳,至少他是个有驾照的,陶修坐车坐的也很放心,看着他们没注意,偷偷摸摸的用手指在座垫上走了走,顺利的找到了琴堂的手指,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手里,琴堂无声的笑了笑,反手把他的手握住。   “我有一个疑问。”许丛丛突然道,陶修一愣,差点把手抽回去,半天才反应过来许丛丛不是问他,“那个大师?你是从哪知道的啊?”   许丛丛抽空看了坐在副驾驶的网瘾少年岱川,问道:“我记得我只跟你提过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大师在哪哎?”   岱川头也不抬:“我打电话给妈问的。”   “哦…什么???”许丛丛手一抖,车子瞬间在路上走了个蛇形,“你还有妈?”   岱川不知道正好看完一篇什么,心情挺好的,抬头道:“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法力了,但是仍然能感觉到一点,你跟我说是咱妈给你求的东西,我当然打电话问她比较好啊。”   许丛丛沉默半晌颤抖道:“你你怎么跟她说的?”   岱川想了想:“没怎么说啊,就跟她说了我是谁,哎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介绍,没想到咱妈还看过我那个比赛,认识我呢哈哈,然后我就顺势问了一下啊。”   许丛丛:“……我终于知道为啥这几天我妈天天拐弯抹角问我怎么样了…”   “可是!我就这么出柜了?”许丛丛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转过头想找许丛丛表达一下惊讶,扭头却看到陶修整个人倒在琴堂怀里,琴堂箍着他的肩膀,低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吻着。   “卧槽…”许丛丛嘟囔了一句,转过头继续开车。   岱川看他不说话也扭头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红,凑过去就在许丛丛的嘴角舔了一口。   许丛丛手一滑,车子又走了个蛇形。   刚才因为惯性被甩进琴堂怀里的陶修,这时候满脸通红的又被甩了出来,只好乖乖巧巧的假装看风景。 第九十三章   好不容易碰上个周末,周六一大早,陶修还在床上,听到电话响个不停,昨天晚上累了半宿,早上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他逃避现实似的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假装听不到,琴堂在外面听到手机铃声响了半天进来看看,找到手机看了一眼道:“师父的电话…”话还没说完,陶修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劈手夺走手机,接听了电话。   “起来没啊?”钟启的声音也带着点清晨的迷蒙,不过听起来倒是心情挺好。   “师父早上好。”陶修乖乖道,“还没起呢,在床上。”   钟启哼了一声道:“行吧,跟你说一声明天陪我回去一趟。”   陶修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是这时候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紧张道:“回,回老家吗?”   钟启嗯了一声。   陶修立刻揪起了心,怎么回事啊,住得好好的,师父怎么突然又要回去?难道是和陈叔闹翻了?吵架了?他在这边胡思乱想,钟启听他半天也没声音,添了一句:“回去搬家。”   陶修一愣,小声道:“师父你不回去啦?”   钟启沉默了一会,又嗯了一声。   陶修放下心来,憋了会又忍不住道:“师父啊,其实我陈叔人挺好的…”   “挺好个屁!”钟启一听就怒了,“你懂个屁,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要瞎猜!好好好就这样,废话那么多,明天再说!”说完啪嗒一声把电话挂掉了。   陶修:“……”   师父依旧这么生龙活虎。   “什么?明天要回去一趟搬家?”琴堂也有点惊讶,“一定要你去吗?我能陪着吗?”   陶修点点头:“应该可以的,毕竟还需要劳力不是。”   琴堂了然的点点头,把他手机拿走,重新想把陶修塞回被子里让他再睡会,可是陶修醒了哪还睡得着,挣扎了半天才获得了起床的权利,琴堂微笑着坐在床上看他换衣服,陶修正在套线衫,看见琴堂在看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嘟囔道:“看什么啊!”   明明也不是没见过,可是琴堂实在太喜欢他这种羞赧的样子了。   于是忍不住凑过去捉住了他的手。   陶修的脑袋还没套进去,两只手却已经塞进了线衫里,被这么一捉,就好像只有双手被绑起来了一样。   “干嘛呀,放开我…唔!”陶修还没说完就被琴堂凑上来吻住了。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陶修双手挣扎不开,只能任由琴堂在他的嘴里肆虐,柔软温暖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来回,扫着他的舌苔和上颚,让他忍不住有些沉迷其中,昨晚的记忆还没有消除,被这个吻勾起来的记忆几乎要将陶修的大脑填满了,陶修脸涨得通红,有些被动的承受着琴堂的温柔,甚至到最后琴堂有意放过他往后退的时候,他还忍不住的追了上去。   琴堂低声笑了笑。   因为他们依然在亲吻着,这笑声仿佛带着迷人的共振传到了陶修的脑中,他眨了眨眼睛。   本来早上就比较容易擦枪走火,琴堂眼神一暗,帮着陶修把那件线衫又给脱了下来丢在一边,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虽然天气已经回暖了,但是外面的温度还是比较低,琴堂带进去的风吹的赤裸的陶修打了个哆嗦。   琴堂悉悉索索的把自己的衣服脱掉,掀开了被子的一边给踹了出去,然后趁着陶修还没反应过来,转身扑过去抱住了他。   陶修被他带着凉意的体温冰的抖了一下,然后肌肤相亲的满足感很快让他忽略了这种温差。   琴堂一只手搂住陶修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压,然后稳准狠的亲了上去,陶修也没挣扎一会,就有些控制不住的低声喘息起来,琴堂没想到陶修进入状态的那么快,他另一只手顺着陶修的身体往下,摸到那个早就挺翘起来的东西的时候,有些了然的笑了笑,陶修听到他的笑声,顿时更加害羞了,有点着急的反驳道:“这是晨勃!”   “哦…”琴堂毫不在意的应了一声,然后握着那根上下撸动了起来,陶修只挣扎了三秒不到,就忍不住跟着琴堂的动作呻吟起来。   陶修这样的声音很好听,琴堂有些无端的想,昨天晚上他就发现了,和平时的陶修不同,沉迷于欲望的陶修连哼哼都带着上扬的情欲,原本温和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快乐,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听到更多。   琴堂沉迷于这样的陶修。   他的手上加快了速度,陶修觉得自己的像是突然被拽进了快感的漩涡,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琴堂的手上,他觉得昨晚使用过度的某个地方有些莫名的空虚,他闭着眼睛,双手紧紧的抓着琴堂的手臂,大口的喘息着。   “快…快了…!”陶修突然身体绷直了一下,琴堂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手上一片粘腻,陶修则重重的倒回了床上,有些软绵绵的大口呼吸着,琴堂笑了笑,凑过去吻了吻陶修的嘴唇,然后帮着他翻了个身,陶修刚刚射出来,全身都给没了骨头似的,压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琴堂把他刚刚射出来的东西轻轻柔柔的塞进了他的后面。   陶修感受到手指的侵入,身体一僵。   琴堂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低声道:“放松点。”   陶修大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精液的润滑效果一般,但是昨晚的运动让陶修的后穴有些松软,加上刚刚又射了一波,没多一会琴堂就已经拿着手指在里面抽插了,滑腻的声音在清晨显得非常清晰,陶修想回过头看看琴堂的样子,可是没想到琴堂直接抽出了手指,伸过去捏住了他的下巴,把混杂着他的精液和肠液的手指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唔唔的说不出话,琴堂的手指夹着他的舌头,津液在他的嘴里翻滚,缠绕着那两根作乱的手指,然后在陶修的精力集中在上面的时候,琴堂另一只手扶住陶修的腰,自己则往前一挺,顺着那块早已松软的地方,把自己勃起的某物塞了进去。   陶修下意识对着嘴里的手指就咬了一口。   琴堂吃痛的“嘶”了一声,陶修立刻回过神来,觉得有点歉疚,于是他主动的舔了舔琴堂的手指,似乎想要缓解自己咬的那一口的疼痛感,但是这种疼痛对于琴堂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真的要算的话,大概是一种更让他兴奋的情趣吧,陶修立刻发现插在自己体内的某物变大了。   琴堂没有再给陶修更多的反应时间,而是认真又热情的操干了起来。   连带着陶修的嘴,都承受着琴堂手指的抽插。   “唔…唔…”陶修的眼角都被操出了点点泪花,但是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想停下来,陶修本以为自己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但是在认识琴堂之后,他觉得这些亲密的事情是那么的让人沉迷,尽管他依然害羞,但是他也在充分的享受着性爱,这种反差,连琴堂都觉得讶异。   “舒服吗?”琴堂终于愿意把手指抽了出来,他低声问了一句,但是却似乎没有想让陶修回答,他只是顺势掰过了陶修的头,然后吻住了陶修的嘴。   琴堂真的非常喜欢喝陶修接吻,那种唇齿相依的满足,让他觉得真实又美妙,特别是看到陶修因为他的亲吻而变得柔软的时候,他觉得那实在是他最可爱的时候了。   这个姿势亲吻起来不是很方便,琴堂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决定抽出了自己的东西。   陶修突然睁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他,琴堂了然的亲了他一口,喃喃道:“小色鬼。”然后将他翻过来,拉开他的一条腿,猛地又插了进去。   陶修大脑运行缓慢,等到重新被填满之后才反应过来琴堂说了一句什么,顿时臊的脸通红,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琴堂却对他这种反应不太高兴,有些不快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认真道:“认真一点。”   琴堂突然改变主意了,他决定不亲陶修了,他要就这样把陶修操的射出来,因为他已经看到陶修那根原本软下去的东西似乎又有了抬起头来的趋势。   …陶修也感觉到了,他第一反应是伸手过去捂住。   这算怎么回事啊,陶修有些茫然的想,明明已经射过了,难道是因为舒服的又要硬起来了吗?   但是他没有想更多,因为琴堂突然放慢了速度,缓缓的抽了出来,再缓缓的顶了进去,陶修起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体内的某物顶端撞击到他身体里的某个点,好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他的下面立刻站了起来,他手的挡不住了。   琴堂微笑起来。   然后顶着那一点疯狂的进攻,研磨,撞击。   陶修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只能无奈的攀扶着琴堂的手臂,伴随着他的撞击无力的起伏着。   琴堂在床上没什么恶趣味,但是他的认真和耿直却可以要了陶修的命。   体内积聚的快感越来越多,陶修忍不住想要碰一碰早已挺立起来的东西,但是琴堂却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牵引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好吧,收回没有恶趣味这句话。   陶修被迫捏住了自己的乳珠,跟随着琴堂的频率而揉搓着,他从来没有想到男人的胸也会这么敏感,这是他昨晚被男人含住时候的感想,现在这样的感想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忍不住想到了琴堂温暖的嘴。   陶修尽管身体都已经被操软了,但是他还是想要得到更多快乐的,于是他试图把琴堂拉下来亲他的嘴,可是他哪知道琴堂早已打定主意,陶修几下拽都不行,有些委屈的看着琴堂。   琴堂盯着他,大力的抽插着,感受着陶修里面的温热,这种感觉让他发狂,他知道陶修想亲他,陶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已经微微嘟起,琴堂知道,但是他只是看着,看着这个人在自己身下露出更多淫荡的表情。   琴堂最后还是没忍心,在快要出来的一刻凑下去咬住了陶修的乳珠,陶修张大嘴巴,琴堂没有给他叫出来的声音,又迅速的亲住了他的嘴。   在被亲到的那一刻,琴堂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陶修射了出来,他也紧跟着射了出来。   陶修不肯离开他的嘴,于是琴堂就抱着陶修细细密密的又吻了好一会。   ……   陶修浑身没力气的躺在床上,琴堂搂着他和他抵着脑袋。   突然陶修转过头看着他道:“我们今天就走吧。”   “嗯?”琴堂看他,“去哪?”   陶修顿了顿,然后认真道:“我带你回家。” 第九十四章   其实说是回家,那里已经算不上是陶修的家了,陶修家里出事之后就去做了钟启的学徒,中途也根本没回去看过,如此说来都差不多过了十年了,上一次因为琴堂被迫回忆起以前的事实属无奈,但是刚才当他抱着琴堂的胳膊,两个人的体温把被子里捂的暖烘烘的,他盯着天花板,突然就想带琴堂回去看看。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琴堂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   既然这样,就不能再赖床了,陶修坐起来,琴堂早已洗漱过了,把刚才踢下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就先去准备早餐,陶修则扶着腰去卫生间洗漱,两个人简单的吃了早饭,收拾了一下,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带什么东西,但是一想,那里什么都没有了,还要带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轻装上路了。   陶修和琴堂都不会开车,只好按照最普通的交通方式来,坐着摇摇晃晃的大巴,开始了这场颠簸的旅途。   让陶修有点意外的是,他记得他小时候的村里还没有可以直达的客车,可是等他们到了县城的车站,却发现了直达的客车。   “这是去陶庄的车吗?”陶修站在上车的台阶上探头问道。   司机在前面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不过他耳朵倒是挺好,听见陶修的问话,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车上另一个中年妇女接过了他的话茬:“陶庄啊?去的去的,赶紧上车找个位子坐好!”   “……”陶修没说什么,被琴堂拉着上了车。   车子里一股难闻的烟和汽油的混合味,再加上整个破旧的客车上漂浮的大量灰尘,陶修有些小心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琴堂坐在了他的旁边。   “是不是挺难闻的?”陶修有点尴尬,早知道问问有没有能打车过去的了,现在让琴堂陪着他闻着这种味道,还不知道车子要开多久。   琴堂看了他一眼,凑过去小声道:“不难闻啊,你挺香的。”   陶修刚想解释说他问的是车子里的味道,但是看到琴堂促狭的眼神,立刻有些恼羞的转过头去,琴堂笑笑,偷偷的牵住了他的手。   去陶庄的人似乎不是很多,陶修和琴堂是第一个上车的,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也没有人上车,可是就在那中年妇女怒嘟囔着还有五分钟发车的时候,人群好像突然多了起来,不一会整个车子都被挤满了,然后车子摇摇晃晃的发动了。   陶修没坐过去陶庄的直达车,所以其实也是不认识路的,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沿路的风景,在县城里还有一些高一点的楼房,开出了县城之后,就好像突然进入了田野,沿路都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天气已经回暖了,田地里的庄稼也都开始发芽,所以尽管陶修不认识路,但看着沿路和城市不同的风景倒也挺好。   “这里像我记得的景色。”琴堂突然小声道。   陶修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笑了:“当然啦,琴堂记得的时候,人们都是生活在田野里的啊。”   琴堂于是不再说话,跟他一起摇晃着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要到的迹象,车上的人已经下了大半,陶修担心琴堂晕车,于是提高声音问还有多远。   那女的大着嗓门喊道:“还有一个小时呢!”   陶修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琴堂,琴堂无奈的笑道:“我真的没事,不晕车了。”   好吧,陶修把窗户都给推开,让风吹进来,让琴堂舒服一些。   “你们也是去陶庄吗?”坐在他们左前方的一个年轻女人回过头看问他们,跟着她一起回头的还有一个扎着俩羊角辫的可爱小姑娘。   陶修冲她们笑笑:“对。”   “好多年没回去了吧?”那个年轻女人笑道。   “你怎么知道?”陶修惊奇道。   那个小姑娘抢答道:“因为我出生开始就有大车子啦!”   年轻女人把小姑娘抱回去,补充道:“是的,这条路也修了快十年了,车子也是那时候开始通的,你车子都没坐过,我猜你是没回去过。”   陶修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们不像是陶庄的人啊?”那个女人有些疑惑道,“回去探亲吗?”   陶修不想说的太细,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那个年轻女人笑了笑,认真道:“如果你们十年都没回去的话,可能会不认识路哦!”   “嗯?”   那年轻女人有些高兴道:“因为村里现在修了公路,家家户户都建了大楼房哦!”   还没等陶修回答,那年轻女人怀里的小姑娘哼道:“可以打电话呀!”   她那年轻妈妈一愣,顿时脸上一红,有些尴尬道:“是的是的,如果是探亲找不到可以打电话的!哈哈哈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说完似乎是不好意思似的,朝着陶修他们笑了笑,就转过头去了。   “可是…我就是没有电话啊…”陶修低声道。   琴堂握紧了他的手。   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陶庄。   那个年轻女人说的没错,陶修果然,一点也不认识了。   琴堂看着陶修茫然的样子,有点说不出来的心疼,陶修看着这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村子,伸出手凭空摸了摸,然后有些伤感道:“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既然来了,陶修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要带琴堂看看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也想带他拜祭一下自己多年未曾拜祭过的父母,然后再直接去隔壁村子,去师父那里打扫一下暂住一晚,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完全不记得路了。   “我真的不认识了…”陶修挫败的低着头。   琴堂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啊,我们去问问就是了。”   陶修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找了个出来倒垃圾的中年女人,问她村里的初中在哪里,那中年女人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问太多,指了个方向就回了屋,至于为什么要问初中,因为他除了这个标志性的地方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形容其他地方了。   接下来就轻松了许多,陶修和琴堂往这那中年女人指的方向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几栋三层楼的建筑群,说是建筑群,其实也就两栋而已,整个学校看起来也不大,而且似乎是刷了漆没多久,三层楼都是明亮的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教室也新建了。”陶修喃喃道,然后他指着学校道,“我就是在这里读的书。”   琴堂点了点头。   陶修心里其实有点堵,这里和他记忆中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了,说是在那里读的书,可是十年前那里还是砖房呢。   突然学校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音乐声。   学校里好像突然沸腾起来,嘈杂的声音由小到大,渐渐的楼上的走廊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学生,更多的则涌到了楼下,学生们对于下课总是高兴的,听着这些快乐的声音,陶修也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还认识路吗?需要再去问人吗?”琴堂问道。   陶修抿了抿嘴,摇头道:“不用了,接下来我应该能记得了。”   然后他拉着琴堂慢慢的离开了学校朝着也一条小路上走去。   这条路陶修记得非常清楚,尽管曾经的泥土换成了现在的沥青,尽管曾经的坑坑洼洼变成了现在的平平整整,不过陶修仍然记得他从学校跑出来,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到……   这里。   “这里和记忆里也差好多。”陶修笑了笑。   琴堂看着他,非常非常认真又坚定的看着他。   陶修终于再次开口了:“那时候我从学校跑到这里来,然后这里,那里…”陶修伸手比划了一个大概的范围,“都是人,我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好像都认识我,他们给我让开了一条路,然后我看到我的父母躺在这里…”   陶修往脚下指了指,又有些不确定道:“也不一定是这里,我记得旁边有个白色的房子,现在也都被拆了…”   其实琴堂是记得的,他记得陶修低声又认真的跟他说自己过去的事情,也记得陶修带着哭腔问他“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但是当时他太痛苦了,他觉得自己承受着最多的痛苦,承受着几千年来的委屈和愤怒,所以他对于陶修的坦诚表现出了最不该表现的一面,他躲掉了,躲在了怀表里。   那时候的他却忘了,他的陶修才是最痛苦的啊。 第九十五章 (完结)   “…然后我就看着他们躺在那里,直到我被一个人拉走了,剩下的我就记不太清了…”陶修顿了顿,接着道,“我在大姨家过得挺不好的,他家没什么钱,我就主动辍了学…不过后来发现还是不行…所以我就走了…”   陶修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自己的刻意忘记,这些事他其实也记不太清了,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也有些茫然,好像就这样结束了,他的记忆里,从那个沉闷的午后开始的,几乎改变了他一生的大事,就这么寥寥几句画上了句号。   “没了。”陶修叹口气,“好像也没什么…比起你…”他还没说完就被走过来的琴堂按在了怀里。   “……”陶修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抱住了琴堂的腰。   “不要看!”“不要看…”“就是他,他就是唯一的儿子…”“太可怜了啊!”“对啊都死了…”“怎么这么可怜…”叽叽喳喳的声音变成了陶修脑子里虚幻的背景音乐,他在那一刻被掏空的心脏伴随着琴堂在他后背若有若无的轻抚下好像慢慢被填满了,这一个拥抱,他等了太久。   陶修无声的哭了出来。   ……   赶在傍晚之前,他们到了隔壁村,找到了钟启的老屋子。   陶修带上了钥匙,两个人打开门的时候,扑面的灰尘呛的他们两个人一起咳嗽起来,陶修咳了半天才道:“糟了,忘了师父太久没来了!”琴堂拉着他进去,在墙上找到了开关,摁了摁,毫无反应。   “还没电。”琴堂补充道。   陶修:“……”   借着落日的光,他们俩想把卧室给收拾了一下,准备在这里将就一晚等着明天师父的解救,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卧室收拾到天黑都没弄好…最后只是勉强把床铺好了,房子里没电,所以两个人破天荒的七点没到就躺到了床上。   陶修给师父发了个信息,跟他说了声,然后就不怎么敢玩手机里,毕竟还要留着电量明天联系,然后两个人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发呆。   “陶修。”琴堂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   陶修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时候听到琴堂的声音,下意识的一抖,然后咳嗽了一声道:“怎么了?”   “谢谢。”琴堂突然道。   陶修一愣,有些好笑的转过头去看他,尽管天色已暗,但是陶修仍然能感觉到琴堂看过来的视线,他顿了顿,突然起了坏心眼,伸手过去想过去捏住琴堂的鼻子,可是在黑暗中他又看不太清,直接捏住了琴堂的嘴。   ……   陶修一顿,立刻想把手抽回来,琴堂闷闷的笑了一声,顺势把那只手抓住在嘴边亲了一口。   这么一来,气氛倒不那么严肃了,陶修抽了几下手拿不出来,索性就让他牵着了,然后他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回答,于是后知后觉道:“没什么的…本来就是我答应说要帮你的…”   琴堂没再说话,而是放开了他的手,准确的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轻柔的亲了亲他的嘴唇。   “早点休息。”琴堂低声道。   陶修弯了弯嘴角:“晚安。”   十分钟后…   陶修&琴堂:“睡不着。”   刚说完两个人一顿,同时笑了出来。   陶修把手机抽出来看了一眼,刚刚八点,他把手机朝着琴堂的方向倾斜了一下,让他看了看时间。   “还很早啊。”琴堂喃喃道。   陶修突然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认真道:“我们出去玩吧。”   琴堂:“……”   最后两个人还真的出去玩了。   陶修拉着琴堂在没人的田间窄窄的小路上走路,他两只手张着维持着平衡走在前面,琴堂就微笑着跟在他后面,有时候琴堂在他身后捣乱,把他推到旁边的田里去,陶修就几步蹦着往旁边跳,一边跳一边责怪他“会踩到庄稼”,然后趁着他不注意再把他推下去。晚上的村子里几乎没有人了,家家户户亮着灯,仔细听似乎还能传来电视里的声音,间或有谁家的鸡或者狗叫上两声,寂静又安详。   他们甚至还摸到了离这个村挺远的一个学校,是一个小学。村里的小学管的没有那么严,晚上也一个人都没有,陶修和琴堂翻墙跑了进去,陶修让琴堂坐在某个开着门的班级里的座位上,自己则站在讲台上,撑着桌子遥遥的看着他,点名道:“琴堂同学,你起来回答问题。”   琴堂乖乖的站了起来,然后问道:“什么问题啊,陶老师。”   一直遮挡着月亮的云似乎突然散开来,清清冷冷的月光刺破了微凉的空气,顺着教室破旧斑白的墙,包裹住了陶修微微颤抖的手指。   “琴堂同学,你愿意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陶修紧张的握紧了手。   琴堂只楞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出来,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坚定过。   “我特别特别愿意。”   ——   陶修第二天是在汽车轰鸣中醒来的,他翻身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不到,虽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是着实有点早。他披了件衣服跑到窗边想看看这么早外面哪来的车,正好看到钟启拉开车门往下走。   咦?陶修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到了,准备出去打招呼。   然后车子的另一边门也打开了,陈宇达走了出来,而且非常自然的站到了钟启的身边,侧着身子似乎在跟他说什么,钟启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瞪了陈宇达一眼,陈宇达表情不变,反而伸手揽住了钟启的腰,笑着又说了几句,钟启没有挣脱开,敷衍的点了点头。   陈宇达这才松开了手。   陶修躲在房间里悄咪咪的看着。   “在看什么?”突然琴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啊!”陶修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谁他妈在老子房子里?”钟启听到里面的声音,骂了一句眼睛就横扫了过来。   陶修赶紧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   这才避免了来自师父的辱骂攻击。   搬家果然是一项大工程,带着陈叔四个人收拾了一天才勉强把东西收拾好,钟启搬了一半就累的不行,找了个凳子就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陶修怕陈叔也累着,就把陈宇达也给拖了出去,另外找了个凳子放在了钟启旁边,钟启骂骂咧咧了一会倒是没赶他走。   一直快到下午五点他们才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好,钟启大发慈悲的让他们去歇会,自己和陈宇达两个人把东西往车子后备箱里面搬,陶修就拉着一条长板凳放在一边,和琴堂坐在旁边休息。   “弄完没啊?”钟启抱着一个拿塑料袋裹起来的电扇出来问道,还在屋子里面收拾东西的陈宇达应了一声:“还有一点!”   “磨磨蹭蹭!”钟启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把电风扇放进后备箱。   屋子里没有多少东西了,陶修休息够了准备再去帮陈叔搬点东西,没想到进了屋子看到陈叔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嘛。   “陈叔?”他喊了一声。   陈宇达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抬起手在脸上抹了抹转过身来道:“这里没什么东西了,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弄好了。”   陶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是他总觉得陈叔当时眼眶通红,像是哭了一样。   陈叔出来的时候果然也没拿多少东西,拎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包,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陶修都没见过,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倒是钟启先蹦了起来,冲了上去就要把陈宇达怀里的小木箱抢下来,陈叔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塞到了后备箱里直接关上了后备箱锁了起来。   钟启:“……”   陈叔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钟启最后什么也没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而目睹了全程的陶修和琴堂:“……”   那个小木箱是什么呢?陶修在回去的路上想,因为车子晃悠的很,陶修索性把脑袋都靠在琴堂身上,到最后晃的他脑袋昏昏,困得不行,在他最后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小木箱了。   他记得师父有段时间是非常宝贝那个小木箱的,经常晚上都会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但是不给他碰。直到有一天,师父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木箱了,原来是早就被收起来了吗?   陶修有些迷迷糊糊的想。   中间他醒了一次,车子上安安静静,琴堂似乎也困倦的睡了过去,外面的天色 已经黑了,陶修迷茫的看着前面,恰好看到钟启微微侧着头,明明是看着窗外的方向,但是反向镜里面却暴露了他看的地方。   师父在看陈叔。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陶修从来没有见过的柔情。   反应过来这一点的陶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   陶修已经不记得昨晚他和琴堂是怎么迷茫的被冷酷无情的师父扔下了车扬长而去的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迟到了,琴堂还没醒,陶修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下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之后留了个纸条开门跨上小电瓶就往单位飞奔而去,完全没注意到被丢弃在身后一脸懵逼的琴堂。   “差点就迟到了啊哈哈哈!”看门大爷还是一样的精神。   陶修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进了单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因为上一次的巡回展做的很不错,省里面说能不能再八一建军节的时候再弄一个类似的展览,这一次可以和邻省合作,省里面说是说说,但是他们市里早已接到通知,前几天陈叔就给他把这件事提了提,让他尽快准备起来。   陶修坐在工作台前,重重的吐了口气。   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吧。   陶修刚准备拿起工具,突然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许丛丛给他发的一个链接。   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一首歌。   陶修还没来得及听,许丛丛哐哐哐又给发来好几条语音。   一个个点开来听。   “哈哈哈你听这是岱川的新歌哈哈哈他们公司肯定是脑子有坑居然真的让他录了首歌!”   “陶修修你快听听怎么样?我觉得挺一般的,他都五音不全的!”   “哈哈哈不过别让他知道我给你发了啊!等他真发行了记得给他打榜啊!”   陶修压根不知道打榜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应了下来,然后才把音乐打开了。   大概只是一个试录版本,前面还有一点杂音,过了一会里面安静了下来,岱川跟着音乐的前奏慢吞吞的哼着。   “音乐倒是很好听。”陶修想。   就在下一秒,里面的音乐陡然一变,电吉他的声音“嗡”的一声差点刺穿他的耳膜,陶修赶紧把耳机拽下来,里面哐哐哐呜哩哇啦的声音震得他连不带耳机都能听见。   真·摇滚乐啊!   “陶修?”陶修一愣,反应过来好像有人在喊他,抬起头来,一下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琴堂。   “你怎么来了?”陶修惊讶的迎了上去。   琴堂喘的不行,他被陶修甩在家里,不知道单位的确切地址,又不会打车,只好凭着记忆跑过来了,看到陶修这才松了一口气缓了下来。   陶修给他倒了杯水。   琴堂无奈的笑了笑:“怎么办啊?第一天上班就因为迟到被扣工资了。”   陶修一愣,然后睁大了眼睛。   琴堂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工作台前,抽出一根小钳子拿在手里,转过身来靠着工作台,看着陶修震惊的样子,破天荒的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找了陈叔,他说你这里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让我过来这边上班,算实习生的工资,不过实习生是什么?”琴堂摇摇头,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他微微侧身把小钳子又放回了桌子上,站直了身体,认真的看着陶修,半晌才道:“我还什么都不会呢,但是你会教我的对吧。”琴堂又笑了笑,“陶老师?”   陶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脸就红了。   红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回答,又看着琴堂认认真真的“嗯”了一声。   明明是在讨论工作上的问题,却好像是认认真真的互相托付终生一样。   陶修想。   不过,应该就是在托付终生吧。   **********   写完了,本来这篇文就拖了好久,一直想快点完结。   可是写到最后一章又有一种很舍不得的感觉。   好像还有很多日常没有写,还有好多车没有开(不)   总之拖延了这么久,总算是完结啦。   陈叔和钟启师父的故事应该会在番外里写,之后应该会在这里更新。   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我及时制止住了自己的话痨病!   在这里郑重感谢 常规扑倒 小天使   因为中间因为有事歇了一段时间,等到再更新的时候已经没有评论了…(可能是因为本来就没有人看啊喂233333)   虽然不是说没有评论就会坑了什么的,但是这个小天使确实是促使我继续写下去的理由之一…   所以非常感谢他。   鞠躬!   顺便新文也在紧急存稿中啦,如果有小天使点进来看到这里。   还碰巧挺喜欢这个故事。   说不定下个故事我们还能再见。   喂喂喂不说了又不是永别了!!还有番外要更啊喂!!   好!大家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